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乍破,月色皎潔。


    “又沒得手啊……嘻嘻嘻。”山人舔舐著虎口上的鮮血。


    “山人……你為什麽要殺人?”正吉忍不住了,“明明大家還給你送吃食!!”


    其餘村民們的臉上也帶著憤怒,隻不過這憤怒中還夾雜著恐懼。


    “正吉啊,剛才對你說了這種話是我不好,我從沒想過要吃你,但是我好寂寞啊……我想要家,想要一個棲身之所啊……”


    “胡說!這世上哪兒有因為寂寞便要吃人的道理?”正吉大吼。


    “山人對吧,我能問一件事麽?”路葉說。


    “嘻嘻,死到臨頭居然不慌,你不會以為身邊那個南蠻姑娘能保護你吧?”山人嘻嘻笑道。


    “正吉之前說你是吃猴子的,但為什麽又要吃人呢?”


    “嘻嘻嘻嘻,因為隻要死了,進了我的肚子,就再無身份,非人也非猿,而是化作我的同伴!”山人說,“玲還好嗎,正吉,我說過我要娶她了嗎,你跟她說過了嗎?”


    聽完山人的話後,路葉不知為何鬆了口氣。


    他舉起了柯爾特巨蟒左輪,朝著山人開槍,甚至都沒有瞄準!


    槍聲響徹山林,驚得森林中的群鳥紛飛。


    而山人則是敏捷地朝著側邊翻滾,子彈並沒有擊中它。


    “薇爾莉特。”路葉輕拍少女的肩頭,“試著讓它離遠一點。”


    “嗯。”


    少女提刀而上,躍起,然後下斬。


    這是在空中劃出的圓弧,沒有死角,亦無從躲避。


    “呀啊啊啊!!”


    山人雙刀其砍,擋下了薇爾莉特的攻擊。


    “唔啊啊啊,這個女人為何比剛才那個浪人的力氣都還要大,甚至比我還要大那麽一點兒……”


    察覺到了少女的實力,山人緩緩後退,漸漸矮身,隱沒於齊人腰高的荒草之中。


    薇爾莉特皺起了清秀的眉頭。


    “有些不好。”她對路葉說,“這裏的草太高了,它藏起來的話薇爾莉特很難馬上找到它。”


    路葉也明白這一點。


    這裏的環境對於身材佝僂的山人來說絕佳。


    裝作轉身離去引誘它,恐怕不會上鉤,但如果直接離去則必定被偷襲。


    看來狩獵的手法還是山人更勝一籌。


    不死之軀……真是棘手。


    路葉自覺劍技還遠未達到登堂入室的地步。


    而薇爾莉特雖然有實力,但對方卻是不死之軀。


    不論是自己,還是薇爾莉特,亦或者是半兵衛,都是殺不了山人的。


    但路葉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從山人的口中,他確信了一件事。


    ——要想殺死山人,隻有借助“它”的力量了。


    路葉沒有猶豫,從村民的身上拿出火把和打火石。


    在山裏,這兩樣東西是必備的,萬一迷失了方向,在夜間可以用來照明,也可用來驅逐野獸。


    火光四溢,映亮了四周。


    路葉將火把交給正吉:“舉好,盡力舉高點。”


    “唔啊啊……真刺眼,快把那東西拿開!”草叢裏突然響起了聲音,那是山人。


    “紅眼怕火。”路葉本能地說出了這句話。


    下一刻,影子從上方的樹林裏竄出,從背後刺穿了山人的心髒。


    那是半兵衛,在察覺到山人去追擊路葉等人之後,他就往這邊趕來了。


    “雖然不知閣下為何會成為紅眼,但就由在下來斬斷這份因緣吧。”


    “啊啊啊啊,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山人咆哮起來,“就不能快些去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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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舉起刀,反手刺穿了半兵衛的軀體,連帶著自己的身體一起。


    路葉抓住了機會,一槍打爆了山人的左腿。


    這一槍下去,他的行動能力算是暫時廢掉了。


    “啊啊啊啊啊——!!”


    “我要殺了你們!!”


    山人咆哮起來,用另一把刀刺進了自己的胸口。


    接下來他硬生生地將自己的胸口切開,讓半兵衛的刀刃從右邊穿了過去!


    自由了的山人怒吼著轉身斬切,想要從這裏逃脫。


    而半兵衛雖頸部中刀,但卻用刀死死地扣住了山人的脖子,鮮血狂飆!


    雙方撕扯著,一方想要逃脫,而另一方則拚命將其留下。


    “為什麽……要為我們做到這個地步?”村民們喃喃道。


    他們都看傻了,這已經不是廝殺能夠形容的慘狀了。


    這是不死者之間的戰鬥,沒人能夠終止。


    “我們……還是快跑吧,不要辜負了半兵衛先生的心意啊……”


    “不,不用跑,就算今天跑了,殺不了山人,村子裏的人還會繼續失蹤。”路葉說。


    “那我們該怎麽辦,這不是我們能插手的戰鬥啊,我們又不是不死身,一刀就足夠致我們於死地了啊!”有的村民已經受不了了,一直以來失蹤的村子裏的人,竟然是被山人給吃了……


    “沒關係,刀和槍都奈何不了不死者,但它應該能。”路葉說。


    “它?”正吉剛要詢問是怎麽回事,突然感到地麵的輕微震動。


    “咕嘰嘰……嗚嗚……”


    那是猿猴們的聲音。


    一隻,兩隻,十隻……


    眾多的猿猴們從樹林中冒了出來。


    隨後,茂密的樹林被撥開了,白色的巨猿映入眾人的眼簾,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它通體雪白,在皎潔的月色下神聖而威嚴,但脖子上卻斜插一柄巨大的太刀。


    ——“吼啊啊啊啊啊!!!”


    雄渾至極的吼聲,仿佛要撕碎人的耳膜。


    更神奇的是,在場的所有人聽到那股咆哮聲之時,心中都泛起了一股恐懼。


    而山人,更是被震驚得無法行動。


    “啊……啊……”


    在猿猴皮下的那雙紅眼呆呆的凝視著巨猿。


    巨猿僅僅是一眼,就鎖定了山人。


    它伸出巨臂,將山人捉拿。


    “啊……啊……”山人說,“終於還是被你找到了。”


    而本來與半兵衛纏在一起的山人的身體,就如同黏土一般被輕易地扯了出來。


    雙方的身體本就由對方的刀劍支撐著,如今沒了支撐,半兵衛也倒在了地上。


    手中尚有鮮血的刀刃在月色與火光下反射著那個景象。


    ——山人被巨猿緩緩送入嘴裏的淒慘景象。


    在場的村民們都被震驚了。


    到最後,山人的結局竟然是這種下場。


    吃了一輩子的猴子,最終卻被猿猴所吃。


    巨猿的牙齒漸漸合攏,所有人都聽到了頭骨被咀嚼的嘎吱聲。


    “人歸村裏,猿歸山中,而兩者皆非者,則無處可歸。”路葉輕聲說。


    半兵衛看著那幅景象,閉上了雙眼。


    你歸去了嗎?真是令在下羨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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