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和尚笑眯眯地看著那道越走越遠的身影,似乎是有些不放心。


    “不如讓小僧去送葉施主一程?呃...”


    他話還沒說完,便看到那位麗人瞥來的一眼,清冷之中,仿佛能凍結人的靈魂。


    “這瘋婆子的武功更強了。”


    年輕和尚心裏想著,麵上是尷尬一笑,雙手合十,“口誤口誤,隻是小僧不放心葉施主。”


    “他人自有他人福,你這和尚,怎麽這麽多事?”


    邊上那道士笑了笑,順手拂去了肩頭飄落的一片雪花。


    “常炘,咱們之間的事等進了秘境再說也不遲。”


    這和尚看著眼前人時便沒了先前那般的小心和煦,微胖的臉上反而帶了一種肅穆,毫不見出家人的悲憫。


    自古佛道有爭,隻不過自大周朝廷一言九鼎之後,佛道兩門便收斂許多。


    但其中,仍不乏有私人恩仇。


    比如這金剛寺的嫡傳和尚明惠,和那浮雲觀的常炘。


    聽了他這話,常炘不在意地笑笑,“若是廣寒寺的禿驢來,我還讓他三分,可要是你明惠,道爺可真不放在眼裏。”


    明惠聽了也不惱,反而一咧嘴,“若是雲缺公子來,貧僧二話不說便走,可要是你常炘,佛爺自不會放在眼裏。”


    兩人爭鋒相對,臉上雖然帶笑,眼中卻滿是寒光。


    一旁蘇複看了,不由搖頭,這兩人的恩怨他也有所耳聞,乃是自幼而來,據說與這兩人師尊有關。至於其中內情為何,他卻是了解不深了。


    而這兩人自打日前在雪女宮碰上,便是這般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讓誰,看了的人也隻能無奈由著。


    “話說,他們幾個怎麽還沒來?”蘇複眉頭微皺,問了一句。


    瑤瑟仙子未出聲,葉聽雪沉默片刻,自然是想到了什麽,不過也未開口。


    畢竟隻是心中懷疑,不確定的話她是從來不說的。


    蘇複見了她眼中閃過的神色,目光略沉。


    ……


    顧小年看著身邊有些氣喘的李夢龍,不由道:“李兄?”


    李夢龍擺了擺手,“沒事沒事,誰能想到這山這麽難爬。”


    顧小年聽了,目光落到這千丈曲折的山道上。


    他們在登山,或者說,是所有有心要進那寒淵秘境的年輕一代來人,都在登山。


    彼時顧小年還在翦城,子時剛過,城中便不再安靜。


    無數的陰影仿佛洪流,盡皆奔向了遠處的擎蒼雪山。而城門竟是早早打開,守城的將士任由這些江湖人自由出去。


    顧小年那時在窗邊遙遙看著,看著地上這仿佛鼠群般的人從城中一下聚集,而後片刻間便走得幹幹淨淨。


    然後,他便看到了罕見早起的李夢龍,後者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哪有日前的那種喪氣失意。


    再然後,在這段登山的路途中,深深嵌在雪山中的長長石階山道上,李夢龍便走不動了,坐在台階上歇著了。


    上山不隻這一條路,但以雪女宮的規矩裏,隻能走這段登山門的路。上山之後便在山門前集合,有資格的人會被領去寒淵秘境所在的地方。


    至於資格落在誰的身上,自然便是能登上山門的人。


    顧小年抬頭看著,這個時間段裏,竟然真正登山山門的卻也寥寥。


    “這是聖地山門下的禁製。”李夢龍喘了口氣,說道:“不隻是雪女宮,其他但凡有天人秘境所在的聖地宗門,都有這等禁製。放在招收門人的時候,便是磨練入門弟子的第一重關卡。”


    顧小年看著此去山道後邊那烏泱泱的一片人,有些明白了。


    隻不過他倒是沒想到,隻是這種用來磨練山門弟子的禁製,便會讓這麽多江湖人難以攀登。


    要知道,隻後方那些爬不動的,便不下千人之數。


    “天下武者何其多也。”顧小年感慨一聲。


    李夢龍也在此時起身,舒展了下手腳,說道:“咱們繼續吧。”


    顧小年點點頭,抬腳便走。


    ……


    山道逾千丈而曲折,越是登高,寒風愈甚。


    而此處高樹林立,光禿禿的粗壯枝幹透著一股歲月枯槁之感。


    顧小年下意識眯了眯眼,第一次打量這天山上的古樹。


    “陣法。”李夢龍哈了口氣,不在意道:“這是山門大陣,借‘勢’而生,隻要雪女宮的人不激發陣法,那最多隻有些意境幹擾罷了。”


    此處已經清晰可見那高高的白玉山門,而早前登上山門的那些人,這時候已經被穿著白衣的雪女宮弟子引著去了別處。


    路上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能登的還在堅持,乏力的也隻能停歇了。


    此時,不乏有怨言滋生。


    顧小年先是眉頭一皺,而後搖了搖頭。這裏不是神都,他也不是要管事的錦衣衛,此番他與尋常的江湖人一樣,都是來登山尋機緣的。


    有些事隻要沒惹了他,那就是他人的自由。


    “李兄弟還能堅持嗎?”顧小年看了眼似乎受到此地意境影響的李夢龍,開口問道。


    李夢龍擺擺手,uu看書.uukansu 說道:“還行,好歹我也是紫霄派的門人,偏不信登不上這聖地的山門。”


    兩人並未再多話,隻是沉默前行。


    顧小年走的從容,此地禁製於他來說,不過就是施加在身上一些重力罷了,其餘的感覺半點也無。因此他走的很是輕鬆。


    而李夢龍許是還受到其他幹擾,走得有些沉重。


    顧小年也可以理解,畢竟對方武功一般,而且先前劍意有傷,會有這般困難也是可以理解。


    ……


    山門前,兩道之前登上來的人一直未走,好像是在等什麽人。


    “他怎麽還沒上來?”雙眼蒙了黑綢的年輕人問了句。


    一旁,抱著闊劍的男子目光眺望,說道:“他在等同行的那個紫霄派弟子。”


    “還挺講義氣的嘛。”


    “或許吧。”


    他們靜靜看著,直到日頭漸沉,那兩道身影漸漸出現在眼前。


    顧小年一下便看到了站在前邊的那兩人,平靜看過去。


    從氣機上他當然認出了那抱劍的人,便是前日在自己殺肖寒的時候斬來一劍的藏身之人。


    對方的目光很是不憚,帶了一種審視,想要將人裏裏外外看穿的審視。


    現在,對方的目光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顧小年眉頭輕皺,身旁,李夢龍的話便傳進了他的耳裏。


    “青雲劍場孟岸,點蒼劍派焦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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