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三名黑衣漢子大怒,心想素來隻有咱們欺負別人的,今日若給此人逃脫,鐵掌幫威名掃地。再也顧不得眼前這糟老頭子的死活,各挺兵刃,便要使出各自絕招。


    一人大刀正要脫手,忽然左邊滾出一個人來,迅疾如風,捉住那漢子雙足。兩人摟作一團,跌倒在地。那人急忙收刀,看清楚是那個糟老頭子不知使了什麽手法將自家兄弟往自己這邊扔出。兩人翻翻滾滾,幾圈之後被老頑童一屁股壓在身下。


    餘下兩名漢子對視一眼,聯手往老頑童肩上按去,欲二人合力把他牢牢按住。老頑童哈哈大笑,任由二人將手按在自己肩上,借著二人下按之力,將身下二人死死的壓在地上。先前第一個動手的漢子壓在最底下,獨自承受四人之力,一張臉漲得通紅,嘶吼道:“陳老二???張雙全???你們兩個???王八蛋還不快把他們拉開。”二人聞言,順勢便按為拉。但老頑童一身功力何等深厚,兩個大漢奮力施為,他竟紋絲不動,反而得意洋洋的叫道:“你們沒吃飽飯呐?再使點力,再使點力。”


    五人這一連串動作隻在眨眼之間完成,瞧得旁人應接不暇。街上老百姓平日裏為這些幫眾欺壓已久,此時見到他們吃癟,一個個眼帶笑意、交頭接耳的低聲交談起來。那騎在馬上的女子見狀,嬌斥一聲道:“撒手。”一招“惡鬼擲索”,破空聲起,馬鞭已朝老頑童身上卷去。


    二人素知自家大小姐的脾性,一個激靈之下,欲鬆開拉著老頑童的手臂,免受池魚之殃。不料老頑童反應極快,雙手各抓一人手腕,將二人甩在身前,擋下那來勢洶洶的一鞭。


    啪搭一聲,其中一名漢子已結結實實挨了一鞭,吃痛之下,眼淚鼻涕登時流了出來。他不敢責怪那女子,將怒火轉移到老頑童身上,另外一隻手對準他鼻子便是砰的一拳。陳老二高聲叫道:“雙全,別打。”張雙全一呆之下,第二拳這才不再打。他已發現自已原本十拿九穩的一拳已打到陳老二身上,轉首瞧去,見自家小姐已與那個糟老頭子交上了手。


    靈智走近身來,見那女子罵道:“你這老兒好大的膽子,竟敢撩咱們鐵掌幫的虎須。記清楚了,本姑奶奶大名叫做裘千尺,外號叫做‘鐵掌蓮花’。好教你知道,‘鐵掌水上漂’正是我二哥。”老頑童笑嘻嘻的道:“我和你近日無冤,往日無仇,你竟要把我的手抽斷,嘿嘿,鐵掌蓮花,你也未免太毒了些。”裘千尺冷冷地道:“這就是得罪咱們鐵掌幫的下場。”四名幫眾轟然叫好。


    靈智沉聲道:“好個刁蠻的丫頭,老衲替你兄長管教管教你。”他不開口尚好,一開口,本就瞧他不順眼的裘千尺登時破口大罵:“臭和尚,賊禿驢,你算哪根蔥,竟敢說替我兄長管教我。”極怒之下,棄鞭用劍,一劍直取靈智咽喉,下手之毒,出招之狠,尤為驚人。


    老頑童叫道:“大和尚,這丫頭功夫有幾分看頭,你先讓我打個痛快罷。”以他此時的修為,能說出“這丫頭武功有幾分看頭”這種話出來,足見裘千尺確實是得了幾分乃兄真傳。靈智雙眼一眯,袖袍一揮,一股無形力道透體而出,朝對方奔湧而去。


    裘千尺長劍刺到一半,忽覺一股沛然巨力湧來,登時手臂發麻,長劍震落在地,不禁一呆。靈智道:“若你不改了這個性子,老衲料定你不得善果。今日瞧在你兄長的麵上,老衲才收回七分力道,否則,哼???”他口中說的“兄長”自是裘千丈,而非裘千仞。


    但裘千尺隻當對方怕了裘千仞,突然躍出,忽的一掌拍了過去,同時口中喝道:“好個胡說八道的臭和尚。”她本就驕橫,雙湖兩廣之地一向橫行無忌。一來她武功得了乃兄真傳,尋常人物不是她的對手。二來別人顧及她背後的裘千仞及鐵掌幫勢力,即便有理亦讓她三分。久而久之,越發的驕縱蠻狠、自視甚高。


