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駕駛的士兵準備減緩車速,這時眼角餘光掃過右側建築,猛地望見二樓窗戶那邊亮起一對紅色光華。


    他臉色一變,趕緊深踩油門,準備離開危險區域。


    駕駛員的反應很快,隻可惜那東西的速度更快。


    隨著紅色光華亮度提高,一道黑影衝出廢樓,跨越數米距離,準確落在改裝皮卡車貨廂。


    咚的一聲響,車身劇烈搖晃。


    在副駕駛的士兵還沒有反應過來時,駕駛員急往回看去,順道喊了一聲小……


    心字還沒有出口,溫熱的液體噴了他一臉,嘴裏蕩漾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視野被染紅,因為臉上蓋著血。


    不是他的血,是後座那位機槍操作員的血。


    那人的胸口有一個洞,鮮血從裏麵狂湧而出。


    駕駛員看見一個被血浸染,有著金屬光澤的爪子緩緩縮回去,上麵還有細碎的電弧閃現。


    機槍操作員往旁邊栽倒,讓出後車窗。


    然後,駕駛員看到一個有著獵豹頭顱的機器獸。


    他一腳刹車悶下去,左腳忘記踩離合,發動機熄火,改裝皮卡車一下頓在原地。


    嘭!副駕駛士兵的頭狠狠懟在b柱上。


    駕駛員也撞在方向盤上,感覺頭有些昏沉,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往後麵看去。


    嚓的一聲刺耳鳴響。


    分開後排座椅與貨廂的隔板上多了五道兩三公分寬的口子。


    精鐵做成的金屬板在機械獸的爪子麵前就像紙糊的一樣!


    “快,快跑……”


    駕駛員來不及擦掉臉上的血,一腳踹開車門,沒有任何猶豫地跳車就跑。


    然而他雙腳才著地,猛地看到後視鏡裏閃過一張麵目猙獰的金屬臉,緊接著一股大力由背後湧來,然後便是刺骨的寒意在體內蔓延。


    駕駛員的臉貼在車窗上,眼角餘光捕捉到鮮血噴在玻璃上,蜿蜒出一道道鮮紅。


    那好像是……他的血。


    ………………


    城防軍裝甲部隊由步行街側門離開,依靠鳶城廢墟做掩護,向著遊樂場方向挺近。


    主戰坦克與裝甲車後麵跟著零散的步兵,其中8人穿著p-43型動力裝甲,手提班用機槍。


    在沒有搞清楚敵人的兵力布置前就出動鳶城最強軍事力量,這看起來很魯莽,實際情況是薑衡認真考慮後所做決定。


    唐岩曾經到訪鳶城,還受到高規格接待,知道鳶城城防軍儲存重要武器與資材的設施在哪個區域。天知道他在炸毀大門火力點後,會不會再來一招“直搗黃龍”,把城防軍的老底給掀了。


    故而主戰坦克、裝甲車這一類武器與其留在城內,倒不如從側門離開,進入鳶城廢墟那樣的複雜地形區,可以有效躲避飛彈打擊,還能伺機而動,對飛彈戰車形成威脅。


    當然,是龜縮防禦還是大步推進,還要看那幾輛前去處置迫降飛艇的載具傳回來的消息。


    除去進攻美心罐頭廠時損失的一輛88-ii式主戰坦克,剛才於步行街入口被飛彈炸毀的99b式主戰坦克,城防軍還有一台99a式坦克,兩台96式坦克,2台85-iii式坦克,及一台85-ii式坦克。


    另外還有三台自行火炮,六台步兵戰車,以及多門不同口徑的榴彈炮。


    由此可見,鳶城的居民數量比寶石城少,但是軍事力量完全不虛寶石城衛隊,甚至還高出一籌。


    這便是費翔長久以來左右逢源所積累下的家底。


    裝甲部隊的指揮官是薑衡的侄子,名喚薑岩。人如其名,是個終日繃著臉,性格固執又剛愎自用的家夥。


    當初王普照兵敗歸來,他是主張嚴懲,從重問責的人,瞧那架勢巴不得殺了王普照以正軍法,立軍威。


    多少次他自告奮勇帶隊殺去美心罐頭廠,要拿唐岩的頭來挽回城防軍的名譽,可惜都被薑衡壓下了,還為此讓他麵壁七日,以改改那副火爆脾氣。


    今日機會終於來了……他終於等到了報仇雪恨,同時揚名立萬的機會。


    本來劉大有作為城防軍副統帥,兼管裝甲部隊,如今劉大有死了,整支隊伍便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來自敵方戰車的飛彈炸毀大門,懟爆劉大有座駕的事實沒有讓他生出恐懼情緒,反而激起內心深處壓抑的殘酷與嗜血。


