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情穀位於“關洛之間”的山中,穀中遍布曲折隱秘的溪流、幽深的竹林、質樸無華的石頭房舍還有與世無爭的居民、茹素的飲食,實乃一處世外桃源。


    說起絕情穀的人,大有來曆,乃是唐末為躲避戰亂之人,找到這麽一處既隱秘又安全的所在,一直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絕情穀主傳至公孫止這一代,卻漸漸按奈不住這種與世無爭的日子了。


    這一日,久不見外人的絕情穀來了兩個客人。男的高大英俊,一身黑色長袍,背著一柄巨大的重劍;女的清雅秀美,一身淺藍色的衫子,腰間別著一根碧綠色的玉簫,正是楊過與程英二人。


    原來楊過按照靈智的指點,一路往關洛而來,找了一個漁民,租了一條小船,溯溪上行。溪流曲折,轉了幾個彎,劃入西首一條極窄的溪水之中。溪水入口處有一大叢樹木遮住,若非登高俯視,絕不知這深穀之中居然別有洞天。


    劃了一陣,但見兩邊山峰壁立,抬頭望天,隻餘一線。山青水碧,景色極盡清幽,四下裏寂無聲息,隱隱透著凶險。不過楊過與程英二人都是武功高強之輩,更兼靈智將穀中底細盡數告知給楊過了,所以二人也不擔心,隻是站在舟上一味欣賞這大好風光。


    又劃出三四裏,溪心忽有九塊大石迎麵聳立,猶如屏風一般,擋住了來船去路。大石之間稍有縫隙,可容溪水流過。


    楊過見小舟過不去,拋下一錠銀子給出船家,接著在他震撼的眼神中,與程英手挽著手,腳下在小舟上一借力,二人一躍而起,輕飄飄的落在其中一塊大石上,一閃身已經不見蹤影。


    二人沿著小溪邊上行走,過不多時,便已到小溪盡頭。小溪盡頭隻餘一條小徑向深穀中行去。山徑隻有一條,倒不會行錯,但山徑越行越高,也越崎嶇,天色漸黑,仍不見人煙影蹤。楊過不由得心中腹議:“祖師啊祖師,這情花穀難尋也罷了,這穀內所種的情花當真有那麽神奇?不是孫兒不相信你啊,實在是這事太過匪夷所思。唉,罷罷罷,既來之則安之。”


    楊過正感焦躁,忽見遠處有幾堆火光,二人對視一眼大喜,均想:“這荒山窮穀之中,有火光自有人家,想來除了那情花穀中人之外,常人也決不會住在如此險峻之地。”當下二人施展輕功向前奔去,同時心知身入險地,各自戒備。


    行不多時,到了山峰頂上一處平曠之地,隻見一個極大的火堆熊熊而燃,再走近數十丈,火光下已看得明白,火堆之後有座石屋。


    楊過當即朗聲道:“在下二人誤入貴境,腹中饑渴難耐,想討一碗水喝。”石屋門緩緩打開,出來三人,兩男一女,為首的卻是一個胡子長長的老頭,手中提著一根鐵杖。老者上下打量了楊過與程英一眼,略帶喜色的道:“貴客遠來,未克相迎,實感歉仄。”


    楊過見其年歲不小,頷下胡子拖至膝蓋,當是祖師所言的穀主的大弟子,號樊一翁,倒也算得上是個好人,當下頗為客氣的說道:“冒昧打攪,還望前輩海涵!”


    絕情穀中久不見外人,樊一翁見有客至,已然頗為欣喜,又見他二人容貌端莊,氣度不凡,言語當中也十分客氣,當下笑著說道:“二位貴客請進。”


    楊過二人進石屋,隻見屋內空蕩蕩地,除幾張桌椅外一無陳設。樊一翁三人跟著入內,坐在主位。樊一翁捋著長須道:“不敢請問二位高姓大名。”


    楊過笑吟吟的將二人身份道出。


    樊一翁又道:“敝處荒僻得緊,從無外人到訪,今日貴客降臨,幸何如之。卻不知二位有何貴幹?”


