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半仙眼睛盯著那東西。“我這網子,是用人發,馬尾,混著黑狗血織成的,尋常邪物掙脫不得,但這東西能化成人形,可得小心應付。”


    說著,從兜裏摸出一把巴掌大小的黃銅斧子,幾根桃木釘。


    “斧子本為奎木狼,


    星宿下凡斬凶狂。


    桃木赤紅如烈火,


    破魔除煞世間陽。”


    幾句話下來,那困在網中的地蝲蛄的雙翅根部、兩隻前爪、胸口和腰腹,都嚴嚴實實地釘上了桃木釘。


    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沒有雞血,也沒有黑狗血。要麽現在燒了它,要麽等到明天出來太陽,曬死這東西。”


    為防夜長夢多,倆人決定盡快動手。很快,大把的枯柴幹草,堆在了墳前。


    突然,網子裏的地蝲蛄打了個滾,變成了一個渾身枯槁的人,他左手殘缺,右手卻是灰綠色的一把骨刀。


    桃木釘緊緊釘在它身上,讓它站不起來。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趙老憨握緊鐵鍬,奔著這東西的腦袋就鏟了下去。


    那蟲魅子雖然站不起來,但也不能坐以待斃。之間他就地一滾,竟然骨碌到了墳頭旁邊。


    墳頭裏的嘍囉,雖然被墨鬥彈線困住,走出不來,但在墳頭的範圍裏還是活動自如。


    所以,墳頭裏突然伸出幾隻枯爪,把它身上的幾根桃木釘給拔出來了。


    那怪物哈哈一笑,右手一劃,從網子的破口裏掙脫,站了起來。


    趙老憨人隨鍬上,繼續奔著這家夥的脖子鏟去。


    右手骨刀迎上,鐵鍬的木把,斜茬而斷。


    黃半仙包袱空了,趙老憨的蛟刺也早不知道丟哪裏去了。


    蟲魅子體內應該還有殘留的桃木釘,活動不算便利。但殺死眼前這兩個礙事的家夥,還是不費力的。


    黃半仙右手掏出一把小刀,往自己左胳膊上深深地紮了進去,然後順著刀刃的方向劃開。


    鮮血仿佛打開了的水龍頭,成溜地淌了下來。


    趙老憨以為這位大哥失心瘋了,不等敵人砍過來,先給自己來個狠的。


    那個蟲魅子也把兩個黑窟窿眼窩子對著他。


    接下來的景象更瘋狂。


    血一滴也沒浪費。


    黃半仙大張著嘴,仰著脖子,把成溜淌下的血都接在嘴裏。


    接滿一大口,他衝著蟲魅子的臉,猛地噴去。


    噴完之後,他看都沒看,就著血流減少的傷口,大口連嘬,連噴了五六口。


    蟲魅子如同被潑了硫酸一般,整張臉冒起了白煙,疼的躺在地上直打滾。


    黃半仙待要再上前,卻因為失血過多,腳下一軟,倒了下去。


    趙老憨也不是熊人,眼看大哥拚上了性命,自己也來了虎勁兒。


    他一把扯開自己肩頭包紮的白布,把半截鐵鍬把子的木棒尖頭,插進了傷口。


    鮮血一下子把木棍頭染紅。


    趙老憨對準地上掙命的蟲魅子,死命釘下!


    那怪物被紮了個透心涼,木棒冒著白煙,透過它的身體,牢牢插進地裏。


    趙老憨把剛才準備好的那些柴火幾腳踢了過來,一手摁住木棒,一手點著了火。


    幹柴迅速騰起火苗,嗶嗶啵啵地劇烈燃燒起來。


    見那怪物無力掙起身子,趙老憨扶起了黃半仙,把他拖在一邊。


    卻見黃半仙又爬了起來,拿過墨鬥,在火堆外連彈了幾道。


    烈火熊熊,那蟲魅子再也沒有站起來。


    兄弟倆哈哈大笑,躺倒在地。


    第二天,二人頂著大太陽,把墳包刨開,翻出所有的枯骨和裏麵整整一窩子的金翅地蝲蛄,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事情徹底解決了。


    趙老憨說,大哥,我們去一趟東村,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訴他們,以後也好讓他們放心地來西村的地上耕地種田。


    黃半仙卻搖了搖頭。


    他眯著眼睛,看著四周環繞的山峰。“兄弟,我也不知道這麽想對不對。我覺得吧,現在人們生活比以前好多了,吃喝不愁了,但心裏麵對天地,對祖宗的敬畏也少了。


    如果不是西岸一直有鬧鬼的傳言,當年為了讓大家都活下去,而踏上死路的那些村民,恐怕早就被人們遺忘了。


    某種程度上說,他們也是英雄。這可稱得上一個義字。


    他們死後,魂魄還帶著他們回家的願望,回到這裏,倒在自己的老房子裏。這可稱得上一個情字。


    這麽有情有義的一群人,應該被人們記住啊。”


    說著,他又指了一下河東。


    “河東村子這麽幾戶,那些地足夠供應他們口糧的。


    倘若這蝲蛄溝都變成了良田,你說這裏的金翅地蝲蛄往哪裏去?


    它們在這裏住了千百年,我們幾十年的工夫就能把他們搞絕種了。


    咱們自己有活路的時候,也該想想別的生靈的活路啊。”


    兄弟二人互相攙扶著,一邊聊著,一邊順著河往家走去。


    從那以後,無論身在哪裏,隻要到年底,趙老憨一定要回到官屯,跟這位黃大哥喝一頓。


    年年如此。


    趙老憨把故事說到這裏,也已經眼睛發紅。“跟你個後生念叨了一遍年輕時候的事兒,好像自己也一下子回到了那個時候啊。”


    李星野也喝下一大杯,拍手稱快。


    趙老憨突然來了興致,跳下了地,拉著李星野,非要來一段薩滿儀式。


    “多少年都沒聽說有薩滿巫師了,這套東西也快失傳了。”


    李星野正是酒酣耳熱,胸脯一拍。“老憨叔!我李星野願意跟您學這套薩滿唱法步法,把這套東西傳下來!”


    說著,他就簡單地把小黃先生臨終交待給黃半山的事簡單說了下。


    “黃半仙他老人家的那位朋友,他的玉格門下的東西,我也學了個七七八八。您老也是黃半仙的過命兄弟,這套手藝,我一定傳下去!”


    趙老憨胸中豪氣一升,uu看書 .uuanshuo大喝一聲,就一邊吟唱,一邊在地上踏著步法。


    李星野就認認真真地一模一樣地學了起來。


    好在這唱腔隻有聲調,沒有歌詞,學起來不算難。


    直到曲調和步法重複了三遍,趙老憨才盡了興。


    但李星野卻沒有停下來,還在一邊唱一邊跳。


    趙老憨笑眯眯地看著,一邊連連點頭,一邊不時地拿起酒瓶灌一口。


    突然,李星野兜裏感覺一震!


    接著,緊緊關著門窗的屋裏,竟然憑空起了一陣風!


    趙老憨手一抖,酒瓶“啪啦”一聲碎在了地上。


    “山神爺!山神爺回來了!”現代誌怪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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