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哈呼呼……”


    金平安氣喘籲籲的順著路牌,來到了酒店的地下停車場入口。


    信使正靠著停車場入口的路燈柱。


    他靜靜的靠在那裏,就像是一尊雕塑。


    金平安上氣不接下氣的問道:“找我……找我有什麽事……”


    金平安是一個很擅長自我調節的人,說難聽一點就是性格過於跳脫。


    幾分鍾前,他還被胡英韶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把這老東西按在地上錘。


    而現在麵對信使時,他的臉上又堆出一個傻笑,之前的不愉快全部被拋之腦後。


    “拿著。”


    信使把一個拇指大小的東西拋向金平安。


    “嗚哇哇,你直接遞給我不行嗎!”


    金平安為了接住拋過來的東西,一陣手忙腳亂,像是站在滾球上的小醜一樣,看上去無比滑稽。


    他看著掌心中的小巧物件:“這是……u盤?”


    “這是王升拷貝的u盤。”


    信使頷首道:“加密我已經解除了。”


    “原來是這個啊……可我們已經從陶君那搞來了所有視頻,這個u盤沒什麽用了吧。”


    金平安耷拉著臉,明顯在為信使因為這種小事,把他特意喊道停車場有所不滿。


    要知道他們可是等著審訊胡英韶呢。


    從兩人相識開始,信使交給金平安的,無一例外全是關鍵線索。


    所以每次收到信使的消息他都會在第一時間,滿懷期待的跑過來。


    而這次卻是過期情報,巨大的期望落差下,會產生這種不滿的情緒很正常。


    信使滿臉嫌棄的鄙視道:“你的邏輯思維能力,還是一如既往,簡直爛到家了。”


    “什麽意思?”


    信使那看傻子似的眼神,讓金平安重新回憶起,跟他調查案子的日子。


    “到時候你自然就明白了。”


    信使懶得跟金平安解釋,反正u盤裏的東西不會過期,任何時候都能派上用場。


    與其告訴金平安u盤裏的內容,然後再耗費口舌,跟他講述其中的緣由。


    還不如讓他自己思考。


    一直等著別人解釋,而自己不去思考的人,一輩子都不會有所成長。


    信使沒有再多說什麽,徑直走進停車場,驅車從另一個出口離開。


    金平安在詢問無果後,也回到了田浩的車上。


    …………


    負責審訊工作的還是田浩和施宏方二人,高彬拒絕了施宏方的邀請,隻是在外麵觀望。


    這次審訊室的氣氛不同以往。


    審訊對象,是綁架案的始作俑者胡英韶。


    最近所有的大案子,都有可能伴隨著這一場審訊,畫上一個句號。


    在審訊正式開始前,田浩和施宏方二人一言不發的整理著手中的資料。


    他們企圖用這重沉重的氛圍,給予胡英韶壓力。


    可這老東西,畢竟比二人多吃了二十多年的飯。


    就算雙手都被銬上也絲毫不緊張,一點也不擔心接下來會受到什麽質問,隻是笑盈盈的看著兩人整理資料。


    啪嗒。


    寂靜的審訊室內,響起記錄本展開的聲音。


    “王友才和陶君,在接受審訊時曾說過,你是綁架案的主謀,關於這點你是否要否認?”


    施宏方率先開口。


    “我並沒有幹過那些事情,這些都是汙蔑。”


    胡英韶否認了王友才和陶君的指控。


    因為他相信,警方根本拿不出任何直接證據,證明他曾參與過綁架案。


    和眾人預想中的一樣,無論兩人問什麽,胡英韶都矢口否認。


    “老田到底在幹什麽啊!為什麽不直接拿出證據?”


    門外的金平安,看著一次次對質疑進行否認的胡英韶,內心十分焦躁。


    “不要著急,哪有一上來就亮底牌的,你見過鬥地主上來就甩王炸的嗎?”


