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披著雪色大氅的男孩大踏步向前,頂著紛飛的金箔紙踏進了舞會大廳,雷娜塔看著他隻覺得他像是神兵天降。


    轟隆!


    肆虐的火舌與爆炸聲毀壞了整麵牆壁,熱鬧的氣氛頓時為止一滯,噴射的熱浪直接點燃了臨近門口的士兵的軍禮服。


    沒有被汙染神智的他反應很是迅速,頓時滾作一團,渴望撲滅身上的火苗。


    哢哢!


    霎時間,幾十把步槍對準了他,背後都是一雙雙驚醒後恢複警惕的眸子。


    “……別那麽緊張,我隻是來接家裏的孩子,”他擺擺手,露出了人畜無害的笑容。


    奇怪的是,士兵們居然就真的視若無物般地放下了槍,護士和孩子們也仿佛看不見他一般,紛紛讓開了一道筆直的道路。


    平鋪於地麵的紅色地毯的盡頭,是一名臉上長著雀斑,頭發呈現白金色的女孩,她抱著布袋熊,滿臉不知所措。


    “跟我走吧,”他踏著紅地毯,一步步來到雷娜塔身前,伸出了手。


    “去哪?”雷娜塔猶豫了片刻,把手搭了上去,私底下很隨意的她,在這眾目睽睽之下縮著腦袋,像是刺蝟露出毛刺一般,憑借衣物保護自己。


    “莫斯科,”他牽著雷娜塔,闊步向前,雷娜塔被他牽著,隻能別扭地快步跟進。


    “莫斯科?”她臨走前,反而有些躊躇,扭頭看向恢複了熱鬧的人群,“他們……”


    “……”她見昭月沒有說話,便老老實實地低下頭。


    “他們不能離開,理論上來說你也是不能離開的。”他解釋起來,“因為這座港口,事關國家機密。”


    “……”她把頭低得更低了,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肯定是當了拖油瓶。


    “我來自戈利奇納家族,戈利奇納在莫斯科很有實力,我想要袒護一些人是很簡單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會造成什麽不好的影響。”


    “嗯。”雷娜塔點點頭,不再過多言語。


    “開心點,你不是想去找父母嗎?”


    “我能去嗎?”聽到父母,雷娜塔頓時露出希冀的神情。


    “能,”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說出了實情,“但他們不如你想的那麽美好。”


    “……”


    雷娜塔跟著他走了一段路,忽然發現他走的並不是離開黑天鵝港的路。


    “我們,要去哪?”她撥開額間遮擋視線的發絲問道。


    “去找這座港口真正的主宰,談些條件。”


    “……”一聽他是去談條件,雷娜塔就知道這是大人的事情,輪不到她插手的餘地。


    “也跟你有關,”昭月進入了孩子們居住的樓層,徑直來到了零號房,取下了門上沉重的鐵鎖。


    裏麵幽幽的,連月光都沒有,寒風呼嘯,空氣裏飄蕩著鮮血與腐朽的氣息,仿若誰的墳墓。


    “在這裏呆著……”昭月留下這一句,隻身走了進去,順便合上了門。


    …………


    射燈的光亮在漆黑的雪夜裏醒目,所過之處掃出大片清晰而淅淅瀝瀝的鵝毛大雪。


    光環重型直升飛機配備了完整的武裝,旋轉的螺旋槳把雨雪攪亂,呼嘯著穿過氤氳的白霧。


    邦達列夫扶著鐵製的欄杆,沉著臉看向遠方,那裏有深沉的黑夜與雪,還有被雪與夜掩埋的黑天鵝港。


    黑天鵝港忽然劇烈震顫起來,連續的爆炸聲從地底向上蔓延,一道火光升起,無數凍土的碎片被掀起,灑落在冰封的海麵上。


    那是新型工程爆雷造成的,要是親愛的赫爾佐格博士還活著,一定會大驚失色。


    他留在這座世界盡頭的堡壘長達三十年之久,外界的科學早就繁盛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更別說混血種世界的科技理論上比人類世界領先五十年。


    來來去去,邦達列夫的眼界和赫爾佐格是不一樣,他的眼裏隻有世界的神座。


    他抬起手,按下了手心紅色的按鈕,更加劇烈的爆炸聲此起彼伏,黑夜被火光點燃,星星之火已然起了燎原之勢。


    ……


    走廊頂部也開始燃燒開裂了,樓板一塊塊碎裂,墜落在地上摔成四分五裂的塊狀。


    通風管道的金屬被燒出裂縫,熾白色的蒸汽從縫隙中彌漫,紅燙的鋼管漸漸軟化彎曲,各種畸形的聲音匯聚成了黑天鵝最後的絕響。


    窗外高高的瞭望塔上,明亮的探照燈漫無目的地掃視,就像是彷徨無助的獨眼巨人俯瞰荒原。


    “咳咳!”雷娜塔被接連不斷的爆炸造成的熱浪和灰塵嗆得難以呼吸,但她早已經失去了玩鬧的心態,她知道自己不能停。


    在災難前,失去價值的人會被拋棄,她不想成為被拋棄的那個。


    “就到這裏的吧,”昭月站在倒塌的建築下不再繼續前進,抬起手臂朝背上拘束帶男孩的雷娜塔揮手告別。


    “你要去哪裏?”雷娜塔站在雪地裏,感到彷徨的她不會輕易離開主心骨,她下意識要回頭,但昭月把手指抵在嘴唇上做出了噓聲的動作。


    “乘上雪橇,帶著它們前往西北方的海岸,那裏有我叫來的艦艇,到時候記得提前取出我給你的胸章,不然會被打成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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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這最後一句,是說給拘束服男孩,零號的。


    零號沒有說話,但他們好像無聲間完成了交流。


    他直接轉身衝進燃燒的黑天鵝港,眼底浮現出玄奧的三角風車形狀,身體虛化到近乎於無,背影決絕,似乎是要找宿命的敵人決一死戰。


    他要在這裏解決掉邦達列夫的麻煩。


    零號,黑天鵝港最早的孩子,雷娜塔從未見過他,可如今抱著他逃跑,隻覺得這家夥像是死屍一樣一動不動,即使感覺到不舒服也不會亂動或者亂叫。


    兩隻雪橇犬蹲在路邊不安地吠叫,似乎在催促雷娜塔趕緊離開。


    “來了阿加塔!”她不再猶豫,抱著零號跳了上去。


    “阿加塔,米婭,跑!”她拍了拍雪橇犬的狗頭。


    雪橇犬們很聽話,馬上拉動雪橇衝向漸漸閉合的火幕,極地的精靈們撒腿奔跑,尋覓那來之不易的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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