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三少爺會留下來陪著各位夫人說話麽?”


    “夫人先時著急少將軍和二少爺的婚事,辦過好幾次這樣的宴席,少將軍和二少爺每回都不領情,最多和夫人們行個禮就走。這次夫人又辦這等相親的宴席,三少爺怕是心中有數的,哪會留下來!”


    “既這樣,夫人又何必大熱天辦這個聚會?”


    “夫人這是盼著三少爺會像少將軍和二少爺一樣突然開竅呢!”尚婕的陪房尚媽媽搖搖頭,跟穗香道:“若是三少爺也是不領情,正好絕了這些夫人的念想,不致見天兒領著姑娘上府來,倒使我們不得空兒。”她這裏說著,果見蔣華宏匆匆來了,也不就座,隻團團行個禮就告退了,不由悄悄笑道:“看吧,又沒戲了!”


    穗香卻笑道:“瞧著情形,倒像是要引三少爺瞧那沁姑娘的。隻是府裏自來是長媳管家,這沁姑娘是少夫人的閨密也罷了,偏大著少夫人兩歲,將來成了三少奶奶,能服少夫人的管製嗎?”


    尚媽媽不答,心裏卻打著小算盤,少夫人年紀小,若真迎進一個年紀大的三少奶奶,這府裏將來是誰管家,還真難說。自己也不必早早巴上去,且先觀望著再說。


    蔣華宏不配合,行個禮就走了,尚婕也沒法子,隻得轉頭招呼眾位夫人喝茶。鎮南夫人待要說話,卻忍了回去。喬沁捏個手帕子擰成麻花,心中極是懊惱,抿著唇不作聲。


    大熱天的,各位夫人趕著來了,其意也不在吃喝上頭,見得蔣華宏跑的快,也沒了意思,略說笑幾句,倒一一的告辭了。尚婕鬧了一個沒趣,氣道:“反正老大老二娶了親,這底下的,不娶親就等著做和尚吧!”


    賀圓和陳珠見尚婕氣的不行,也不敢出聲。反是蔣老夫人看不過去,勸道:“華安和華寬才娶親,華宏倒不用急。這姻緣的事最是奇妙,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旁人再如何撮合也沒用。”


    正說著,卻有蔣老夫人娘家的管事來京城辦事,順道來請安。蔣老夫人因問起自家哥哥的身體狀況,管事的笑道:“一切安好,隻是時時念叨著老夫人,說道幾年未見,著實想念。”


    蔣老夫人聽的默然,思及自家哥哥下個月初生辰,倒要借著賀壽回一趟娘家,大家兄妹見見麵。尚婕見暑熱未退,勸了一回道:“現下才七月下旬,日頭還毒辣著,若是這時分趕路,隻怕著了暑氣。這賀壽等事,我們小一輩的去就行了!”


    “偏他生辰是這個暑熱時分,每年待要去相賀,你們都攔著。現下大家上了年紀,見一年少一年,今回必要去的。”蔣老夫人不聽勸,隻道:“住上三天左右,再加上一來一回,不過十天的光景,你們擔心什麽?”


    尚婕沒辦法,至晚回房同蔣鎮商量道:“每年都是我們過去相賀的,今年老夫人也要去,自然不能任著她自己趕路,也得陪著一起過去。以前華安華寬未成親,我一出了門,想著府裏有老夫人坐鎮,這管家等事宜倒先交與顧媽媽,她是老太太的陪房,縱有些出格,也沒人敢說什麽,不出大錯也就過去了。如今華安華寬娶了親,再要把管家等事交與她卻不妥。交與圓姐兒的話,又怕圓姐兒年紀小壓不住,倒費了思量。”


    因蔣桔和賀子欣是另外分了院落去住的,且賀子欣的兒子這陣子拉肚子,也顧不得家事,正在忙亂時分,自是沒空再來幫著這頭料理家事。尚婕思前想後,終是下決心道:“罷了,就讓圓姐兒管一下家罷!她年紀雖小,心思卻靈透,況且咱們不過出行十幾日,府裏老奴們還能翻了天不成?日常吃穿用度自有舊例,照做就是。再叫穗香提點著些,料著也沒人真敢糊弄了她。”


    蔣鎮見尚婕自說自話就把事情定了,不由笑道:“華安也在府裏,若有事,圓姐兒自會與他相商,你怕什麽?”


    蔣老夫人聽得要讓賀圓管家,撫掌笑道:“趁著這個時候倒要看看圓姐兒如何處事。自來府裏娶大兒媳婦,都要能管家的。若是大的管不住,由著小的來接管,卻會亂了長幼順序,以至於上下不分,一團亂的。圓姐兒雖說機靈,畢竟年小,就怕壓不住人,正好曆練一下。”


    尚婕聽的笑道:“說起這個,倒真要讓圓姐兒先學著管事才成。現下珠姐兒不過大著圓姐兒一歲,且她嬌憨,將來自然不會跟圓姐兒爭什麽。隻怕將來老三娶的媳婦是要強的,再要年紀大著圓姐兒,就會爭起來呢!前幾日瞧著那沁姐兒,見她在圓姐兒和珠姐兒跟前作一副大姐姐模樣,這會想想,若是真撮合她跟華宏,倒有些不妥了。將來圓姐兒管家,礙著先時情份,隻怕就不好太過管製沁姐兒的人。且沁姐兒既是圓姐兒閨密,自來又看的圓姐兒為妹妹,突然要喊圓姐兒一聲大嫂,又得服管,隻怕她心中別扭。說起來,妯娌不同閨密,她們幾個要好倒沒什麽,就怕各人的丫頭不自量起來。”


