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天晴,恰是午後,有一襲白衣入了神都。


    這是他第一次來神都,久曆風霜的臉上帶著好奇,距離他上一次離開中州,已經過去了四年多的時間。


    他四下看了看,抬腳朝一個方向走去,那是在城門內街邊的地方,有一個茶攤,攤位不算大,五六張桌子挨著,在這個有幾分熱的時候,不少人在那邊喝茶閑聊。


    閑聊喝茶的多是直接在一旁坐了的,凡是上桌肯定是要點些東西的,他拉開張凳子坐了。


    “客官,要些什麽?”茶攤的老板從櫃子後仰起頭,有些懶散地問了句。


    他淡淡道:“一壺好茶,再多來些解暑的東西。”


    那店家應了聲,去拿冰鎮的瓜果了。


    他看了幾眼,便將腰間的劍解下,放到了桌上。


    方才他便注意過了,這茶攤的老板總是會看向城門方向,隻要是男子進城,對方便會瞧上幾眼。


    像是在辨別什麽,找什麽人的樣子。


    不過這些與他無關。


    忽而,他感覺到了一些目光,眉頭微皺,眼底隱有紅芒閃過。


    喝茶的人裏不乏有江湖人,而他之前也有所耳聞,在這神都外城的地界,除了南坊山河車行的寇六爺,便是西坊無衣堂口分舵舵主關爺說了算。在這城內大大小小的地方,還不知道有多少對方的探子和手下。


    “你看那個人,那個穿白衣裳的。”


    “怎麽了?”


    “別張望,你看他手邊的劍,像不像是那把青冥劍?”


    “青冥劍?什麽,青冥劍來了神都?!”


    “小點聲,想死啊你。”


    有人竊竊私語,小心地看著那喝茶的男子,低呼出聲。


    青冥劍,並非隻是對一把劍的稱呼,這還代表了一個人。


    此人仿佛橫空出世,出現在中州之時不過先天一流的武功,其後對方遊曆北地,第一戰便是越境界斬殺了北雲州的莽山三雄,其後此人帶傷入北雲州,一路將追擊的莽山匪寇全數擊殺。


    在北雲州的一年時間裏,此人先後殺五十二人,其中先天絕頂者七人,有武道名宿三人,再現世,自身便已然是絕頂高手。


    無人知道他的名姓,他殺人亦不留下名號,隻是因他用劍,劍法施展真氣有若青冥斬空,是以被人稱之為‘青冥劍’。


    死在他劍下的人開始隻是臭名昭著的江湖敗類,其後也有被他挑戰的武道高手,漸而有以一技開武館退隱的老輩武者。後麵則不分善惡,凡是被他找上之人,盡皆要與之生死相鬥,成為敵手,但無一例外,全都死於其劍下。


    他自北雲州破境之後,輾轉北地三洲之地,以成名武者磨礪手中之劍,一人一劍,出招狠辣,手下從不留活口。


    而無宗師出手,無論是江湖名宿還是武道翹楚,有不少想要揚名之人找尋其下落。但他似乎並不打算躲起來,誰找他,他便直接出現,伴隨著的還有他的一劍。


    找他的人死了,還要連累背後的家族和門派。


    有風滿樓的風媒遙遙問之,青冥劍沉默半晌,回道:想要揚名,便該想到會有今日,一家人總是要整整齊齊才好。


    此言被寫於早報之上,傳遍江湖。


    江湖人莫不因此而義憤填膺,因青冥劍殺人無算,遂稱之為劍道魔頭,歸為邪魔外道一屬,為武林正派之敵。


    此後半年,凡劍魔出現必有人死,其以一人之力滅門屠派,殺性滔天。


    同樣,死在他手下的不乏龍雀榜上有名的年輕一代,直至後來引出遊曆的武道聖地的高手出手滅魔,青冥劍已經位列龍雀榜第四!


    這個排名,已經超過了謝道然。


    有人說這並非是他真正的實力,隻是因為這人年歲已近而立之年,且根本難查其身份師承,所以浮雲觀有過考量,才將其排在第四。


    而青冥劍之名已經消失江湖半年之久,很多人都認為他已經被那位出身白馬寺的武道高手滅殺了,畢竟就算是江湖上的魔頭,但對上聖地出身的人,在那種底蘊之下,如何還能抗衡?


    可現在,青冥劍不止重現江湖,而且還出現在了神都!


    他氣息如常,看不出衰弱有傷,隻是坐在那裏竟如尋常百姓一般,看不出絲毫武道端倪。沒有人會覺得他是武功盡失,如此唯一的解釋,便是此人一身劍意已經到了感應天地的地步。


    也即是,還差一步便要接引天地風雷二氣入體,劍意圓滿!


    這是何等可怖?


    橫空出世不過短短四載,從先天境界竟然便要叩門宗師,他的天賦該有多好?他修行的功法是什麽?他的出身,他的背景,他的身份到底是什麽?


    最主要的,是他的師傅是誰?


    這些全都無從得知,就連風滿樓,也無法查出他的根腳。


    他們唯一知道的,便是這人更強了,而青冥劍既然出現在這裏,那麽,那位同樣消失的白馬寺僧人的下場,便可想而知了。


    ……


    喝茶的人正是遊曆中州及北地數年的大龍,如今的他凶名在外,自然算是名揚江湖了。


    而他的修為又早是先天絕頂,所以他才想著來一次神都,提一壺桃花釀,去祭奠傳授他武功的那位‘前輩’。


    當然,遊曆這麽多年,大龍心中未嚐沒有一些猜測。


    他神情冷淡,隻是喝茶。


    早聞天下武者出神都,他故意在此地逗留,未嚐沒有要與神都武者一較高下的意思。


    隻是有些遺憾的是,uu看書wwuukanshu.om 桌上的茶水都續了兩壺,依舊沒有人敢來上前挑釁,哪怕四下明裏暗裏已經多了不少陌生的氣息,哪怕其中不乏有同境界的高手,但仍是無人上前,哪怕是搭一句話。


    這讓大龍有些失望。


    “人終究隻會躲在背後議論,而不敢出劍。”


    陽光微沉,四下有風,大龍起身,目光斜睨周遭避開視線的武者,冷笑,“神都武者,不外如是!”


    不乏有人咬牙不忿,忍不住想要怒斥動手,卻被同伴拉住。


    習武之人都是有血性的,有時會有找死的行為,但在此間毫無意義。


    外城地界多得是江湖人,那些被大龍感應到的絕頂高手此時在茶攤,在酒樓,在街旁,在房頂,聽了他這句話,俱都是臉色難看。


    他們在神都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於外更是常以出身神都而自傲,何曾被人如此譏諷過?


    但此人凶名太盛,即便有人心思活絡,也不願做這第一個出頭之人。


    大龍靜等片刻,而後搖頭,提起桌上長劍,便要離開。


    “客官且慢。”背後,有人出聲,也有些尷尬。


    大龍回頭,目光落去,正是那相貌有些猥瑣的中年攤主。


    “茶錢您還沒付呢。”那人撚了撚手指,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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