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野打了輛出租車,趕奔西山水庫而去。


    滄海市緊鄰海邊,海洋氣候影響下,冬天不算特別冷。但李星野還是厚羽絨服加棉帽子捂了個嚴嚴實實。


    今晚的天氣不錯,一絲兒風也沒有,在黃土路上走了一陣,就開始冒汗,李星野摘掉帽子,感覺頭上熱氣蒸騰,好像那天嗑了藥的黃半山。


    山裏的夜漆黑一片,沒有了城市燈光的幹擾,天上的星星看尤其清楚。山上的樹木早就落光了葉子,幹枯的枝幹朝天伸展著,一輪朗月照下來,整個世界仿佛變成了一張黑白照片。


    翻過一片山崗,黑白的世界出現了色彩。


    但這色彩讓李星野心裏咯噔一下,頓時抽緊。


    那抹色彩是紅色的。


    半山腰處,一處青磚建成的院落,院牆裏,是一座青瓦搭頂的飛簷建築。


    這就是那處山神廟了。


    山神廟的院子裏,高高地支起一根木杆。


    杆子頂上,掛著一盞大紅的燈籠。


    李星野頭上冒出了更多的汗。


    荒山野嶺,廟,紅燈籠。


    再往前走,會不會遇到噴水老太太?


    但如果不往前走,張元魁的家人,就可能會遭殃。


    答應了別人的事,是應該做到的。


    何況對方是個馬上魂飛魄散的人。


    自己裝的逼,含著淚也要裝下去。


    李星野暗下決心,以後再幹類似的活兒,一定得收費。


    八百七十二步之後,李星野站在了青磚牆院落的大門口。


    朱漆的大門,雖然有些斑駁,但看得出,這裏平時還是有人維護的。


    門縫裏有燈光透出來。


    他把耳朵貼在大門上,沒聽到裏麵有什麽聲音。


    啪啪啪,拍門三聲。


    院門打開了一條縫,一隻白皙的手伸了出來。


    “客官,您的號牌。“


    聲音軟糯溫婉,聽一聲就讓人覺得心裏那麽的舒坦。


    李星野遞上水晶號牌,那隻手用兩根纖細的手指夾著,縮回了門裏。


    一會兒工夫,門開了。


    一位俊俏的姑娘站在門口,身上的皮膚如同粉雕玉砌的一樣,白得透亮。隻是,隻是看著太不自然。


    大冷天裏,這人竟然隻穿著一件綢緞的長裙。


    她沒有多說一句話,彎腰伸手示意。李星野一步跨進了院子。


    在大紅燈籠的映照下,整個院子燈火通明,連手上最細微的掌紋都看得清清楚楚。


    院子裏隻有兩張桌子。


    靠大門處的桌子略小,上邊鋪著紅絨氈布,一個大大的“籌“字寫在中央。


    靠近山神廟正房的院子正中,擺著一張長條桌子。這張桌子略有些奇怪,一頭略寬一頭窄,寬的一頭對著大門的方向。


    看不見桌子底下什麽樣子,隻看到桌子上也是鋪著厚厚的絨布,四麵垂下,遮得是嚴嚴實實。


    絨布上邊寫著“升官發財”四個大字。


    桌子窄頭那裏站著一位老爺子,渾身沒有幾兩肉,還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顯得更加的幹瘦,看樣子是潤下堂的人。他渾身一動不動,隻是在那站著。


    另一頭站著三個人,一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樣子。應該也是拿著號牌上門來的。


    看來接到牌子的“會員“並不是每場都來。


    或者,是不是有的已經因為還不起債而被“懲罰“掉了?


    山神廟廟堂屋門禁閉,裏麵黑漆漆的沒有掌燈。


    原來門上的牌匾不知道哪裏去了,換成了一副白布,豎著掛在門上。


    上頭用濃重的黑墨寫著三個大字。


    “潤下堂”。


    大冷天,屋門緊閉,卻在院子裏招待客人。


    李星野抬頭看看大紅燈籠。


    不知道裏麵有沒有燈芯。


    眼前的這些景象,又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他跟著那位姑娘走了兩步,來到寫著“籌“字的桌子前。


    桌子後邊,一張羅圈椅裏麵,端坐著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看著有七八十歲的年紀,燈光從頭頂照下來,臉上的皺紋顯得更深了,一張臉仿佛四分五裂,隨時可能嘩啦啦淌下來一地碎片。


    李星野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眼角餘光看到自己的手背上都起了一粒粒的雞皮疙瘩。


    這個老太太,竟然越看越像那位變身前的噴水老嫗!


    李星野垂下頭,把裝著錢的牛皮紙包放在桌上,推了過去。


    “您好,我不是來求財的。我是替這個十九號號牌的主人前來還債的。”


    老太太咧嘴笑了幾聲,聲音幹枯嘶啞。


    “客官說笑了。我們潤下堂的規矩,是認牌不認人。號牌在您手裏,您就是第十九號貴客。”


    “您的確是生麵孔,作為新人,您有兩個選擇。”


    “第一,這個號牌以前的賬一筆勾銷,跟您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我們會去找他們的家人還債。您作為新人,可以從我這裏白拿兩根籌碼。”


    “第二,您全部繼承上個人的所有欠債,所有的賬由你來還。為了公平,您可以從我這裏額外拿到十根籌碼。”


    “好心提醒你一下,以前的大多數人,都是選的第一種。當然了,拿到籌碼,就得按我們這裏的規矩來一把才能走。”


    李星野不知道之前有沒有人抓過籌碼就奪門而逃的,反正他現在是有這種想法。


    當然,隻是想法。


    他可是見識過黑水的威力。


    “請問一下,這張號牌的上任主人,欠你們多少籌碼?”


    “不多不少,連本帶利正好二十根。”


    李星野腦子急轉。張元魁以為自己賣掉車的十三萬能夠還債,沒想到,人家的利息太高了。


    這麽幾天,就漲到二十根。


    “我這些錢能換多少籌碼?”


    老太太把錢都摞在一起,拿出一根尺子量了一下。“十三根。”


    李星野心裏盤算起來。


    選第一種,白送兩根,自己一共十五根籌碼。


    選第二種,加上送的,自己一共二十三根籌碼。


    “我選第二種。uu看書 .uuknh“


    老太太看也沒看,把紙包裏的錢,都丟進了一旁的鐵桶裏。從桌子下麵一把一把地往外掏小黃魚。


    一兩一根,二十三根。


    金燦燦的一堆金子,晃得人眼熱,心也熱。


    李星野沒有猶豫,從上邊拿起來三根。


    “這些,是償還原來號牌主人的欠債的。現在,你們兩清了,請不要再去找他家人的麻煩。“


    “我們潤下堂當然說話算話。客官請吧。“老太太幹枯的手,往裏麵的長條桌子指了一下。


    李星野拿著三根小黃魚,那位姑娘引著他,走了過去。


    “這位妹子,我第一次來,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您這裏的規矩?“現代誌怪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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