公孫止與楊過對了幾招,知他重劍沉重無比,不能力敵,當下身子一晃,朝程英抓去。他這一抓去勢之疾,時機之巧,方位之準,妙至顛毫。他心想一個個女娃娃能夠多少功力,即便懂些武功,又如何是自己對手,更何況他還是偷襲。


    楊過怒罵道:“卑鄙。”卻不敢下死手,蓋因如今李思寧明顯中毒已深,楊過擔心弄死了公孫止以後便沒有了解藥。隻是以他武功要勝公孫止不難,但是要生擒他卻不是那麽容易的,二人這一般比鬥,一個心無顧忌,一個束手束腳,教楊過好不煩悶。


    公孫止眼中閃爍的莫名的光彩,右手朝程英抓去,原以為手到擒來,豈料程英也不是個易與之輩,隻見她嬌斥一聲,一把解下腰間碧玉洞簫,帶起數道碧影,一招“蕭史乘龍”,反手籠罩公孫止輸處要穴。


    公孫止見碧蕭朝自己要穴點來,竟不如何慌亂,隻是略帶詫異的道:“原來程姑娘竟有如此武藝,倒是本穀主看走眼了。”他一句哈說完,身子微側,避開數處,一掌朝程英狠狠的拍了過去。


    程英見對方竟不如何閃避自己的玉簫,反而不知死活的朝自己出掌,眼中一喜,手上加大兩分力道,一蕭點中對方“璿璣穴”。程英見自己一招得手,不由得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誰知公孫止被玉簫點中,身子晃了一晃,隨即恢複正常,一掌拍中程英肩頭,將之震得跌落在情花叢中。


    程英笑容僵在臉上,就連自己被情花刺中也不理會,腦中隻有一個念頭:“怎的我點中他的穴道竟一點事也沒有,他這是什麽神功絕跡?”


    原來公孫止家傳一門“閉穴功”,無懼點穴打穴功夫,隻是練起來頗為麻煩,不能沾一點兒葷腥,是以絕情穀當中飲食清淡的習俗也是因此而來。


    楊過見程英被一掌拍入情花叢中,悲憤的大叫一聲道:“老賊,我與你拚了。”他拚命之下,不再留手,重劍帶起烈烈勁風,逼得公孫止不住後退。


    公孫止左手金刀,右手黑劍,任憑招式如何巧妙,無論是使刀招還是劍招,楊過一味不管不顧,自顧一劍下去,逼得他不得不變招自保。若說先前李思寧乃是以更精妙的劍招對付公孫止,楊過則是純以力壓人。他展開自山洪瀑布當中練成的劍法,隻幾下便震得公孫止一雙手臂發麻,隱隱有拿捏不住刀劍的趨勢。


    公孫止再次被楊過一劍震退之後,借機拉開一段距離,對著楊過喝道:“姓楊的,如今你的相好的也中了情花之毒,你想讓她死麽?”


    楊過身子一頓,眼神回複幾分清明,澀聲開口道:“你究竟要怎樣才肯拿出解藥出來?”


    公孫綠萼這幾日早已與程英結下不小的情誼,幫忙求情道:“爹爹,莫如你大發善心,替程姐姐還有這位公子解了這情花之毒罷。”


    公孫止哈哈笑道:“乖女兒,現在他們有兩個人中毒,而穀中絕情丹隻餘下一顆,你說爹爹是救誰好?”


    楊過聞言一震,喃喃的道:“不會的不會的。”他驀然靈光一閃,記起一事,原來當日靈智曾告訴他這穀主還有一個大對頭,乃是他的發妻,被他所害,一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在絕情穀一處譚底。如今李思寧與程英二人俱都身中情花之毒,想要解藥需另想他法。祖師靈智醫術高明,見識不凡,想來能解此毒。隻是遠水救不了近火,還需想個辦法將穀主的大對頭就出來,方可趁機偷取解藥。


    楊過對著小龍女高聲道:“姑姑,你現在趕緊出穀,去恒山大林寺找祖師,我留在這裏防備這無恥之徒。”


    李思寧此刻收攝心神,試圖運功將所中之毒逼出,聽到楊過這話,開口道:“不錯,龍兒,爹爹武功高強,你趕緊去找他老人家過來。”


    公孫止麵露不屑之色,道:“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你。三十六日內不服下解藥,你就閉目等死吧。”


    小龍女聽到他的話十分擔憂,卻也心知楊過所說的乃是一個好辦法,當下深深的看了李思寧與楊過一眼,飄然而去。


    楊過將程英扶到一邊,讓其坐在李思寧旁邊,自己則手持重劍,以防備公孫止等人偷襲。公孫止見狀,心知不是楊過與李思寧二人的對手,他大手一揮,帶著弟子退下,臨走之際,留下一句:“你們慢慢想吧,我等著你們來求我。”


    等到公孫止等人走遠了,李思寧才苦笑著對楊過道:“臭小子,如今我身中劇毒,帶不了你回去,這下你高興啦?”