    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看到鮮血橫流的畫麵會興奮,劉大有就是這樣的人。


    無論敵我,隻要有鮮血飆射,四肢亂飛的戰爭景象,對於他來講即是一種享受,也是身為軍人生命價值的體現。


    薑衡給他的命令是借助建築廢墟的掩護循序漸進,在前方偵察小隊沒有回報前不要輕舉妄動。薑岩沒有完全按照叔父的指令行事,告訴自行火炮小隊前往步行街附近幾個地勢較高的區域,做好戰鬥準備。


    他自己則帶領坦克部隊向南方前進。


    雖然薑岩有自己的小算盤,但是並不代表他是個愣頭青,鐵頭娃。在帶隊前進的同時,他對摩托車部隊下了一個命令------讓那些人分散到附近街區,在廢墟之間發力狂飆,製造起騰騰沙暴以混淆敵人的視線。


    摩托車隊裏麵速度較快的雙輪車則擔負後續偵查任務,前往遊樂園廢墟所在位置------他信不過早前派出的載具小隊。因為車輛的目標太大,很容易被敵人針對,而摩托車這種小型且快速的單位更適宜執行偵察任務。


    薑岩對自己的看法是,他的激進與鐵血源於自信,源於勇猛,源於粗中帶細,並不是源於性格上的缺陷。如果他真是一個沒有頭腦,剛愎自用的莽夫,哪怕他的叔父是城防軍統帥,費翔也不可能把裝甲部隊副指揮官這麽重要的職位交到他手上。


    “唐岩……希望你也來到戰場上,而不是躲在大後方當一個縮頭烏龜。”他在心裏暗暗尋思,就算不能把那個人的腦袋扭下來當球踢,今天也要讓熊貓人軍團見識一下認真的他有多麽可怕。


    他的部署不可謂不合理,也算是有幾分急智,然而事實卻是這份急智最終成了拙計。


    薑岩誤以為敵人這次隻是出動了一台導彈戰車,最多再加少數護衛力量。因為在他的價值觀裏,發動戰爭哪裏需要太多理由,鳶城與寶石城敵對許久,雙方對於敵人基本上都是持能動手絕不逼逼的態度。


    今日唐岩出動了飛艇,搞了一場聳人聽聞的演講,目的是什麽?還不是為動搖鳶城人對費翔的信任,從而製造社會混亂,以此來反擊城防軍打劫了夏家運輸車隊的事。


    如果唐岩擁有踏平鳶城的武力,也有這樣的想法,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他不相信那小子不知道宣傳戰是無法扳倒費翔的,普通人一旦形成思維定勢,便很難更改,更不要說還是敵人的話。


    像後麵的飛彈襲擊,更多的是一種泄憤行為,而不是全麵開戰的訊號。


    畢竟熊貓人軍團隻有一百多號人,對比廢土世界的勢力,僅僅是一支不入流的傭兵團,鳶城後麵可是站著濟城,攻擊鳶城可不比解決回連才、柴曉農等人,除非唐岩吃了雄心豹子膽,否則絕不敢發動全麵戰爭。


    綜合上麵的考慮,他最終得出唐岩是在虛張聲勢的結論。


    從命令摩托車戰隊奔行在各個街區製造沙暴混淆敵人視線,到分析熊貓人軍團-寶石城-鳶城-濟城四方的關係,以及這種關係對事實的牽連。可見薑岩並不是真魯莽,關鍵時刻還是靠得住的。


    遺憾的是,他的急智與粗中帶細用錯了人。


    就像夏新說的那樣,他的對手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家夥,明明心裏想的要幹趴下對手,還偏要裝出一副弱者嘴臉,讓人覺得唐副團長是個講道理的老實人,但……老實人也有被逼急的時候啊。


    於是乎,薑岩對廢土社會的理解讓他做出了錯誤的推定。


    而這份錯誤的推定,讓他裝波伊裝成了傻波伊。


    三劍客出現在正麵戰場時,那些擴散至附近街區的側三輪摩托車走上自掘墳墓的道路。


    嗚……


    嗚……


    嗚……


    機車引擎的咆哮透過濃重的沙幕回響在鳶城廢墟上空。


    步行街東南方向七八個街區都被揚塵籠罩,從遠方高樓望去如同黃色的霧氣一般,配合建築廢墟把道路上的一切掩蓋。


    突然間,一道帶著火焰的“匕首”攪動整個霧團,帶起旋渦般的氣流,令半空翻滾的霧氣變得更加厚重,幾乎什麽東西都看不到。


    一台側三輪摩托車的駕駛員被狂飆而過的風激的一愣,大量灰塵落在他的臉上、口罩上,墨鏡上,還有身上,好像一隻土裏鑽出來的猴子。


    “什麽東西?”