    靈智料不到她竟敢如此不知好歹,長劍震落之下,扔敢揮掌。自己倘若出手,以她內功如何能抵擋?但若不出手,豈非助長了她的蠻橫氣焰?當即右手食指往她掌心點去。豈知裘千尺倒也機敏,她見靈智手指點來,當即收掌,腳下非但不避,反而迎上兩步,繼而手掌斜揮,劈他肩頭。


    靈智輕咦一聲,萬料不到自己這一指竟會落空,眼中多了幾分興趣,欲一窺裘千仞一身武功幾分端倪,斜跨一步,向旁避開她這來勢洶洶的一掌。裘千尺嬌斥一聲,化掌為爪,右手繼續往他肩頭抓去,左掌朝靈智胸前擊去。她這一招正是“鐵砂掌”裏麵的精妙手法,狠辣迅捷兼而有之。


    這“鐵砂掌”本是十分粗淺的外門武功,但經過裘千仞的改良之後,內爍外用,以他一身雄渾剛猛的真氣催動起來,勢大力沉,招式精妙,可說是外門武學中的巔峰絕詣,幾與“降龍十八掌”這等掌法相提並論。


    裘千尺內功雖較之裘千仞大大的不如,但總算有十多年修為,此時含怒出手,卻也不能小覷。靈智一生之中,甚少和女子動手,況且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若是與之糾纏未免有失身份。當下眉頭一皺,真氣猛然勃發,抵消對方掌力的同時,潛運指力,於無聲無息之間點她穴道。


    裘千尺被他一震,整個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繼而身子一僵,呆立不動。她又驚又怒,叫道:“臭和尚,你怎敢如此無禮?還不快快放開本小姐,否則,定叫我兄長???”靈智嗤笑一聲,出言打斷道:“別人怕你兄長,老衲卻不怕。”


    裘千尺一張俏臉氣得通紅,罵道:“臭和尚,賊禿驢,欺負一個女流之輩算什麽好漢?”她適才已察覺到對方內功深不可測,想來必有非凡技藝在身,隻怕也隻有自家兄長對付得了,當下擠兌道:“有本事你就等我二哥來。”


    靈智冷笑道:“鐵掌水上漂,好大的名頭,我瞧也稀鬆平常。老衲就在這裏等著,你們隻管去把他叫來。”他前半句是對著裘千尺說的,後半句卻是對著那幾個黑衣大漢所言。幾名黑衣大漢齊齊大怒,均想:“你這禿驢好大的口氣,哼,一會瞧咱們幫主怎麽收拾你。”不過他們也知道靈智厲害,連本領高強的大小姐都走不過兩三招,他們自然不是對手。四人低聲商議幾句,那名叫張雙全的黑衣漢子快步往鐵掌幫奔去。其餘三個站在裘千尺身邊,神情戒備的瞧著靈智與老頑童二人。


    張雙全徑行上峰,直奔裘千仞的住所。饒是他發足狂奔,也花費了小半個時辰才至。他一見那座三開間的石屋,當即精神一震,高聲叫道:“幫主,大事不好了,大小姐出事了。”


    此時雖然日間,但室內一隻大爐中燃了洪炭,煮著熱氣騰騰的一鑊東西,鑊旁兩個黑衣小童,一個使勁推拉風箱,另一個用鐵鏟翻炒鑊中之物,聽這沙沙之聲,所炒的似是鐵沙。一個須發斑白的老者閉目盤膝而坐,對著鍋中騰上來的熱氣緩吐深吸。這老頭身披黃葛短衫,正是裘千仞。


    他聽得呼喊,眉頭一皺,卻依舊置若罔聞,兀自呼吸了一陣,頭上冒出騰騰熱氣,隨即高舉雙手,十根手指上也微有熱氣嫋嫋而上,忽地站起身來,雙手猛插入鑊。拉風箱的小童本已滿頭大汗,此時更全力拉扯。


    裘千仞似乎忍熱讓雙掌在鐵沙中熬煉,隔了好一刻,這才拔掌,回手啪的一聲,擊向懸在半空的一隻小布袋。這一掌打得聲音甚響,那布袋竟紋絲不動,殊無半點搖晃。他徐徐吐出一口濁氣,低聲道:“去開門,問問怎麽回事?”