    二人來之前早已想好托詞,當下楊過笑道:“我二人本在江湖當中遊曆,這幾日租了一條小舟在溪水當中逆流而上,順便瞧瞧這兩岸大好風光,誰知誤入貴境,好奇心起,是以過來瞧瞧。貴處景色幽雅,令人大開眼界,委實不虛此行。”


    樊一翁不虞有他,當下上報給師尊公孫穀主。絕情穀上下當即震動,公孫穀主命弟子整治一桌素菜,領著大弟子樊一翁以及女兒親自作陪。


    待到開席之時,四個綠衫人入廚端飯取菜,一會兒開出席來,四大盆菜,青的是青菜,白的是豆腐蘿卜,黃的是豆芽,黑的是冬菇,竟沒一樣葷腥。


    楊過當下大為詫異,又端起桌前的碗骨都骨都喝了兩口,隻覺淡而無味,卻是清水,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心想:“這主人家好生小氣啊!”


    對麵那公孫穀主似是看出來楊過心中所想,笑著解釋道:“穀中不許動用酒漿,這是數百年來的祖訓,須請貴客原諒。”


    旁邊那個綠衫女郎道:“我們也隻在書本子上曾見到‘美酒’兩字,到底美酒是怎麽的樣兒,可從來沒見過。書上說酒能亂性,想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楊過與程英二人雖覺得頗為好笑,卻也認可這種說詞。又陪著公孫穀主聊了幾句,這才得知他們的來曆,想到他們至唐代以來便隱居於此,沒見過美酒倒也說得通。


    吃過一頓極為清淡的飯食,楊過與程英二人由綠衫弟子領著去休息。第二日一早,二人醒來,走出石屋。昨晚黑暗中沒看得清楚,原來四周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錦,一路上風物佳勝,此處更是個罕見的美景之地。信步而行,隻見路旁仙鶴三二、白鹿成群,鬆鼠小兔,盡皆見人不驚。


    楊過瞧見美景,笑著對身邊的程英說道:“這個地方可漂亮得緊啊,便是與你一輩子呆在這裏都願意。”


    程英聞言,麵頰微紅,心中卻陡然升起一股喜悅,啐道:“誰要跟你一輩子呆在這裏?”


    楊過笑嘻嘻的拉著她的手道:“你就承認了吧,放心,我不會笑話你的。”


    二人說說笑笑,轉了兩個彎,看見昨日晚間那綠衫少女正在道旁摘花,見他們過去,招呼道:“二位起得好早,請用早餐罷。”說著在樹上摘下兩朵花,遞給了楊過與程英。


    楊過與程英對視一眼,接過花來,不免心中嘀咕:“難道花兒也吃得的?”卻見那女郎將花瓣一瓣瓣的摘下送入口中,於是學她的樣,也吃了幾瓣,入口香甜,芳甘似蜜,更微有醺醺然的酒氣,正感心神俱暢,但嚼了幾下,卻有一股苦澀的味道,要待吐出,似覺不舍,要吞入肚內,又有點難以下咽。


    楊過細看花樹,見枝葉上生滿小刺,花瓣的顏色卻嬌豔無比,似玫瑰而更香,如山茶而增豔,問道:“公孫姑娘,這是什麽花?我從來沒見過。”公孫綠萼道:“這叫做情花,聽說世上並不多見。你說好吃麽?”


    楊過心中一凜,死死的盯著前麵的花兒想到:“這便是情花麽?祖師說它的毒厲害無比,卻不知道是個怎樣的厲害法!”他心中如此想,麵上卻十分淡然的道:“上口極甜,後來卻苦了。這花叫做情花?名字倒也別致。”


    楊過對這情花極是忌憚,程英卻不知它的厲害,見它開得漂亮,伸手去摘花。


    公孫綠萼叫道:“留神!樹上有刺,別碰上了!”程英聞言,避開枝上尖刺,落手甚是小心,豈知花朵背後又隱藏著小刺,還是將手指刺損了。


    公孫綠萼笑著同二人介紹了一番穀名來曆,三人說著話,並肩而行。楊過鼻中聞到陣陣花香,又見道旁白兔、小鹿來去奔躍,甚是可愛,說不出的心曠神怡,卻驀然聽見旁邊程英一聲驚呼。


    楊過忙道:“英妹,你怎麽了?”


    公孫綠萼淡淡的道:“你想到楊大哥了,是不是?”程英給她猜中心事,臉上一紅,奇道:“咦,你怎知道?”公孫綠萼道:“身上若給情花小刺刺痛了,十二個時辰之內不能動相思之念,否則苦楚難當。”


    楊過聞言,一下子又喜又驚,喜的是自己明明呆在程英身邊,她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想自己。驚的是這情花當真邪門無比,被這小刺刺一下卻如此疼痛。


    楊過轉念一想:“我練了祖師傳下的《九陽真經》,祖師曾言這們神功練至大成可百毒不侵,我倒要試試這情花之毒到底有多厲害。”想罷,在二人不解的眼神中,特意伸出右手給花上的小刺紮了幾下。


    程英剛剛嚐過苦頭,大驚失色的道:“你怎麽這麽傻?”


