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聊了一會兒之後,靈智灌了一大口酒,一抹頷下濃密的大胡子道:“老叫花子,老毒物,咱們拳腳比過了,一會兒再比一比兵刃吧。”


    洪七公、歐陽峰齊聲道:“好。”


    盤坐在地上,各自運功彌補適才損耗的內力。不多時,三人雙目微閉,頭頂白氣升騰,連續不斷。洪七公與歐陽峰還好,靈智頭頂霧氣竟然凝聚成三朵拳頭大小的蓮花虛影,緩緩在其頭頂旋轉,美輪美奐。


    歐陽克與楊過二人瞪大雙眼,低聲驚呼道:“三花聚頂?”


    二人的驚呼自然瞞不過靈智龐大的神識,隻見他嘴角微微露出一抹弧度,心中極為自得。二人可不知道,他頭頂這三朵蓮花虛影,其實乃是他以龐大的神識操控方圓十丈的天地靈氣凝聚而成,而不是他真正的達到了“三花聚頂”的境界。真正的“三花聚頂”,說的乃是天地人三花,對應人身體內精氣神三寶,三者濃鬱到了極致之後,每一運功,便溢出體外,在頭頂形成三朵熠熠生輝的寶花。


    至於靈智現在頭頂的這三朵蓮花虛影,功效隻有一個,那便是不斷旋轉聚集天地靈氣,然後從靈智頭頂灌入體內,迅速的被他體內龐大的真氣同化,彌補適才的損耗。


    在楊過與歐陽克二人駭然的眼神中,靈智三人氣息越來越盛,不多時便達到了巔峰。陡然,靈智睜開雙眼,眼中厲芒閃動,竟然率然醒了過來。


    他瞧了一眼旁邊還在運功的二人,站起身來,伸個懶腰,隻聽見劈裏啪啦一陣脆響,整個人精神無比。


    楊過見他醒來,笑道:“祖師神功無敵,境界更是神鬼莫測,徒孫佩服。”


    歐陽克也在一旁恭維道:“上人神威蓋世,晚輩拜服。”


    靈智笑道:“好了,你們兩個家夥不要如此恭維老衲,老衲對於自己的修為比你們清楚。”又過了約莫一炷香時間,洪七公與歐陽峰二人先後睜開雙眼,可見二人功力相差無幾。


    二人站起來之後,相識一笑,將目光對準靈智,同時道:“大和尚,怎麽比?”


    靈智也不說話,自顧走到一株鬆樹邊,將內力運至右掌邊緣,不多時,便削好一柄木劍。洪七公見狀,哈哈大笑,同要挑選了一根雞卵粗細的枝幹,在手中掂量兩下,大為鄙視的瞧著手提著金剛蛇杖的歐陽峰。


    歐陽峰冷哼一聲,手一甩,將蛇杖甩進地裏,同樣折了一根頗為趁手的樹枝,一言不發,猛朝洪七公擊去。


    歐陽峰的蛇杖當年縱橫天下,厲害無比,現下杖頭雖為樹枝,但這一杖擊將下來,杖頭未至,烈風已將楊過逼得難以喘氣。楊過忙躍開躲避,看洪七公時,他手中的樹枝靈巧非凡,隻是認不出來是什麽棒法。洪七公的打狗棒法世間無雙,但輕易不肯施展,除此之外尚有不少精妙棒法,此時便逐一使將出來。靈智一柄木劍上下翻飛,擋住二人的木棒,更是趁勢反擊。


    靈智一劍迅速的劃過,朝洪七公當胸劃去,大喝道:“撩劍勢。”跟著一甩一刺,劍尖顫動,眨眼之間對著歐陽峰連刺數下,同時喝道:“刺劍勢。”一柄木劍在他內力的加持下,不亞於神兵利刃,龐大的劍氣更是透體而出,即便隔著三四丈遠,楊過與歐陽克二人也隻覺一股鋒銳之氣鋪麵而來。


    這場拚鬥,與適才比拚拳腳又是另一番光景,但見杖去靈蛇盤舞,棒來神龍夭矯,劍往疾若流星,或似長虹經天,或若流星追月,隻把楊過與歐陽克瞧得驚心動魄,如醉如癡。楊過本以為他的重劍劍法已然不差,此時見了靈智的劍法,方知什麽叫做劍氣縱橫,更明白先前靈智所說的“舉輕若重”到底是個什麽概念。他眼睛眨也不眨,同時與自己的劍法相互印證,生怕漏掉一絲一毫。


    三人這一番比試,不同於先前,仗著內功精深,一味追求威力,反而更為注重細微的操控,招式之奇、之妙、之巧,楊過與歐陽克二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其實,三人也是沒有辦法,手中的木劍木棒到底比不得神兵利刃,稍微加大幾分力道,一個不留神便會震得粉碎。所以三人不約而同的收起一身龐大渾厚的真氣,轉而往招式方麵取勝。


