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年將桌上的布包拿起來,露出了其中的四菱弩箭。


    防人之人不可無,萬一箭杆上塗了毒呢?


    而他的舉動,也是讓雲家三人暗自交換了個眼神,那裏麵沒有不屑或是厭煩,而是帶了一種欣賞。


    小心謹慎才能行走江湖,而就這般在他們麵前表現出來,更顯真性情。


    顧小年仔細端詳一番,認出這的確是器械司的三連勁弩配套的箭矢,因為上麵的雕花不會出錯,而且這份手藝,隻能出自器械司。


    當然,世上不乏精工巧匠,比如造作監。但朝廷之中肯定無人敢於仿製,江湖上的門派也不會犯如此大忌。


    單是一支弩箭,若是起了牽連,便足以屠門滅派,不知多少人頭落地。


    律法之酷,都是有前車之鑒的。


    顧小年將弩箭傳給鄧三等人,“你們資曆老,都仔細瞧瞧。”


    他心裏其實是有些無奈的,如今人證物證俱有,而且六扇門已經插手此事,一連過了數日都沒有什麽進展傳出。


    別看他現在接手了此案,但同樣的,顧小年可不覺得自己能比六扇門的捕頭還會查案。


    他現在是想集思廣益,看看雲家的人和杜馳等人能有什麽好的建議。


    按照目前局麵來看,雲家人殺害錦衣衛是事實,肯定是要治罪的,就算有雲缺的關係在,但大周的尊嚴自然不容挑釁。


    所以,雲家的人心裏肯定也是著急的。


    這邊顧小年暗自出神,身旁卻傳來帶著猶疑的一聲輕‘咦’。


    他回神看過去,鄧三卻是拿了那支弩箭在反複地瞧。


    “怎麽了?”顧小年隨口問道。


    “這箭,小的好像見過。”鄧三有些猶豫,實則是被幾人灼灼的目光看的發怵。


    “這箭都是製式的,見過不是正常嘛。”小武在一旁開口。


    顧小年擺擺手,正色道:“老鄧,你可要看準些,認真說。”


    “哎!”


    鄧三麵色湧上一抹潮紅,帶著明顯的激動,實在是被顧小年這一聲‘老鄧’給戳地癢癢。


    他仔細翻了翻手中的三菱弩箭,語氣都帶了些顫抖,“不會認錯,這是之前小的射出的那支箭啊。”


    鄧三指了箭上一個地方,複又怕眾人看不真切,這才又用小指的指甲刮了刮箭頭棱中的深色血跡。


    “大人還記得咱們上次圍殺那邢保東,他被您一腳踢死後,小的手哆嗦射了一箭。”


    鄧三雙眼發亮,開口道:“那一箭就射在他脖子上,後來收拾的時候小的割了他的腦袋,忘記把箭給一塊收了。”


    四棱弩箭是特製的專破先天護體真氣,而當時邢保東已死,真氣潰散,這一箭下去直接沒了箭尾,若是不仔細瞧還真不容易發現。


    雲子陽聽了,頓時正色道:“這位大人,那你如何判斷出這就是當時你所射出的那支弩箭?”


    鄧三倒是沒被這聲‘大人’給搞暈,他指著方才讓眾人看的地方,開口道:“上次咱們是去器械司領了一批勁弩,小的當時那把應該是剛被送回去不久,卡槽位置還沒有來得及修理,是以在上好弦之後會劃到箭頭。”


    他手裏的四棱弩箭的一道棱上卻是有一道的淺淺的劃痕,很細,而且有間斷,這是因為卡槽設計的緣故,所以才會留下這種痕跡。


    鄧三看向眾人,“咱們可以去器械司求證,當時小的射出這支弩箭後,在與蔡文斌他們對峙的時候,還上過其他弩箭。”


    顧小年見他說得信誓旦旦,其實心裏是相信了的。


    但他相信與否不重要,關鍵的是還要看雲家人信不信,看此案到底能不能破。


    “那你能保證你用過的弩箭還能找到嗎?”雲落問道。


    鄧三笑了笑,“咱們隻要找到的那把手弩便是。”


    雲子陽一直看著他的眼睛,此時搖搖頭,“我相信這位錦衣衛大人的話。”


    但接著,他又看向顧小年,“可如此一來,倒是能證明你們錦衣衛的無辜,但對我雲家來說似乎並無好處,甚至還平白多了不少是非。”


    “這神都,在下都沒有信心可以走出去了。”他輕聲說道。


    顧小年聞言,沒敢下保證。


    而是斟酌開口,“那暗中宵小必然還在西坊市中,雲兄家族在江湖上威望頗高,若是與江湖人打交道肯定是要比我們這些人容易的多。”


    雲子陽略帶苦笑說道:“說實話,這幾日我們的人一直在查探此事,隻不過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西坊錯綜複雜,人員眾多,若是當日沒有人看到暗中那人出手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此事幹係重大,就算有人知道真相,怕是輕易不會說出來。”


    顧小年點頭,六扇門的人不可能不往這上麵查,但就像杜馳買賣消息的蛇頭那般,最多就能查到雲家人的身份和落腳點,卻是對真正的凶手沒有半點頭緒。


    而現在,他們似乎便陷入了如此的困境。


    雖然誤會解除,但畢竟產生了惡劣的影響,若是抓不到真凶,錦衣衛一定不會放過雲家這些人,而雲家在此的人又豈會坐以待斃?


    這說不定就會成為一個導火索,將連日來外來湧入神都的江湖人激起的一些摩擦徹底引爆。


    若到最後成為朝堂與江湖的糾葛,u看書 ukanhu 事情鬧大了的話,最後出來頂杠的肯定是顧小年這等接手此案的人。


    到了那時,必然是要以死謝‘罪’。


    顧小年心中略有煩悶,但腦海裏卻閃過一道靈光。


    方才所想朝堂萬一與江湖因此而起什麽動蕩,讓他忽地想起在太淵州經曆過的那起案子。


    周青等人不也是受命挑動官府與江湖人之間的關係麽,這種同樣是製造矛盾點的手法雖然看起來極為簡單,卻異常的有效。


    因為這樣雙方都死了人,就算是雙方高層想要和解,對於下麵的人來說,死的或許便是自己的親朋好友,不死不休隻是尋常事。


    武者最重義氣,雖然有的人嘴上不說,但心裏都想成為行走天下的大俠一般的人物。


    有些事情就說小不小,說大可大了。


    “可太淵王府的手不能伸到神都裏來吧。”顧小年暗自沉吟,就算是楚禪在這,單憑對方一個被逐出太淵王府,且被天下通緝的罪犯根本沒理由來做這件事情。


    但仔細想想,除了對方好像也沒誰幹過這等事情,畢竟楚禪可是太淵王府曾經的外府總管,對於這等手段可謂是信手拈來。


    對於是不是此人做的,顧小年現在也沒把握斷定,畢竟楚禪剛對平陽公主出手,最近一直都在被大內的人搜查,應當不會再找沒必要的麻煩。


    “顧總旗?”雲子陽喚他一聲。


    顧小年回神,隨後道:“既然咱們都認為有人知道真相卻不敢說,那麽,你們覺得風滿樓知不知道,敢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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