    楊過笑道:“正所謂‘有難同當’,我總不能看你一個人受這苦楚吧。”一句話說完,二人相視一笑,片刻之間,二人笑容同時僵在臉上。


    楊過隻覺得手指上刺損處突然劇痛,傷口微細,痛楚竟厲害之極,宛如胸口驀地裏給人用大鐵錘猛擊一下,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忙將手指放在口中吮吸。他手上的傷口比之程英要多了幾處,所中的情花毒也重了許多。


    這情花毒甚是怪異,以楊過一身深厚的內力,竟然也壓不住這痛楚。


    公孫綠萼見他二人情誼深厚,忙解釋道:“我爹爹說道:情之為物,本是如此,入口甘甜,回味苦澀,且遍身是刺,就算萬分小心,也不免為其所傷。多半因這花兒有此特性,人們才給它取上這名兒。情花的刺上有毒。大凡一人動了情欲之念,不但血行加速,且血中生出一些不知什麽的物事來。情花刺上之毒平時於人無害,但一遇上血中這些物事,立時使人痛不可當。”楊過與程英聽了,覺得也有幾分道理,將信將疑。


    好在各自就在彼此眼前,這相思之念不如分隔千裏,加上公孫綠萼熟知情花秉性,故意說些趣事分散他二人的注意力,不至令毒素加劇。


    總算挨過了十二個時辰,楊過與程英二人再也不敢以身試毒,非但如此,楊過心中更對靈智腹議不止:“難道祖師他老人家心中其實對我不滿?特意要讓我嚐嚐這情花之苦,好讓我更加深刻的理解情之一物?”


    就在公孫綠萼陪著楊過程英二人在穀主遊玩的時候,早有弟子將楊過以身試毒的事情報知給了公孫穀主。


    公孫穀主聽完,露出一個頗為玩味的笑容道:“這位小兄弟當真不知死活,情花之毒也是這麽好試的麽?”說完,又低語了一句:“不過這程姑娘倒也生得不差。”


    就在楊過與程英二人呆在情花穀中的時候,李思寧與小龍女二人業已來到了溪邊,同樣找到了一開始將楊過二人送來的那個船家。


    穀中弟子來報,又來了一對氣質不凡的眷侶。


    公孫穀主頗為詫異得道:“最近是什麽日子?怎的一對對男女接二連三的往我這絕情穀跑?”不過他卻依舊命弟子將二人帶入裏間。


    李思寧一見楊過,不由得大怒道:“臭小子,你可讓我好找,uu看書 ww.uukanshu.cm還不快跟我回去。”說完,又對著程英喝道:“你便是那陸無雙麽?果然生得不差,難怪將這個臭小子迷得神魂顛倒。不過可惜,你二人卻是有緣無份,我勸你趁早離去,免得大家麵上都不好看。”


    原本楊過見李思寧與小龍女二人,兀自有幾分欣喜,正待上前打招呼,卻給李思寧這般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雖然心中不快,卻也心知自己不占道理。後麵又聽到李思寧誤將程英認作是陸無雙,當下訕笑兩聲,開口道:“寧叔,這位姑娘姓程名英,不是無雙。”


    這下,李思寧暴怒,罵道:“好哇,你說,你外麵還有多少女人?你將淩波置於何地?”


    程英在大林寺中見過李思寧與小龍女,知他二人乃是古墓派中人,正是洪淩波的長輩,心中暗叫糟糕之餘,卻也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禮道:“程英見過李掌門與龍姑娘。”


    李思寧冷哼一聲,死死的盯著楊過。


    這時,公孫穀主他們聽得動靜,一群人緩步上前。公孫穀主一見小龍女,登時驚為天人,眼神閃爍不定,不知道在打什麽壞主意。


    楊過深吸一口氣,對著李思寧施禮道:“小侄與英妹乃是真心相愛的,忘寧叔成全。”


    李思寧怒不可遏的道:“那我們家淩波怎麽辦?”


    原本公孫穀主以及樊一翁等人雖然大概聽出來一些事情,但是心中疑惑更多。公孫綠萼見過楊過與程英二人情花毒發作的場景,知道他們乃是真心相愛,當下開口道:“這位公子,楊大哥與程姐姐乃是真心相愛的,你不如成全他們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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