    相較於歐陽峰的“靈蛇杖法”,洪七公的“打狗棒法”更占優勢,倘若他二人相鬥,隻怕占上風的乃是洪七公。不過有靈智這個劍法精微的大高手在,他們二人將大部分心神全部用來防備靈智的劍招,對於各自的招式反而不那麽注重。反正二人半斤八兩,一時半會誰也奈何不得誰,倒不如保留氣力聯手對付靈智。


    楊過與歐陽克坐在一旁瞧得分明,見洪七公每一招每一式都條理分明,歐陽鋒的招數卻匪夷所思、難以捉摸,但是卻奈何不得靈智一柄木劍。往往一招打出,靈智長劍直接對準二人招式當中的破綻而去,令其不得不變招自保,再伺機反攻。


    拆了三百餘招,歐陽峰與洪七公二人配合越來越默契,令得靈智壓力大增,雖然絲毫不落下風,但是卻不如先前的寫意輕鬆。


    靈智一劍逼退洪七公,正要趁勢挺劍搶攻,卻不料歐陽峰從斜刺裏躥出,揮杖橫掃。靈智無奈,隻得收劍擋住歐陽峰的木杖,一招普通的“流星趕月”,人未搶入圈子,劍鋒卻已指向歐陽峰的胸口。


    歐陽峰大喝道:“來得好。”手腕急沉,避開這劍。避這一劍並不為難,但他攻向靈智的杖勢,卻也因此而卸。靈智借著他杖勢略微下卸的空檔,微微一笑,滑開三步,繞到了歐陽峰身後,挺劍直刺。洪七公忙使一招“惡狗攔路”,舉棒橫在身前,攔住靈智的長劍的去路,跟著棒身倏地伸出,棒頭搭在劍身上,輕輕向下按落,以四兩撥千斤之理出招,正是一招“壓肩狗背”。


    洪七公的“打狗棒法”論威力或不如歐陽峰的“靈蛇杖法”大,但是用勁之妙之巧,天下無雙,纏人的功夫更是厲害無比。靈智被他這兩招纏住,無法追擊歐陽峰,隻得加快劍速,同洪七公纏鬥。


    這時,歐陽峰已經反應過來,挺杖上去夾攻。洪七公棒法仍極精妙,但歐陽峰的杖法怪異無比,敵人愈眾,竟似威力相應而增。靈智既須防備洪七公的襲擊,又得對付歐陽峰出其不意遞來的怪招,竟鬧了個手忙腳亂。


    劍光棒影之中,靈智猛地斜劍向洪七公劈去,用的正是“大自在劍法”當中的妙招,配合上他自身領悟的大自在劍意,竟然直接將洪七公逼退三四步。靈智見洪七公退開,自己身旁空了數尺,長劍使動時更為靈便,精神一振,踏前兩步,一招“雲中探爪”,往歐陽峰當頭疾劈。這一招快捷異常,歐陽峰避之不及,竟被斬下一縷長發。


    歐陽峰惱怒異常,想他堂堂五絕之一,連同同是五絕的北丐,二人戰靈智一人,卻給他一劍斬下一縷長發。他自視甚高,這十餘年又勤練不墜,自認武功即便比不得靈智,也遠超其餘三人,誰曾想一個提防不及竟然在“老對頭”洪七公麵前丟了麵子,你教他如何不怒?


    突然之間,歐陽峰杖法一變,出手全是硬劈硬斫,洪七公在靈智周身遊走,木棒或纏或繞,也靈動之極。三人各顯平生絕技,起初兩百餘招中,竟是沒分半點上下。靈智眼珠一轉,裝作力竭,似乎漸漸落敗,一路劍法起初八攻一守,接著或五攻一守或四攻一守,最後全取守勢。歐陽峰、洪七公臉上均現喜色,隻見他守得緊密異常,歐陽峰木杖四麵八方連環進攻,洪七公也趁隙進攻,卻奈何不得他半點。


    歐陽峰、洪七公二人也不心急,隻是逐漸保持手中招式淩厲,不留半點空隙,不給靈智一絲反撲的機會。又拆得兩百餘招,靈智揮劍速度較之先前又慢上許多,歐陽峰、洪七公麵上喜色更甚,對視一眼,竟不約而同的加快速度。


    楊過看得心焦,暗道:“祖師難道要輸?唉,他老人家到底托大了些,倘若對上一個,自然是萬萬不會輸的。隻是洪老前輩與歐陽老前輩均是先天境界的大高手,祖師他老人家以一敵二,還能在拳腳方麵勝過他們,兵刃方麵也能拆鬥這麽久,已經很厲害了。”


