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哲的雙腳幾乎是緊貼著地麵朝沙發的方向移動。


    等來到沙發邊上時,他和馮承福對視一眼,隨後微微垂下腦袋望著馮承福的雙腿一言不發。


    「坐。」


    一個聽不出任何喜怒的坐字宣告談話正式開始。


    聽到命令的艾哲慢慢躬身在馮承福左手邊的沙發上坐下。


    自知理虧的他實在沒勇氣坐在馮承福的對麵。


    艾哲雙腿並攏,雙手放置在膝蓋上盡可能的挺直自己的腰板,但無論怎樣擺正姿勢都掩飾不了他那虛浮的氣場。


    「你們的事我都知道了。」


    馮承福淡淡說了句。


    艾哲的指甲頓時發白,手指死死的扣住膝蓋骨。


    他心中最後一絲堪稱自我安慰的僥幸也徹底散去。


    畢竟馮悅都知道了出軌的事,手眼通天的馮承福沒理由不知道。


    當初覬覦公司技術的人馮承福都能讓他們徹底閉嘴,不可能查不到自己的私生活。


    艾哲閉上眼,像是自知死刑的犯人一樣等待馮承福的宣判。


    「我在小悅很小的時候就教導過她,無論做什麽事都要想清楚可能會付出的代價,在這點上她幾乎從沒有讓我失望過。」


    馮承福沒有順著剛剛的話繼續說下去,轉而把話題轉向了馮悅。


    「從未承受過犯錯的代價並不見得是什麽好事,因為久而久之人會因此盲目自信,沒有品嚐過痛苦自然不會懂得敬畏和回避,你的存在正好補上了這一環。」


    艾哲的雙手愈發用力的抓著膝蓋,手心、後背、腳底都開始冒出冷汗。


    他知道馮承福說的這些話,絕對不是誇自己幹的漂亮。


    雖然二字隻是話題的開始,「但是」後麵的轉折才是真正的重點,而且它馬上就要來了。


    「小悅出於自己的意誌選擇用和你結婚的方式來報複你,這是她的選擇我不會過度幹涉,我希望她能永遠記住這份代價。」


    馮承福轉頭看向艾哲,直到他睜開雙眼和自己對視:「但她畢竟是我的女兒,我尊重她的意見,可這份尊重是有限度的。


    如果在未來你們之間的事超出了我心中的那個度,我會用我的方式來處理你們的問題,明白嗎?」


    這就完了?


    艾哲著實沒想到馮承福這麽好說話。


    預想中的公司吞並家破人亡沒有到來,取而代之是一句輕飄飄無關痛癢的警告,甚至連一些實質的懲罰都沒有。


    艾哲想不通馮承福為什麽這麽簡單放過自己,還是說有錢人的價值觀和他們這些普通人完全不同?


    他有自知之明,也很清楚這件事是自己有錯在先。


    害怕歸害怕,馮承福真想上上手段艾哲都會認,反正跑不了。


    可對方貌似不準備在這件事上深究,隻是口頭警告兩句這事就算過去了。


    艾哲望著那雙攝人心魄的雙眼喉頭湧動,艱難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回小悅病房守著吧,但不許進去。」


    艾哲如蒙大赦,心頭的疑惑絲毫不影響他飛速點頭起身。


    跟馮承福待在一個房間裏,從心理到生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種煎熬。


    哢噠。


    艾哲打開房門。


    「孩子準備叫什麽?」


    在艾哲即將離開房間時馮承福的聲音再度響起,嚇得他整個人一哆嗦。


    「艾涼……這個名字怎麽樣?」


    艾哲一邊轉身,一邊說出提前想好的名字。


    「……嗯,去吧。」


    艾哲悄悄鬆了口氣。


    他在門口停頓了兩三秒,確定馮承福沒什麽要補充的以後轉身把門帶上。


    在路過管家麵前時艾哲又擠出一個尷尬中摻雜著討好的微笑,馮家的人他一個也得罪不起。


    艾哲挺直腰,邁著僵硬的步伐走進電梯,直到這時他才敢大口喘氣。


    管家盯著艾哲背影,確定電梯啟動後轉身走進辦公室。


    「要喝茶嗎?」


    管家走到沙發邊上問道。


    「沒心情。」馮承福捏了捏手腕,看那架勢像是想活動一下筋骨:「你怎麽看?」


    「基本的擔當是有了,但為人處世上過於青澀。」


    管家對艾哲做出了較為客觀的評價:「不過小姐應該是真心喜歡他,不然不會因為他的背叛憤恨到這種程度。」


    馮承福冷笑一聲:「嗬,不然他還能出現在這裏?」


    管家輕輕一笑沒有接話茬,而是轉移話題:「我已經跟一些生意夥伴打過招呼了。


    艾哲公司的業務在接下來一段時間,應該會被卡住脖子,需要用小姐的名義買一些股票嗎?」


    「看著買,但先別告訴小悅,等有需要的時候再交給她。」


    「那機關單位那邊的審批?」


    馮承福捏了捏眉心:「這個既然已經過了就沒必要卡的太死,結尾的流程弄得繁瑣一點適當為難一下就行。」


    「明白了,孩子那邊體檢的應該差不多了,要去看看嗎?」


    提到孩子,馮承福的臉上流露出複雜的神情。


    艾哲雖然可恨,但孩子是無辜的。


    經曆了這檔子事,馮悅以後還願不願意生孩子都另說。


    所以這是他的第一個外孫,也極有可能是最後一個。


    「……走吧,再怎麽說這也是我的外孫。」


    ……………………


    兩個月後。


    莊園的嬰兒房內。


    保姆抱著剛睡醒的艾涼在房間內四處走動。


    我這是在哪?我不是死了嗎?


    已經能識別外部聲音的艾涼聽著保姆的哼哼聲艱難的抬起眼皮。


    但不到兩秒他又把眼睛重新閉上。


    光線好刺眼……


    睜開眼的一瞬間,艾涼感覺自己像是在大夏天的正午盯著太陽看了半個鍾頭,眼裏到處都是黑色陰影斑塊。


    我到底是怎麽了?


    艾涼忍著大腦傳來的劇痛,張開嘴想向身邊的人詢問。


    「咿咿呀呀(這裏是哪?)」


    房間內響起嬰兒的囈語。


    艾涼不解,又叫了一聲。


    「咿呀!(什麽聲音?)」


    兩道嬰兒的囈語隨著自己的出聲響起,艾涼終於反應了過來。


    這是我的聲音?我變成嬰兒了?!


    「賈姨!孩子好像餓了!」


    女仆立即呼叫起房間另一側休息的乳母。


    餓了?我沒餓!


    艾涼想抬起手臂但無論怎麽樣用力,就是無法突破包裹著自己的毯子。


    習慣了成年人的身體,這種孱弱無力的感覺著實讓人很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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