冕淮是南陽中心區,是上品無寒士的高戶名門勝地,馬車所臨之處一覽而過盡是詩情畫意的清雅之韻。


    官道上往來無白丁,談笑有鴻儒,那些名士結友遊街,見到軍隊都是避開而行,而沒有像市井之民擠破腦袋也要湊湊這熱鬧,他們更向往的登高台,吟詩作對斟酒酌月的高雅之興。


    正因如此,軍隊更是暢行了。


    軍隊車隊繞過鄴城,一路往南,過了冕淮出了南陽城,便要步入森林環繞的川臨之地,川臨又名鬼域,因為川臨大多是沼澤之地,又有野獸常出沒,算是腈雨國人煙最稀少的地方,川臨總人口都抵不上一個冕淮的人口。所以車隊與軍隊一致決定不趕夜路,今晚便歇在南陽冕淮。


    君臨南陽,作為南陽王的慕容鐸必然少不了大設宴席,地點就在南陽王府,而軍隊和車隊就駐紮在冕淮邊緣,而紅塵與鍾離封軒等人則住進冕淮驛館。


    夜晚的南陽城依舊是車水馬龍繁華喧囂,而冕淮區倒是平靜多了,街道上走動的都是官兵士卒,唯一一處熱鬧的,就是紙醉金迷的南陽王府。


    按落花的描述,南陽王府相當於商朝時期殷紂王的皇宮,那著名的以酒為池懸肉為林都在南陽王府上演了。不過不同的是,慕容鐸絕對比殷紂還要淫亂惡毒,他喜歡收集各色美人入了他南陽王府的後院,然後讓這些美人陪他在酒池作樂。在他的逼迫下,那些美人喝醉在酒池中後,他就會讓人割下美人的胸脯肉,然後懸掛在林中樹上。


    手一顫,手中的梳篦掉落在地,光是聽到這點,紅塵寒毛不由豎起,坐在梳妝台前的她猶豫著要不要赴南陽宴。


    可是想想以她太後的身份,不出席說不過去,到時慕容鐸肯定覺得她不給他麵子。


    銅鏡中的她已經是峨眉緊鎖,站在一旁的冷霜微惱的瞟了落花一眼,低語:“落花,你別嚇主子,這應該是謠傳吧!”


    “這不是謠傳,此事千真萬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睛雨國有這個淫王慕容鐸。”


    落花堅定了目光,完全不知道紅塵眸色已經斂下寒光,薄熙紅唇抿成一線,看著銅鏡,慢慢勾起的弧度三分嫵媚七分冷漠。


    冷霜無奈的再次看了落花一眼,對落花她可算見識什麽默契度為零了。


    在江湖行走多年這些事已是耳濡目染,自然知道慕容鐸這事絕不會有假。隻不過深閨出來的鍾離雨漣不知道是這些事是難勉的,她看的出來紅塵聽到後有些不安,才說是謠傳的,哪知落花堅持著事實,頗為無奈。


    回過神,隻見紅塵已經戴好麵紗起身朝廂房門口而去,冷霜拽上呆楞的落花一同跟了上去。


    從驛館到南陽王府,也需要十幾分鍾的路程。


    主仆三人走出了驛館門口,碰上了也要一同出發的鍾離封軒,他正在跟自己身邊的隨從低語,這會兒見到陌紅塵的出現,擺了擺手示意隨從退下。


    紅塵走了過去,麵紗下她微微一笑:“小孩,你也要去麽?”話中帶著鄙夷,南陽王府可想而知不是聖地,要是讓八歲的鍾離封軒撞見了什麽不該看的少兒不宜……


    鍾離封軒不滿的怒視了她一眼,這女人怎麽老是用那高傲的口吻叫他小孩,不爽!絕對不爽!


    麵前還迎來一隻手欲撫摸他的頭,袖子一揮甩開了紅塵的手,臉色微凝:“女人你給朕放尊重點,還有朕為什麽不能去?倒是你,哪兒涼快哪兒呆去!”


    也許紅塵沒發現,慕容鐸老早就一直覬覦著腈雨國第一美人鍾離雨漣,曾多次找人上門說親,隻是郡王爺可沒那麽蠢把女兒嫁給這麽一個人。而這些事,鍾離封軒是看在眼中的,當時慕容鐸有請先皇賜婚,不過卻在極力反對下這事就消停了。


    紅塵也懶得跟他費什麽口舌之戰,轉身準備走下台階,背後那人馬上叫住了她:“女人,你小心點,慕容鐸給你敬酒,你以胃疾忌酒之說打發他,宴席上的東西能不吃就別吃!”


    紅塵腳步一怔,回過頭看向他,胸口不由一暖,這小孩就是嘴硬慣了,其實心底還是在擔心她。


    感覺紅塵看向他的眸光柔和了下來,鍾離封軒不適應的避開了,快步走下台階後來到馬車前,回眸冷冷的掃了台階上那女人一眼:“楞著作甚,還不快走!”


    語氣還是很不客氣,紅塵不滿的白了他一眼,暗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鍾離封軒就是沒禮貌沒教養!