    楊過訕笑一聲,隨後誠懇的道:“寧叔,到這如今這個地步,你還要計較這些事情麽?我與英妹兩情相悅,我此生已經認定她了。”


    程英聽到楊過赤裸裸的話語,溫柔無比的瞧了他一眼,剛要說話,驀然心口一疼,隻覺痛入骨髓,忍不住驚呼出聲。


    楊過見狀,忙拉著她的手問道:“你如何了?”


    李思寧無奈的苦笑一聲道:“這情花當真邪門的緊,隻消我不想,便一點兒事也沒有。但是一想起龍兒便四肢百骸,劇痛難當。瞧她疼得這般厲害,想來是極為喜歡你的。”也不知是不是同病相憐的緣故,他倒也漸漸認可了楊過與程英二人之事。


    接下來,三人一商議,由楊過前去查探穀主動靜,看看能否趁機將解藥偷出來。至於李思寧與程英二人,隻要不動相思之念,以二人武功足以自保。於他們想來,公孫止所說什麽絕情丹隻餘下一顆必定是假話。


    楊過仗著武功高明,悄悄摸進一間石室當中,看見一名綠衫弟子坐在房中,他身子一晃,已經站在那人背後,就要出手製住那人。


    這時,那人回過頭來,看見楊過,登時一驚,道:“楊大哥,你怎麽在此?”


    楊過見自己想要偷襲的那人竟是公孫綠萼,訕訕的將手放下,奇道:“公孫姑娘,怎麽是你?”


    綠萼轉身先將室門關上,然後低聲道:“楊大哥悄聲,我帶你去找解藥。”楊過好生感激,知她此舉身犯奇險,自己與她相識不過數日,她竟背叛父親來救自己,說道:“公孫姑娘,我……我……”內心激動,竟說不下去了。綠萼微微一笑,說道:“你稍待片刻,我實時便回。”說著翩然出室。


    楊過呆呆出神,心中雜念湧起,等了良久,始終不見綠萼現身。楊過越等越擔憂,初時還猜想定是丹房中有人,盜藥一時不得其便,時刻漸久,心想縱然取藥不得,她也必過來告知,瞧來此事已凶多吉少,她為我幹冒大險,我怎可不設法相救?於是將室門推開一縫,向外張望,門外靜悄悄地並無人影,當即溜了出來,卻不知綠萼身在何處。


    正自仿徨,忽聽轉角處腳步聲響,他忙縮身轉角,隻見兩名綠衫弟子並肩而來,手中各執一條荊杖,顯是行刑之具。楊過大怒:“姑姑寧死不屈,這無恥穀主竟要對她苦刑逼迫!”放輕腳步,跟隨在兩名弟子之後。那二人並不知覺,曲曲折折的繞過幾道長廊,來到一間石室之前,朗聲說道:“啟稟穀主,荊杖取到。”推門入內。


    楊過心中怦怦而跳,見那石室東首有窗,走到窗下,湊眼向內張望,豈知小龍女不在室內,綠萼卻垂首站在父親之前。穀主居中而坐,兩名綠衫弟子手持長劍,守在綠萼左右。


    穀主接過荊杖,冷冷的道:“萼兒,你是我親生骨肉,到底為何叛我?”綠萼低頭不語。穀主道:“你看中了那姓楊的小子,我豈有不知?我本就沒打算將他如何,你又何必性急?明日爹爹跟他說,就將你許配於他如何?”楊過如何不知綠萼對己大有情意,但此刻聽人公然說將出來,一顆心還是怦然而動。


    綠萼低頭不語,過了片刻,突然抬起頭來,道:“不錯,女兒欽慕楊公子為人正派,有情有義。但女兒知他心目中就隻有程姐姐一人。女兒所以救他,就是……就是瞧不過爹爹的所作所為,別無他意。”


    楊過心中激動:“這賊穀主乖戾妄為,所生的女兒卻如此仁義。”


    待到後來,父女二人越說越激動,竟要動起手來。後麵更是抽出黑劍,舉在半空,柔聲道:“唉,萼兒,你如從此不代那姓楊的小子求情,我便饒你。我隻能饒一個人,饒你還是饒他?”綠萼低聲道:“饒他!”公孫止道:“好,我女兒當真大仁大義,勝於為父得多了。”揮劍往她頭頂直劈下去。


    楊過大驚,叫道:“且慢!”從窗口飛身躍入,跟著叫道:“該當殺我!”右足在地下一點,正要伸手去抓穀主手腕,阻他黑劍下劈,突覺足底一軟,卻似踏了個空。楊過急提真氣,左手兩根手指在地下一卷,身子鬥然向上拔起。公孫止雙掌在女兒肩頭一推。綠萼身不由主的急退,往楊過身上撞來。