    側廂裏坐的槍手搖搖頭,嘴裏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不……不知道。”


    也就在這時,右側又是嗖的一聲閃過如雷身影,激蕩的氣流好像浪潮一樣散開,熱風吹動他們身上的軍裝,頭發向著後麵飛起來,眼睛都睜不開。


    “是……是飛彈……是飛彈……”槍手嚇壞了,麵色蠟黃,握著班用機槍扳機的手微微抖著,掌心出了一層汗。


    他隻能想到這一個解釋,也隻有這一個解釋能說的通。


    “別害怕,就算是飛彈,也是打空的飛彈。”說這句話的時候,駕駛員其實挺得意的,因為眼前一幕證明薑岩的指揮得當,摩托車戰隊在大片街區製造沙暴,使得敵人誤以為有大量武裝載具在街道通行,從而吸引來飛彈戰車的攻擊。


    可是呢?什麽都沒有……


    不,準確的說隻有一輛側三輪摩托車,想要在沙塵密布的環境裏擊中側三輪摩托車,怎麽可能?!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駕駛員的提醒令槍手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來:“敵方戰車的駕駛員是傻子吧?像這種盲目攻擊能夠擊中我們才怪。”


    說完這句話他站了起來,披著一身的灰塵,向著遊樂場廢墟所在區域揮動雙臂:“嘿,我們在這裏,我們在這裏,來打我啊,有種你來打我啊?”


    揚塵遮蔽了側三輪摩托車的位置,槍手臉上的防風鏡與口罩遮蔽了他的表情。不過從這副欠揍的語氣不難聽出,這一刻他的心情是愉悅的,是輕鬆的,是開心的。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自後方徐來:“吆……你是在叫我打你嗎?”


    槍手還以為自己是幻聽了,但是很快反應過來,向著身後看去。


    隻見翻滾的沙塵幕裏駛出一道錐形車體,那東西沒有輪子,就這麽嗚嗚的飄在半空。


    隨著車體接近側三輪摩托車,一個帶著鋼盔的人出現在他們麵前。


    毫無疑問,剛才的話是從那人嘴裏說出來的。


    槍手與駕駛員全都傻了,他們以為嗖嗖閃過的是飛彈戰車發射的飛彈,槍手還站起來嘲諷對方。


    現在他們才知道,嗖嗖而過的東西不是飛彈,是後麵來的浮遊戰車。


    那台戰車從他們身後衝過去,又從他們身前駛過,這是什麽意思?這是在耍著他們玩!


    他們不僅沒有意識到所謂“飛彈”的真實麵目,還很傻波伊很囂張地挑釁敵人……這……這真是太羞恥了。


    是的,太羞恥了!


    當然,這種羞恥感沒有維持多久,一把左輪槍刺破沙幕。


    嘭!


    槍身周圍漂浮的塵土一蕩,火光閃現,槍手的腦袋像十層樓掉下的西瓜一樣炸裂,鮮血與腦漿噴了駕駛員一身。


    “藏鋒這家夥,非要讓我用它。uu看書.uukanhu.cm 說什麽禿鷲戰車與左輪槍才是男人的浪漫。他懂個屁的浪漫!”


    嘭!


    又是一聲槍響。


    側三輪摩托駕駛位上的身影帶著飛血栽下去,車輛兀自向前行駛,最終咚的一聲撞在右側傾頹的建築外牆,被掉落的磚塊與泥土掩埋。


    韋千手解決兩人後看向左側。


    揚塵如升空煙絮一陣蕩漾,帶著輕微的嗡鳴,另一台禿鷲戰車衝破沙幕,出現在不遠的地方。


    車上同樣坐著一個帶著鋼盔的人。


    下一個呼吸,來人掀起鋼盔外麵的玻璃罩,噗的一聲把香煙的過濾嘴吐出去。


    “旁邊那條街上兩個倒黴孩子竟然說我們是瞎子,他竟然說熊貓人軍團的人都是一群瞎子,他說我們瞎了眼才選了那樣一位副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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