    紅塵踱步走下台階,也上了自己的馬車,隨後冷霜與落花也一同上了她的馬車。


    兩輛馬車由青廖將軍帶兵一路護送到南陽王府,人未到,遠遠就聽見前方一片笙歌繚繞。


    宴席上,紅塵算是正麵與慕容鐸碰麵了,偌大的殿堂歌舞升平,那些南陽王府的舞姬總算能穿一次正常的霓裳舞裙。


    雖說如此,也不見得慕容鐸會收斂些,端坐在主位,那身銀白的蟒袍已經扯的皺巴巴的,微開的衣襟清晰可見到裏麵那古銅色的皮膚,當著眾人的麵懷中摟著香肩裸露的美姬。


    而在場那些自詡清高的名士也是見怪不怪,反倒把慕容鐸此舉推位風流之雅。


    一句隨興,少了繁文縟節,鍾離封軒走過舞姬讓開的道,來到最前排自己的位置坐下,然後直接無視了所有人自顧自飲食。


    一個八歲的孩紙出席宴席還能做些什麽?與那些名士大談風月?還是與那些官員大肆作樂?紅塵第一次感覺到原來他孤獨中帶著蒼涼的無助,登基這段時間他就這樣子過來的,身在皇室,身為皇上,身不由己。


    幼帝,想想原來成了世人眼中的可笑……


    一直沉溺於懷中美姬的慕容鐸此刻見到陌紅塵的出現,目光連同興趣全放在了賓客中唯一一個女子身上。


    那身紅裳歃如血,瀲灩了所有人的視線。


    他的目光從她衣領口雪白的鎖骨移到那高聳的墳起,再流漣到不盈一握的柳腰。


    果然是尤物!他滿眼驚豔,視線轉到她的臉,盯著那麵礙事的薄紗,一臉陰沉。


    在他懷中的美姬感覺到他全身僵硬著,心中一顫,卻還是硬著頭皮嬌嗔道:“王爺您在楞什麽呢?”


    這美姬完全沒注意到慕容鐸的目光一直不在自己身上了,纖細的手滑進了他的衣領,剛碰到他的皮膚,耳邊就傳來骨頭碎掉的聲音,一股錐心疼痛來自她的手。


    她差點尖叫出聲,不聊下顎也傳來一陣疼痛,整副身體被無情的甩到一旁,疼痛淚滿了雙眼的她木訥的看著慕容鐸端著金樽朝陌紅塵走去。


    在場大多人自顧自玩樂,沒注意到慕容鐸這舉止,不過紅塵可是處在高度警惕中,隻見美姬被慕容鐸身邊兩個一臉猥瑣的隨從拖到了後殿去。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下人,可想而知那美姬是怎樣的下場。


    紅塵倒是同情的看著對麵,置身於這種宴席的鍾離封軒,不過與其擔心別人,還不如擔心自己。


    慕容鐸已經站在她麵前,恭恭敬敬的將手中那盞金樽敬了過來“


    太後娘娘初到貴境,臣有何不周之處還請太後娘娘多多包涵,臣在此敬太後娘娘薄酒一杯!”


    他話一落,身後走上一端著酒壺的美婢,施施然朝紅塵一禮,雙膝伏地,給紅塵麵前的金樽添滿了酒水。


    紅塵冷冷一笑,態度還算和氣:“南陽王不必多禮,今晚還是得承蒙王爺關照,隻是這酒本宮怕是飲不得。”


    “飲不得?”


    慕容鐸挑了挑俊眉,鷹潭般的雙眸深沉似海。


    站在紅塵身後的冷霜上前也是一禮:“稟王爺,恭賢太後胃寒成疾,忌酒。”


    說到身體康健問題,慕容鐸不得不罷休了,要是太後娘娘在她南陽王府出了什麽事,那麽他可倒大黴了。


    手中的金樽湊近薄唇,仰頭一飲而過,目光流漣在紅塵高聳的雙峰,不甘的皺著眉甩袖離去。


    太後……好一個太後,他什麽女人玩不得,就唯獨這女尊天下的太後,還是這麽個傾城尤物,光是那氣質就足以讓他後院那些美姬都黯然失色。


    紅塵低下頭,微鬆了一口氣,這麽容易就打發走慕容鐸,靠的不是胃疾忌酒之說,而是她太後的身份。不過,像慕容鐸這種荒唐之人,什麽事都做的出來。古代,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節,而毀一個女人的名節,完全不費吹灰之力。所以,紅塵能避開就避開,現在的她還沒有那個能力對抗。


    再次抬起頭來,環視了一下大殿所有人,好像少了一個人蘇卿落。


    這個時辰,所有人都到齊了,就是沒見到他的身影,回過頭像落花詢問了一下:“北定侯怎麽缺席了?”


    “回太後娘娘,侯爺說是身體不適便不出席了。”


    落花的話,讓紅塵不由一怔腹誹:身體不適……忽悠人吧,今天下午還精神抖擻的彈著琴,這會兒就說身體不適不出席。不過好像慕容鐸也好像無視了他的存在,對於他的缺席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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