    他瞧了一會兒之後,又想:“這劍上功夫,我也下了好幾年苦功,又在劍塚當中練成無堅不摧的重劍之法跟祖師的‘大自在劍法’,自認劍法不差。可是跟祖師他老人家比起來,還差得遠呢。瞧祖師他老人家的‘大自在劍法’,‘刺劍勢’、‘破劍勢’固然使得出神入化,而另外幾勢,竟也能用以攻敵防身。有時歐陽前輩的木杖奇招突生,從出人意料之外的部位刺去,若用劍身劍刃,萬難擋架,祖師爺竟會突然掉轉劍鋒,以劍柄打擊杖身,迫使敵人變招,‘蕩劍勢’還能這般用,當真匪夷所思。至於‘展、抹、鉤、剁、砍、劈’等基本劍招,更是可以隨意組合,變幻莫測。”


    “杖上的功夫,我可不大懂啦。隻祖師的劍法如此精奇,而歐陽老前輩與洪老前輩始終跟他打得不落下風,自然也屬厲害之極。”楊過凝神觀看,又瞧了二百餘招,場中又有新的變化。原來歐陽峰與洪七公這一番搶攻,固然威力無窮,不留給靈智絲毫反撲的機會,但是消耗也大,兼之二人年歲已高,體力不如年輕時期,五百招一過,他二人出手速度也越來越慢。至於靈智無論是力量、體力還是速度都可以說是非人的存在,他取守勢的原則本就是為了迷惑歐陽峰與洪七公二人,令其加大消耗,此消彼長之下,勝率自是大大的提高。


    楊過隻聽見木劍劈風的呼呼之聲,偶爾劍杖相交,竟發出錚錚的金鐵交鳴之聲,他朝三人交戰方向一望,不知何時,靈智揮劍速度陡然增加一倍,而洪七公與歐陽峰二人則一臉駭然的望著靈智。至於靈智,則神色平和,臉露笑容,似乎勝算在握。


    歐陽峰望著手中斷成兩截的木杖,麵上一片鐵青。良久,才仰天笑道:“上人,你又贏了。隻是老夫想不明白的是,為何到了後麵你竟然還能提速?”


    洪七公麵上同樣不好看,他手中的木棒雖然沒斷,但是仔細看他肩頭,竟被靈智的木劍在左右兩肩各刺出一個小孔。對於歐陽峰問的這個問題,他同樣疑惑不已,死死的盯著靈智,想要看他如何解釋。


    靈智微微一笑:“昨日咱們三人比拳腳,鬥了上千招不見老衲力竭,今日比兵刃,不過區區三百餘招,便逼得老衲取守勢,想來那個時候你們心中很得意罷?”


    二人一愣,回憶起剛剛交手的情形,無論他們二人如何加力,靈智麵上卻不泄露半點心事,既不緊張,亦不氣餒。他們哪裏還不知道那個時候開始,靈智便開始挖坑隻等他們往下跳,虧他們還心中得意,認為靈智在他二人的攻勢下不得不采取守勢。


    洪七公露出一個苦笑道:“好你個奸詐的大和尚,老叫花子我服了。uu看書 wwuknshu ”


    歐陽峰同樣擠出一個微笑道:“佩服,佩服。”


    靈智謙虛了兩句,三人又湊成一團,詳細討論適才一場大戰的心得。靈智手上演示了幾下,對著洪七公說道:“老叫花子,你的‘打狗棒法’妙則妙矣,卻不如老毒物的杖法給老衲的威脅大。”


    靈智一句話說出,歐陽峰臉上露出一個微笑,洪七公則大為不服氣的道:“放屁,‘打狗棒法’為我丐幫的鎮幫絕學,用力之巧,天下無雙,會比不過老毒物的杖法?”


    歐陽峰大怒:“老叫花子,你這是什麽意思?不服氣的話咱倆比劃比劃。”


    洪七公手握木棒,站起來道:“比就比,誰怕誰?”


    靈智一把拉住二人,極為認真的道:“老叫花子,你先聽老衲說。”洪七公強行按下心中的不忿,目光灼灼的盯著靈智,大有一言不合馬上出手的架勢。


    靈智沉思片刻,道:“本來這棒法是極為高明的,隻是老衲瞧著它已經逐漸跟不上老叫花子你的腳步了。要知道前人所創的武功終究是前人的,隻有自己創出的武功才是屬於自己的。你性格堅毅,遇強則強,所以適合‘降龍十八掌’這類功夫。但是這‘打狗棒法’變化繁多,更適合蓉兒這等心思細膩之人使來。”


    聽完這兩句,洪七公與歐陽峰二人臉色俱都是十分凝重,細細思索靈智的話語。楊過思及重劍之法初成之時的意氣風發,感觸更深,明白了重劍之法隻不過是自己劍道途中的一小段而已,而並非全部,想通這個關節,登時心靜澄明,一身境界隱隱大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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