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木漏茶室的途中,神裏綾華的神情很奇怪,三分幽怨,三分淒切,餘下的是羞惱。


    她不會是喜歡我吧?


    這人生三大錯覺之一縈繞在他心頭久久不散,昭月猶豫了一會兒,嘴唇幾次開合,可對上神裏綾華抿著嘴,似是羞怯的表情,還是什麽都沒說出口。


    他撐著一柄紅傘離開木漏茶室,像落荒而逃般。


    素色的和服衣角粘上幾片飄灑在風裏的落櫻,隨著離燭照的屋簷愈遠,夜色如紗布般籠罩在他身上,白衣籠罩上陰影,唯有那雙恒淨如燈的金色瞳孔在陰影中常亮。


    夕陽的帷幕消卻,繁星閃爍,萬裏無雲的夜空籠蓋。


    稻妻城熱鬧不減,夜市的通明燈火無法徹底祛除的夜天生就帶著獨特的魅力,


    在暮色籠罩下,疲憊尤為繁重,人們會不由自主地去尋找心底足以充當消解的事。


    無論是醉宿,風花雪月,或者單純想大吃一頓犒勞自己,這都是人生百態中的一部分。


    昭月也疲憊,可他的愁苦無法借酒澆滅,奔騰的龍血在血液裏流淌,他已經失去了許多常人應有的樂趣。


    他的壽命超脫凡俗,可卻沒找到長生種對應的心態。


    麵對神裏綾華的示意,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受。


    紅顏不過數十年,他的壽命,又何止數十年。


    非要等到年華已逝,垂垂老矣的神裏綾華在院落裏看著容貌依舊的他暗自神傷,那時他才恍然大悟般後悔?


    這並非他所願,一直壓著這份心事,導致他把傘沿壓得欲低,視線所及,隻有平整的青石板鋪築的路麵。


    形形色色的人與他擦肩而過,卻不由自主地避讓他,就像是生物本能的趨利避害。


    天空中又有雲匯聚,星光被遮掩,氣象瞬息萬變,甚至有雷光積壓,黑色的渦旋湧動,似乎隨時有滂沱大雨要降下來。


    “轟隆!”


    紫色的驚雷憑空墜下,竟直接砸到了街道上,劈爛了堅實的青石板,也敲響了心事重重的某人。


    他駐足在焦黑的雷痕前,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雲卷雲舒,黑雲壓城,當即恍然大悟般伸手。


    元素如乖順的綿羊般受他驅使。


    雲層立刻不再滾動,深色的雷光消弭,渦旋化作片縷漸漸散去,星光撥雲見日般灑下。


    此般神跡似的天象,又被人為是雷電將軍的間歇性發怒。


    這並不是第一次,事實上在昭月沒回來,雷電影代班的當晚,稻妻城可以說是狂風積壓,吹得門都打不開。


    “是你在開解我嗎?”


    “影?”


    昭月洞燭般的金色瞳孔豎起,眸光洞穿了夜幕,看到了如群山連綿般的宮殿群。


    天守閣。


    雷電影正看到激烈的橋段,化身雷電將軍的主角正要與宿命的對手決戰,忽然她輕輕翻頁,看到了那黑色加粗的字體。


    未完,待續……


    情緒激動之下,她雙目浮現出電閃雷鳴的狹間,瞬息勾動了被改進過的將軍,後者雙目微亮,當即引動了九天玄雷,故而晴天霹靂降下。


    之所以恰好在上衫昭月身前,大概是同性相吸,他是雲層異動的引發者,至於什麽開解,完全就是無稽之談了。


    “長生。”


    他撐著傘繼續前進,咀嚼著這看似美好,實則與詛咒無異的詞匯。


    古今往來,多少王侯將相趨足於長生,真正的長生者卻飽受其折磨。


    可無論如何,它就是這麽令人趨之若鶩的東西。


    他眸光略略暗淡,撐著紅色的紙傘淹沒入人群,他仿佛迷失入沙海,翻雲覆雨的異象已然不在,隻是他的心底,下起了大雨如注。


    …………


    晚,神裏屋敷。


    乘著月色微涼,微微翹起的朱紅色屋簷連同突出的長廊被鍍上一層銀輝,風吹拂過鬆木的樹梢,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響。


    神裏綾華麵容如皎月,她一襲貼身的月白色和服,手裏拿著錦緞編製成扇麵的折扇,那藍寶石般的眸子翹首盼著夜空。


    無限星光爛漫美好,她的念想卻先一步泛濫成河。


    “……”托馬端著書冊緩緩踱步過中庭,眼中自然而然映入那道乘月的倩影。


    纖細素淨,自伴花鳥於景。


    他全然覺得神裏綾華憂心忡忡,他想要上去勸誘,心裏打好腹稿,到嘴邊卻什麽都不剩下了。


    半晌,他搖了搖頭,覺得自己頗有些像那擾人清淨,自己慌心的山野媒婆。


    兩位都是明白人,輪不到他一介武人多嘴。


    要說托馬作為神裏綾華的近仆,日夜侍奉在名滿稻妻的白鷺公主身邊,心中有沒有動過什麽不切實際的想法。


    答案是……沒有。


    稻妻內不像是現代社會那樣提倡自由戀愛,門當戶對這個古語,道理粗淺而有些殘酷,但對於這個時代背景下的因緣確實是正解。


    神裏家貴為社奉行,他托馬不過是僥幸被收養的一介武人,又怎敢生出念想。


    他隻想成為那守望者,等到小姐尋到能庇護她,給予她幸福的那個人,然後再去作為人,尋找自己的幸福。


    現在那個人近在咫尺,小姐已經充分透露出心意了,但對方卻猶猶豫豫了。


    托馬不知道怎麽插手,促成這件事,隻能默不作聲地作為友人出謀劃策。


    逛街事件就是他諫言的結果,就神裏綾華的表現,並不是很理想。


    托馬想了想,決定去找宵宮小姐。


    作為小姐的閨蜜,就算不能出建議,充當僚機的活也是能勝任的。


    還有曾經並肩作戰的楓原萬葉,聽說對方選擇留在南十字,暫時充當護衛被雇傭,北鬥大姐頭也是豪爽,居然願意就算免除他的船費。


    那可是足足十幾萬摩拉,十幾萬,在物價正常的提瓦特,完全是足以普通人家較為富裕地生活一輩子的錢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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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不是北鬥故意把門檻提高,南十字的船有限,船艙也有限,若是價格不夠高,那他們也不用運貨了,直接就客運拉倒了。


    然而稻妻三奉行壓迫下的稻妻極度閉塞,尋常的外來船隻根本無法通行,即便是南十字,也得個把月才有往返稻妻一次的機會。


    如此良機不拿來運貨買賣,反倒做吃力不討好的客運?


    要是被那天權凝光知道了,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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