    拉風箱的小童本已筋疲力盡,聞言臉色一喜,精神一震,快步打開房門,迎了張雙全入內。張雙全本跑得滿頭大汗,此時進入室內,被這爐火一烤,更是燥熱,但他見裘千仞神色儼然,威嚴殊不可犯,強忍著燥熱大禮參拜道:“小人叩見幫主。”


    裘千仞道:“三妹她又惹了什麽麻煩?”張雙全道:“大小姐被一個和尚給製住了。”裘千仞臉一沉,喝道:“究竟怎麽回事?”張雙全被他一喝,嚇得一個激靈,哆哆嗦嗦將他們如何下山迎接裘千尺,裘千尺又如何跟靈智交上了手一字不差的講給裘千仞聽,待得聽到那句“鐵掌水上漂,好大的名頭,我瞧也稀鬆平常。”裘千仞整個人早已怒不可遏。隻見他將手中茶杯往地下重重摔落,對著張雙全喝道:“前頭帶路,本幫主倒要瞧瞧究竟是什麽人竟敢如此大膽。”當下點齊幫眾,隨著張雙全一道下山。


    小鎮之上,老頑童背負著雙手,一邊繞著裘千尺打轉,一邊搖頭道:“嘖嘖嘖,鐵蓮花,怎麽等了這麽久,你二哥還不來?”裘千尺被靈智點中穴道,保持一個怪異的姿勢許久,自覺大丟顏麵,本已極怒,此時老頑童口中“鐵蓮花”三字一入耳,再也忍不住,大聲叫道:“死老頭,有本事就報上大名。”


    靈智眉頭一皺,他見裘千尺落得如此下場依舊猖狂,心中不喜,但礙於她大哥裘千丈的麵子,又不好同她為難,一時間,思緒紛呈。


    老頑童笑嘻嘻的道:“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大名鼎鼎‘老頑童周伯通’便是。”裘千尺聽了周伯通之言,眉毛抖了兩抖,心中怒火稍熄,叫道:“在下素來愛交朋友,周老爺子的大名自然聽過。您又何苦為一點小事傷了全真教與鐵掌幫的和氣?”她聽裘千仞談起過江湖高手,知道周伯通武功了得,全真教勢力亦大,估計不賣他個麵子,不能善罷,這才做小伏低。


    老頑童笑嘻嘻不答,裘千尺接著道:“衝您老爺子的麵子,那個和尚辱我之事,我也可以不計較,如何?”老頑童笑道:“是啊,你的話再對也沒有。”忽爾出手,替裘千尺解了穴道。裘千尺大喜,正欲道謝,隻聽老頑童接著道:“老頑童糊塗了一輩子,居然不知道自己有個兒子。等到我知道了,卻發現兒子早已給人害死了,你說我該怎麽辦?”


    靈智聞言,輕歎一聲,他如何聽不出老頑童語中黯然之意。


    裘千尺一愣,心想:“王重陽那個牛鼻子一死,這人是全真教輩分最高之人,全真教的牛鼻子們自然肯聽他的話。他兒子給人害死了,我若是幫他出一份力,豈非對鐵掌幫大大的有利?屆時二哥也定會誇獎於我。”念及此次,當即笑道:“周老爺子若有需要之處,但請吩咐。”


    老頑童眼中閃過戲謔之色,笑道:“好。我這次來,u看書 .uukanhu.cm 就是想找那個仇人的麻煩。你幫不幫我?”裘千尺應道:“這是自然。”靈智憐憫的瞧了她一眼,心道:“果然天真,就是不知道一會兒你得知真相之時,究竟該如何自處?”


    裘千尺尚未察覺到二人的異樣,輕描淡寫道:“以咱們鐵掌幫與全真教的實力,再加上周老爺子與我二哥的武功,我想不出還有誰敢同咱們作對。”話語中蘊含滔天自信。


    老頑童喝道:“害死我那孩兒的不是別人,正是裘千仞,你去把他殺了吧。”裘千尺聞言一愣,繼而俏臉一白,忙道:“周老爺子說笑了,我二哥多年來隱居在鐵掌峰上苦練絕學,又如何會害了你兒子?這中間肯定有什麽誤會。”


    她此時心中隱隱已信了幾分,否則以裘千仞及鐵掌幫的威勢,即便是全真教這等玄門正宗亦不會輕易得罪於她。如今瞧這情形,對方明顯早有預謀,可笑自己還以為可以在這當中出一份力,替鐵掌幫拉攏一大助力。


    老頑童絲毫不理會神色大變的裘千尺,道:“咱們真人麵前不說假話,我今日特意來找裘老兒討一個說法。”靈智仍是不動聲色,淡淡的瞧著裘千尺。


    裘千尺怒極,臉色慘白,想到適才自己被製之事,往日自己何等風光旖旎,今日被人欺到頭上,受這奇恥大辱,偏偏對方非但不懼怕自家二哥,甚至還要找他麻煩,心中又氣又惱。但她也非善茬,雖在氣惱之際,仍自思索如何脫身,嘴上卻道:“非是我不信周老爺子之言,隻因這是老爺子複仇雪恨的大事,請你老人家詳加審詢,查明真相,以免冤枉了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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