    楊過躍起後正向下落,綠萼恰好撞向他身上,兩人登時一齊筆直墮下,但覺足底空虛,竟似直墮了數十丈尚未著地。楊過雖然驚惶,仍想到要護住綠萼性命,危急中雙手將她身子托起,眼前一片黑暗,不知將落於何處,足底是刀山劍林?還是亂石巨岩?思念未定,噗通一聲,兩人已摔入水中,往下急沉,原來丹房之下竟是個深淵。


    原來那公孫止武功不弱,自然耳聰目明,早已察覺楊過的到來。他如此作態是想將其誘入深淵,去了這個心頭大患之後,自可將小龍女與程英收入房中。誰知情急之下,將女兒也推入深淵當中,饒是他絕情薄涼,但公孫綠萼到底乃是親生骨肉,心中不免有一絲悲傷。


    楊過與公孫綠萼跌入深淵,猛然發現這譚中養著無數鱷魚,也幸而楊過武功高強,重劍淩厲,這才不至於有所損傷。不過二人這一番折騰,對於公孫止的險惡更加清楚。


    便是公孫綠萼也淒苦的想到:“我長這麽大,到今日,我才知丹房下麵潛伏著這許多可怕家夥,隻怕大師兄也未必知悉。可是……可是,養這許多鱷魚,定須時時喂東西給它們吃,爹爹不知道為什麽……”


    二人又聊了幾句,萬幸從包袱當中找出一枚絕情丹。楊過查探情形,找到了通道入口,後麵果然撞見了在這深淵苟延殘喘的裘千尺。


    楊過見她模樣,其實心中已經猜到她的身份,當下朗聲說道:“楊過,與公孫姑娘二人遇難,但求逃命,對旁人絕無歹意……”那人突然插口道:“公孫姑娘?什麽公孫姑娘?”楊過道:“公孫穀主之女,公孫綠萼。”那邊就此再無半點聲息,似乎此人忽然之間無影無蹤的消失了。


    當那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之際,二人已恐懼異常,此時突然寂靜無聲,在黑暗之中更感到說不出的驚怖,相互依偎在一起,不敢言動。綠萼抱住楊過身子,不住顫抖。


    那人問過公孫綠萼生辰八字,確認是自己女兒無疑,當下哭著爬過來,抱頭痛哭。原本公孫綠萼還有些疑惑,但是當裘千尺將自己各種事宜說得分毫不差,當下再也忍不住了,搶上去撲在她身上,哭叫:“媽媽,媽媽!”


    二人將先前遭遇道出,一提起公孫止,裘千尺怒不可遏,緩緩將當年恩怨將給楊過與公孫綠萼二人聽,隻聽得他們心中發寒。uu看書 .uukanshu.co


    裘千尺十餘年沒有與人交談過,這時遇見楊過與自己女兒,當下滔滔不絕的道:“公孫止的祖上在唐代為官,後來為避安史之亂,舉族遷居在這幽穀之中。他祖宗做的是武官,他學到家傳的武藝,固然也可算得青出於藍,但真正上乘的武功,卻是我傳的。”楊過和綠萼同時“啊”了一聲,頗感出於意料之外。


    裘千尺傲然道:“你們幼小,自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哼,鐵掌幫幫主鐵掌水上飄裘千仞,便是我的親兄長。楊過,你把鐵掌幫的情由說些給萼兒聽。”


    當裘千尺講到鐵掌幫之時,楊過一怔,道:“鐵掌幫?弟子孤陋寡聞,實不知鐵掌幫是什麽。”


    裘千尺破口罵道:“你這小子當麵扯謊!鐵掌幫威名振於大江南北,與丐幫並稱天下兩大幫會,你怎能不知?”楊過道:“丐幫嘛,晚輩倒聽見過,這鐵掌幫……”裘千尺急了,罵道:“嘿嘿,還虧你學過武藝,連鐵掌幫也不知道,小子,你是何人門下弟子?”


    楊過不明白她為何如此激動,當下清清楚楚的交代自己的來曆,傲然說道:“弟子拜入恒山大林寺覺遠禪師門下,祖師正是靈智上人。”


    誰知他話音一落,裘千尺猛然朝他吐出一枚棗核釘,若非他反應機敏,隻怕這一下非得在身上開個口子不可。


    公孫綠萼忙叫道:“媽媽,你這是幹什麽?”


    裘千尺破口大罵:“好哇,原來你是那個賊禿的徒子徒孫,難怪跟我說沒聽過鐵掌幫。哼,他武功天下第一,自然是看不起咱們鐵掌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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