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匆匆而過。


    顧小年成功將顏岑安排進了北鎮撫司,自己的千戶衛所。


    他如今是千戶,往自己手下安排一個兩個的錦衣衛根本沒多大關係,就算是俞文昭,也沒說什麽。


    因為官大了,自然就有些自己的特權,要不人人都想當官呢?


    顏岑穿了身黑色繡紋的錦衣,很顯身材,整日挎了柄刀就在院子裏外轉悠,因為顧小年就一直坐在班房堂首的桌案後頭。


    她沒有具體職位,隻是填補的校尉空缺,而又是千戶所裏唯一的女性加是顧小年親自安排進來的,所以自由性很大。


    千戶衛所裏沒有顧小年手下的人,隻有隸屬北鎮撫司的十多個錦衣校尉,平日裏見了顏岑,兩眼都挪不開。


    但顏岑還是總去班房轉悠,時不時倒杯茶,添壺水,更多的是試探地往顧小年身邊湊,隻不過每每都被那道冷淡的眼神逼退。


    她想的很簡單,如今自己無依無靠,能把握住的就隻有這個年輕男人,要是連對方都把自己丟下,那她真不知道在神都該怎麽活了。


    活下去的方法很多,可顏岑不想選那些。


    她一手端著茶盤,另一隻手背著,一步一步地朝堂首走過去。


    茶盤上除了一壺新茶外,還有兩碟小點心,還有擦手用的濕手巾,很是貼心。


    顧小年早就感知到了,內力平複,睜眼皺眉,“武功練得好了?若是沒事就去校場,別在這兒瞎轉悠。”


    顏岑聽了,白眼暗翻,她實在不明白這家夥整日坐在這跟個木頭樁子似的是在幹嘛。


    習武之人哪個不去拎大石練力,或是在院中打拳練樁?哪像他這般地一直悶坐著,一整天也不出去幾次。


    顏岑很煩,被悶得煩。


    “上好的棗糕,來一塊?”她笑眯眯地開口。


    顧小年目光微冷,“滾蛋!”


    顏岑臉色僵了僵,見眼前人把眼閉上,頓時賭氣似的將茶盤放到了桌案上,不過她很小心,收了力道。


    她可不會認為自己隻是獻了幾天殷勤就跟對方很熟了,對方帶著錦衣衛破家滅戶的幾次她恰巧就經曆了,對這人,她心裏是怕的很。


    不過,偶爾的皮一下顏岑還是能把握好尺度分寸的,既能撩到顧小年,又不會讓他真動了怒。


    “校場上的那些人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來,我怎麽敢去。”


    顏岑說著,一屁股坐在了桌案旁。


    她早鋪了毯子,倒是不涼。


    顧小年被她弄得心煩,主要是顏岑身上噴了類似香水的東西,讓他聞著一陣頭暈。


    “你去拱了豬圈?趕緊去洗澡。”顧小年說道。


    顏岑咬了咬牙,狠狠瞪他一眼,起身便走。


    隻不過走起來纖細的腰肢扭得厲害,不時回頭挑眉,明明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偏偏風情萬種。


    顧小年哼了聲,手掌拂過桌案,硯台裏的墨水被無形牽引,有幾滴成線飛出,直接射到了顏岑的臉上。


    “把臉好好洗洗,你現在是錦衣衛。”


    他的話有些冷了,顏岑聽了,癟了癟嘴,用力抹了抹臉頰,扭頭便走。


    顧小年舒了口氣,隨即皺了皺眉,揮了揮衣袖,仿佛有一陣風拂過,將那撩人的花香吹遠。


    ……


    傍晚。


    還未到散值時候,顧小年忽地睜眼,體內之‘炁’翻湧蟄伏,他不動聲色地看向門外。


    顏岑有些不自然地走進來,而在她身後,則跟著一身雪白錦衣的年輕男子。


    冷湛仍是抱著他那柄黑鞘的長劍,此時笑笑,“想不到你還挺有閑情逸致。”


    顏岑在一旁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她當然是認得對方是誰的,而且當日之事自己確實不堪,她雖然可以在顧小年麵前做做姿態,但在這個年輕人麵前,她卻是不敢。


    因為顏岑能看得明白,顧小年是麵冷心熱,還有良知,可眼前這人卻是不然,玩笑她是萬萬不敢開的,且更不能失禮。


    顏岑衝已經起身的顧小年抱了抱拳,脆聲道:“大人。”


    顧小年略覺得有些好笑,知道她尷尬,便擺了擺手,“下去吧。”


    “是。”顏岑感激一笑,躬身退出。


    冷湛一直看著,見了顧小年走過來,便開口道:“想不到你口味倒是獨特。”


    顧小年從他話裏聽出了對顏岑的輕視,也明白輕視何來。


    不在相貌品行,而在於顏岑曾經身份。


    他輕笑一聲,不置可否,反而問道:“大人可是有什麽吩咐?”


    冷湛也不囉嗦,轉身便走,“跟我走。”


    顧小年跟他出了班房,餘光一瞥,便看到藏在拐角下的偷眼看的那人,他腳步不停,隻是背著的手做了個手勢。


    顏岑見了,略略放下心來。


    ……


    皇城腳下,一處小攤。


    現在正值夜幕將近,白天擺攤的早就收攤回去了,這是皇城大街上唯一的一家。


    顧小年安靜坐著,對麵是小口喝茶的冷湛。


    四周飄過蔥油香和蛋香,這是做油餅的小攤,還有疙瘩湯。


    四下有些簡陋,顧小年有些不理解冷湛為什麽帶自己來這,不過對方不說,他也沒問。


    “油餅來嘍。”


    攤主是個跛了腿的老漢,帶了頂小帽,穿著很是樸素的棉袍,隻不過很幹淨,半點也不邋遢。


    此時天氣已經漸漸轉冷了,疙瘩湯被老漢的兒子端上來,又送了兩碟鹹菜。


    他兒子是個傻子,隻知道傻笑,端上了疙瘩湯和油餅,他就快步跑開,坐在稍遠些的路邊自己抱了碗吃。


    顧小年看著桌上碗裏飄著的蘿卜絲,沒說話。


    “在想我為什麽帶你來這兒?”對麵那人開口了。uu看書 uukanshu


    顧小年點點頭,“大人接下來要下官做的事很危險,稍有不慎便有生命之憂,如今又在皇城腳下,下官難免疑慮。”


    冷湛笑笑,然後自顧抓了油餅來吃。


    等他吃了半晌,還見顧小年未動筷子。


    他便說道:“你這個人啊,就是疑心太重,是不是錦衣衛都這樣?”


    顧小年沒回話,開玩笑,要是待會兒作死的事不是我去做,這蘿卜絲我能吃三碗。


    當然,這話他是不會說的。


    冷湛說道:“官府會給行刑前的犯人送去一頓精美的飯食,而犯人也不再像往日那般死氣沉沉,或者是破口大罵,而是接受這頓飯,變得異常老實,你知道為什麽嗎?”


    顧小年搖頭。


    “因為他們要當飽死鬼。”冷湛說道:“左右都是死,為什麽不吃好喝好呢?”


    顧小年皺了皺眉,心裏不喜。


    坐在對麵那人還真是不講究,讓自己去找那林欣塵過招試手,稍有不慎就是死局,現在又在說這個,難免惹人心亂。


    冷湛卻是笑笑,“放心好了,我會接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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