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年睡醒的時候,外麵的天已經很亮了。


    他並沒有多麽疲憊,隻是昨夜的經曆實在匪夷所思,讓他走馬觀花的,知曉且看到了太多。


    感知中,外麵沒有柳施施和葉聽雪的氣機,他起身出去,果然看到了桌上留下的便箋。


    一張小小的紙條,說是先去六扇門,讓他忙完手頭上的事情也去一趟,讓諸葛伯昭親自看看。


    顧小年笑笑,將紙碾碎。


    “說的像是要去見家長的樣子。”他這般想著,便聽得門口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或者說,是出現在北鎮撫司衙門的腳步聲。


    顧小年並不意外,錦衣衛是天子親軍,總是要處理昨夜之事的。而且魏央已死,肯定會有人心浮動,說不定便要趁機巴結上位雲雲。


    他沒有要管的意思,如今還未恢複官職,外麵官場動蕩,還不如自己躲個清閑,好好練功。


    但腳步聲是朝這邊來的,好像有不少人的樣子。


    顧小年皺了皺眉,他出門走到了階上,無需感知,便看到了有人快步走進了院中。


    ‘撲通’一聲,那人就在階下跪了。


    顧小年一愣。


    雙膝跪地,拱手抱拳的這人他認識,錦衣衛百戶劉崇,是個跟關公差不多造型的漢子。他雖是自己手下,但早前是跟著謝鳶那幫人混的,脾氣架子都不小,自己跟他沒仇,但有不痛快,是以記住了這麽個人。


    隻是如今,這位先天絕頂的百戶大人精赤著上身,隻穿了件雪白襯褲,背上負著帶刺的荊條,跟砍柴的獵戶似的,就這麽跪在了階下。


    顧小年思索片刻,難不成魏央之死已傳了出去,這些原本將謝鳶這等八侍從當作靠山的人現在開始另覓山頭了?


    可自己也是眾人眼中的‘閹黨’,沒道理來拜自己啊。


    他是帶了七分疑惑,三分好奇,笑著開口,“劉百戶這是在玩哪一出啊,負荊請罪嗎?”


    說著,他還看了眼同樣進了院子的幾人,這些人裏有見過幾次的麵孔,也有完全陌生的,而且暗裏不知道,起碼明麵上都跟閹黨不沾邊兒。


    不過想想也是,魏央是錦衣衛指揮使,要說北鎮撫司裏的官兒不是閹黨,那誰信?


    劉崇本來見顧小年站在階上,陽光落下,那人隻是俯視著自己。直覺中,對方眼神裏滿是不屑,他幾乎以為對方是在想怎麽弄死自己了。


    但現在聽對方開口,而且說的這話雖然七分譏諷,三分蔑視,可並沒有殺意。


    因此,劉崇覺得自己可以躲過這一劫。


    他猛地磕頭,五體投地,毫不在意院中鋪設石板上的塵土。


    “大人,小人特來請罪。”劉崇臉蓋在地上,說話時嘴邊塵土飛揚,“請大人鞭笞我出氣吧!”


    顧小年嚇了一跳,他還真有些猜不準了。


    他微微抬眼,瞧了瞧院中站著的這十幾號人,發現這些人同樣低頭躬身,就像是沉默的羔羊,很是溫順,看不到一絲錦衣衛高官的戾氣。


    “嘶。”顧小年隱約地仿佛抓住了什麽。


    “大人!”聲音有些重,劉崇在砰砰磕頭,他未用真氣,額上已經磕出了血印子。


    “好了。”顧小年虛抬下手,“有事起來說。”


    “哎!”劉崇麻利起身,灰頭土臉也不擦,心裏有些輕鬆,那是撿了條命後的輕鬆。


    顧小年挑挑眉,“有話不妨直說?”


    院中幾人彼此相視,而後齊齊拜倒,“卑職拜見指揮使大人!”


    聲音洪亮整齊,聲勢傳出,院落之外亦是拜倒之聲。


    顧小年一瞬驚愕,背在身後的手狠狠地顫了顫,握了又鬆。


    “錦衣衛,指揮使?”


