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央的神情看不出喜怒,他看著眼前臉色平靜的年輕人,開口道:“你為何會來此?”


    顧小年抿了抿嘴。


    此前有周錦書所談身世之謎,又有自他出太淵州之後種種經曆,本來他對魏央是有種複雜說不明的感覺。


    而自從上次對方對自己突然出手,他便已經知道,自己一直以來便是眼前之人所利用的工具,隻不過這件工具上,還有魏央一開始認為另有的價值,那便是為了探尋‘登仙劍章’的秘密,即便對方並不知曉實情。


    此時,麵對魏央所問,顧小年沒有第一時間應聲。


    魏央眉頭皺起。


    “今夜之事,想來不用說得太明白。”顧昀一步邁到了顧小年身前,直麵魏央,淡然開口。


    魏央沉默片刻,而後道:“原來果真是傅承淵之局。”


    其身側,江鷓也是輕拍折扇,臉上竟有幾分可惜,“我說呢,原來是有顧大人在。想來是你放心不下自己的兄弟,從中幹擾了,要不然他現在已經進了養心殿。”


    說著,他又看了眼玄衍,搖頭道:“想不到傅承淵竟還有白馬寺的後手所在,想來那些東海劍奴都被你料理了。”


    玄衍雙手合十,既沒承認亦沒否認,他施了一禮,道:“傅施主曾說過,二皇子還是太年輕了些,一直囿於宮中,見識終究短淺。若是被人知曉前言,怕是連一時也謀不了。”


    說著,他頓了頓,又笑了笑,俊美似桃花,“差點忘了,傅施主還曾評價過尊駕,風滿樓以耳目觀天下,幾掌大周樞紐,實在可怕。隻不過江樓主年少成名,卻是成也因此,敗也如此,您應該多出去走走。”


    江鷓臉色陡然陰沉下去,他握著扇骨的手掌骨節發白,一字一頓道:“傅承淵!”


    魏央眼珠一轉,已是聽明白了。


    江鷓與二皇子周錦書是一夥的,當日傅承淵與東宮太子合謀,也曾派人去過風滿樓,而後江鷓便將計就計,假裝從謀,其實卻是暗中謀劃,想反將一軍。


    隻不過傅承淵道高一籌,仍是將其人耍弄了。


    ……


    顧昀卻是此時皺了皺眉,與一旁的林欣塵相視一眼。


    他們覺得玄衍說的似乎有些不對,倒不是言語之中有什麽漏洞,隻是覺得仍有蹊蹺。


    果然,玄衍看著江鷓眼中的深思以及魏央臉上的似有所悟後,忽地哈哈一笑。


    笑聲很是暢快,同樣也帶著明顯的嘲諷。


    江鷓皺眉,魏央也是看了過來。


    “我這麽說了,你還真就信了,而且還不隻是你信了。”玄衍幾乎要笑出淚來。


    顧小年一愣,他倒是沒想過這人竟會如此失態。


    玄衍抬起手,指著魏央,說道:“你竟然也信了,真是笑死我了,啊哈哈。”


    江鷓臉色陰沉似水,下一刻,他便要掌斃了眼前和尚。


    豈知,魏央一下擋在了他的前頭。


    “你說。”他看著玄衍,淡淡出聲。


    而其人身上的殺意,卻如夜色般凝實。


    玄衍一怔,而後失笑搖頭,“二皇子算計一切,卻也隻有片麵之謀,無非是想凸顯自身本事,入得聖人眼中,以窺大寶。傅承淵和東宮太子卻是想要弑君換天,因為陛下,早就該死了。”


    此話一出,顧小年臉色忍不住變了變。


    天上的那輪明月也是被雲層一下遮擋住,此下,顧昀的臉色同樣有些晦暗莫名。


    魏央點頭,“那你白馬寺呢?”


    玄衍聽了,眉頭漸漸皺起,他看著眼前漠無神情之人,忽然覺得這人異常陌生。


    “或許,是所有人都想錯了?”他心裏下意識冒出了這個念頭,但緊接著便否認了。


    魏央乃閹人,性急而易躁,如老狽,可隱而算計,卻不長於隱忍。


    這是來自傅承淵的評價,不是說他的評價便是準的,隻是因為他是天下第一相人,他所看的人至今還沒出過錯。


    玄衍沉默片刻,臉上恢複平靜,“白馬寺,隻為龍氣。”


    魏央又道:“龍氣無形,常人難見。白馬寺既有相關秘法,取之也算是天賜。”


    玄衍皺眉,更是猜不透眼前這人在想什麽。


    “龍氣可取完了?”魏央問了句。


    “你早知道?”玄衍心中忽地閃過一道亮光。


    魏央說道:“你雖有妖僧之名,陛下卻乃聖明君主,若你有加害之心,今日已不見白馬寺。”


    玄衍心神一凜,沉默許久,方才施了一禮,“龍氣已然取好,那小僧可能走?”


    魏央點頭,已是默認。


    玄衍深深看他一眼,也不二話,竟是從容走了。


    魏央瞥了眼,臉上看不出分毫,實則心裏鬆了口氣。


    白馬寺這次參與不深,那些老僧仍是拿不準,入世的隻是一個小輩而已。他想著,等此間事了了,他自會親去一趟白馬寺。


    凡算計之人,必遭清算。


    ……


    顧昀冷眼旁觀,此時自然覺出不對。


    他是知道傅承淵與太子打算的,借除魏央閹黨之事弑君,扶太子上位。而他顧昀,則可以親手殺死周馥,從而報仇雪恨,並為閑王翻案正名。


    他們應當是計算好了一切,隻是如今似乎有些不同。


    魏央恰時開口,u看書 .ukansh “江樓主,你覺得如何?”


    江鷓默不作聲,這位天下第三的臉上,沉沉如同玉京上行山上常年凝結的陰雲,好似隨時能滴下水來。


    “周複生的兒子?”魏央又看向顧昀,莫名一笑,“資質不錯。”


    他這般說著,忽而臉色一肅,卻是抬腳朝養心殿中走去。


    他知道那位陛下在周複生餘孽子嗣之上的猶豫,是以他並未打算出手。在場幾人裏,依他現在狀況,除了對江鷓有幾分忌憚之外,其餘幾人根本對他造不成威脅。


    更別說,冷湛的母親是陛下的救命恩人,是當年自己這般‘公主黨’裏的智囊,所以他是自己人。而俞文昭現在的情況他自然也看的明白,因為早前俞文昭曾得了沈玄同的武道真丹,真丹留影。


    如今其背後的人影不過是曾經沈玄同的一縷武道意念罷了,隻不過是彼時沈玄同接近天人,所以難免會有些門道。


    俞文昭是一枚人丹,是曾經沈玄同煉製的人丹,也是在大多數人眼中,如今自己的人丹。


    魏央冷哼一聲,雙手覆上養心殿的殿門,他所在意的隻有那位陛下,雖然有白馬寺的和尚在中間起了妖風,但他仍是想要親口問一問。


    他魏央並無反意,難倒陛下如今隻是因為這兩年自己的聲勢,便將曾經共同患難的情誼都忘了麽。


    他知道兔死狗烹,但往來二十多年並未有任何風波,哪怕有無數人進讒言欲要生事。


    他想親口問一個為什麽!


    魏央思慮著,有些疑惑,推開了大殿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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