    蔣老夫人對喬沁本來甚為滿意,這會聽得尚婕的話,也點頭道:“這倒是。華宏若是娶了沁姐兒,倒真個怕沁姐兒趁著年歲略大,又有著先時情份,就敢駁圓姐兒的回,弄的不好,府裏倒生了紛爭。”


    尚婕一邊說著,倒令了請了賀圓和陳珠過來,把自己和蔣鎮要陪著蔣老夫人出行的事說了,又笑道:“現下我們一走,就剩了你們小一輩的,這府裏的事,少不得讓圓姐兒來照管了。”


    我年紀小,且成親不上一個月,現在就要管家,這是考驗我呢?將軍府的婆子丫頭算是少的,可是數一數也有幾十個人,聽說好幾個還是蔣老夫人先時帶過來的丫頭,後來各自配了府裏的管事,最是囂張的。將軍夫人自己身邊的陪房也是不簡單的,隻是被彈壓著,也不敢生事。這會自己管家,這一幹人還不趁機抖威風?賀圓本待要推辭,想一想又不妥,待聽得尚婕說道才去十天左右,倒放下心來。不過十天,凡事照舊例也就過去了,有難以取決的事,略拖一拖,蔣老夫人和尚婕也就回來了,倒不用怕。因定一定神,應了下來,笑道:“我雖不懂事,但有尚媽媽和穗香姐姐幫著料理,應該不會出大錯,況且還在華安哥哥他們在府裏呢,夫人隻管放心!”


    尚婕見賀圓沒有膽怯推辭,暗暗點頭,拿了賬簿等物出來,翻開笑道:“這是日常開銷及各府裏人情往來的賬簿,各個事情都有舊例,你隻管照著舊例,斟酌著辦了就是。我們一走,別的人還罷了,有幾個老婆子,隻怕就要作怪,我先著人敲打她們幾句,若有過份的,待我們回來,再辦她們。你不用和她們置氣。”說著又講解一下各府裏紅白喜事要如何回禮,來了婆娘要打賞若幹等事,說的口幹,才讓賀圓捧了賬簿下去細看。


    至晚,蔣華安回房,見賀圓在燈下看賬簿,愣一愣道:“怎麽看起這個來了?”


    “老夫人和夫人她們明兒要到你太舅爺家賀壽,讓我管家呢!”賀圓瞅一眼蔣華安,溜下椅子倒了一杯茶遞過去道:“安哥哥喝茶!”


    蔣華安接過茶,喝了一口才道:“你還小,哪裏會管什麽家?照著先前那樣的,讓顧媽媽管著不就得了。”


    “這會不管,將來也是要管的,不若現在先學學。”賀圓搖搖頭道:“不過十天功夫,能有多少事要處理?”


    蔣華安放下茶杯,摸摸賀圓的頭道:“既要看賬簿,就該把燈芯挑亮些,這麽暗,小心看壞了眼睛。”


    賀圓見蔣華安說著話,挑亮了燈芯,低下頭悄悄笑了,極是甜蜜。那一天自己身上來了,蔣華安倒沒有往書房去睡,就歇在房裏了。誰知過後也沒人來提要分房的事,他也不提,每晚進來與自己睡一床。這些天下來,自己倒有些習慣身邊躺著一個人。若是他突然去安歇在書房,隻怕自己還不習慣呢。


    蔣華安換了衣裳出來,卻見賀圓伏在桌上睡著了,悄悄過來幫她合上賬簿,輕手輕腳抱了上床。見她小小的身子縮成團,臉蛋紅撲撲的,略瞧了瞧便轉開眼,吹熄燭火睡了。


    第二日起來,尚婕把婆子丫頭全聚在一起,正正臉色把自己和蔣鎮要陪老夫人到舅老爺家祝壽,這十天要讓賀圓管家,尚媽媽和穗香從旁協助等事交代了。


    顧媽媽是蔣老夫人的陪房,最是老資格的,曆來尚婕出門,倒讓她管著家。昨晚上聽得尚婕這回出門,卻要讓賀圓管家,已有些嘀咕,今兒見得尚婕親自交代了,卻暗暗冷笑:少夫人一團孩子氣,過門不上一個月,憑什麽管家?再說了,小孩子家家的,一兩銀子買多少東西,隻怕她還不知道呢,管個屁?這十天裏,不被人坑蒙拐騙個夠才怪!


    尚媽媽本來不服氣顧媽媽,這當下聽得不是顧媽媽管家,心中暗喜。再一聽讓她協助賀圓管家,更是喜上心頭。哼,陪著夫人過將軍府這麽些年來,事事都被顧媽媽這個老貨壓著,這回老夫人和夫人一起出門,讓少夫人這個小丫頭管家,明擺著是我出頭的日子到了。夫人賢惠,看在老夫人麵上,縱的這個顧老貨不知天高地厚,還以為除了老夫人和夫人,這府裏就是她最大了,看這回不收拾一下她。


    賀圓見底下的婆子和丫頭一聽讓自己管家,都各自使著眼色,有幾個甚至微微撇了嘴角,隻作不覺。蔣老夫人和將軍夫人都是強悍有手段的,治的這一幹人服服貼貼,如今這兩尊佛要一起出門,這些人的嘴臉隻怕就要露出來了。


    賀圓默默,這十天裏,有誰敢欺我年小,趁機作弄的,看我扮豬吃老虎,降魔除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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