    他隻覺嘴角有些僵硬,難以相信這個正三品的位子會應在自己的身上。


    錦衣衛指揮使不是尋常總旗百戶,也不是千戶同知這些可以任人唯親,甚至是可以買來的官職,這是由陛下親自安排的人,可以說是進入了朝廷的權利核心。


    顧小年牙關咬了咬,而後輕吐出口氣,他看了眼天際,太陽的光很亮,蕩清了雲朵。


    他垂了垂眼簾,看著單膝拜倒的這些人,自然而然地說了句,“都起來吧。”


    “謝大人!”


    眾人起身,臉色肅然中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眼神銳利中帶著讓人看得見卻不反感的諂媚。


    顧小年點點頭,都是錦衣衛的老油子。


    要說沒能力,他們卻知進退,如那感風來的草木,知道第一時間該如何做。要說有能力,其實也不盡然。


    顧小年看了看,說道:“先散了吧,各司其職,等忙完今日再說。”


    他轉身時看了眼劉崇,後者眼中一喜。


    ……


    不過半刻鍾,顧小年喝了第一口清茶的時候,一身幹淨白蟒的劉崇躬身進了班房,一撩袍擺,就要跪下。


    “行了,撿重要的說。”顧小年擺擺手。


    劉崇恭敬道:“今朝早朝的時候,先皇遺詔已經下了,大人榮升錦衣衛指揮使,可喜可賀。”


    他沒說關於魏央的事情,這件事諱莫如深,他自是不會提的。


    顧小年笑笑,“你們消息倒是靈通。”


    劉崇表現出了恰到好處的惶恐,“是大人心係公務,心無旁貸。”


    顧小年沒說什麽,想來宮裏傳信的人很快便會來了,於自己這裏,應當是不會浪費一張聖旨的。


    這一點,他很是清楚。


    “還有什麽事?”顧小年問道。


    劉崇事無巨細,便將他所知道的消息盡皆說了出來。


    其實這並非什麽秘密,官場人脈錯綜複雜,不隻是在朝堂中傳遞,還會流進江湖。


    有些事是在早朝的時候便會傳出去,有的是下了早朝,宮裏宮外,總有靠著販賣情報過活的人。


    “周錦年?”顧小年咂摸一聲,覺得那位陛下真是煞費苦心。


    自己的真實身份,恐怕到如今已經沒有誰能確切證明了,周馥如此做,uu看書 .kashu.om明麵上是為閑王周複生平反,也是為了拴住自己。


    因為她放過了顧昀。


    顧小年眉頭微皺,“你說顧昀怎麽了?”


    劉崇一愣,連忙道:“去歲金科狀元顧昀,七日後問斬,由,由大人監斬。”


    顧小年雙眼眯了下,難倒顧昀的一絲生機,便是應在這上麵?


    可都已經要問斬了,生機何在?


    他想不通那位陛下有什麽籌謀。


    顧小年搖搖頭,忽地問道:“你們怎麽會認為,周錦年是我?”


    劉崇小心一笑,而後道:“現在關於大人和顧昀兩兄弟一事,早已經傳遍神都大街小巷了。”


    他話說的有些含糊,畢竟誰也不是蠢人,消息傳的這麽快,背後肯定是有人在推波助瀾的。


    至於是誰,那還用想?


    因此,誰都知道眼前這位被先皇女帝欽點的錦衣衛指揮使,必然是朝廷今後的重臣。


    當然,一般這類重臣的下場都不會很好,普遍來講,都會成為年幼的新帝成長起來、即位後所殺的第一人。


    不過這種事說來還長,當今太子並不年幼無知,反而賢明有能力。而且既然遺詔中要他兩年後即位,那麽,眼前這人起碼兩年內是朝堂中不可忽視的一位。


    榮華富貴誰也不能保證會不會成過眼雲煙,對於人們來說,能把握住眼前便是最主要的。


    顧小年也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看著眼前畢恭畢敬的劉崇,仿佛看到了那位女帝給自己開啟了一扇門,至於門後風景會變成什麽樣,那就要靠自己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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