    薑開濟在外麵充當著解說員的角色:“他們這麽做,隻是為了讓胡英韶多否認一些罪行,那時候亮出帶有受害者dna的親筆書畫,才能給他致命一擊。”


    “不一定。”


    麵對這種事一向沉默的程樂嘉,突然搖搖頭。


    他隔著玻璃看向胡英韶:“他當初給田叔寫那副字的時候,用的是王友德遞過來的筆吧。


    這樣的話,他完全可以用自己不知情,是王友德為了陷害他,特意遞來動過手腳的筆,這種借口來狡辯。


    畢竟那副字上檢測到的受害者dna,都是王友才會所裏的受害者dna,而不是那些死者的dna。”


    程樂嘉的話,把薑開濟等人,從盲目樂觀中叫醒。


    “如果,我是說如果,胡英韶會不會早就預料到,王友才會用這種方法誣陷他,所以在糟蹋完那些受害者後,特意將她們送到王友才的會所。


    就像王友才,刻意把王友德安排在胡英韶身邊伺候他一樣……”


    程樂嘉的一番話,說的在場眾人毛骨悚然。


    是啊,萬一所有的一切,都還在胡英韶的預料之中呢?


    就像他之前用自首以進為退,主動拖延住警方的步伐一樣。


    王友才留下的後手,會不會也是胡英韶刻意留下的破綻呢?


    過於簡單就得到某樣東西,人們肯定不會珍惜。


    胡英韶處處嚴防死守,就是為了讓王友才產生一種,已經突破他的防線的錯覺?


    想到這種可能性,薑開濟再看向審訊室內的胡英韶時,一股寒意慢慢爬上他的後背。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這個老狐狸的心機,到底該有多深?


    一個人,真的能達到這種算無遺策的地步嗎?


    胡英韶的謀劃布局,不像其他人那樣,隻是套娃套個一曾兩層。


    他不僅套娃,甚至還預判了,別人預判了他的預判的預判。


    一般心思狡詐者的布局,就像絲襪一樣。


    隻要被勾破了一道口子,不管這道口子有多小。


    警方都能慢慢將它擴大,最終撕開迷霧,窺見事件的全貌。


    而胡英韶不同,他會把一件大事,拆分成無數件小事。


    每一樣小事,又都交給不同的人分開處理,絕不會讓兩件不同的事情,產生任何關聯。


    例如做掉王升的事情,是讓陶君去做;


    綁人和囚禁的事情,是假王升在幹;


    還有用來關押受害者的房車,由李榮出資購買;


    沒有見過他真麵目,還活著的受害者,交給了王友才處理;


    至於處理關鍵證據,那個光頭殺手在暗中銷毀了一切。


    每個人都隻是一顆螺絲釘,相互之間沒有任何交集。


    甚至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警方辦案本就靠著順藤摸瓜的方法,這種做法對警方查案,可謂是毀滅性打擊。


    不過,擔心歸擔心,薑開濟並沒有感到絕望。


    “你這假設是有點嚇人,但就算是王友才為了陷害胡英韶,替換了筆筒裏的墨水,我們也可以先以這副字為由,對他展開調查。”


    薑開濟自信滿滿的說道。


    可接下來的問詢,讓他徹底沉默了。


    田浩拿起平板打開牆壁上的顯示屏:“這副字是你在支隊裏寫給我的,這點胡老先生應該不會否認吧?”


    開始了。


    室外眾人屏氣凝神,看看胡英韶麵對這種證據,將會如何反駁。


    胡英韶扭頭看向屏幕,裏麵播放的,正是他在支隊大廳寫字的監控錄像。


    “當然,這幅字可是飽含我對田警官的敬意呢。”


    胡英韶稍顯浮誇的說道。


    嘶……呼。


    田浩深吸一口氣:“我們在這副字跡中,檢測到了王友才會所受害者的dna,對此你有什麽要說的?”


    “這肯定也是誣陷。”


    胡英韶攤開手掌若無其事的說道:“你看王友德是王友才的弟弟吧。


    因為我一直極力阻止作惡,王友才對我積怨已久,會用這種方法陷害我很正常。


    加上受害者都在他們那裏工作,取得dna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最壞的局麵發生了。


    正如程樂嘉擔心的那樣,胡英韶一如既往的把鍋甩了出去。


    田浩神情嚴肅的警告胡英韶:“但這是你的毛筆,你的宣紙,你無論如何都與此事拖不了幹係,你最好配合我們調查。”


    “田警官請你把視頻放大。”


    由於手掌被銬住,胡英韶隻能用手指指了指牆壁上的顯示屏。


    “你看,我的隨身物品都是王友德在保管,他若是想趁機陷害我,有很多機會可以下手。


    如果你們想讓我配合調查,最好拿出別的實質證據來,不然我拒絕你們侵犯我的隱私權,有什麽問題請跟我的律師講吧。”


    田浩被這話氣笑了:“你現在是犯罪嫌疑人,擺正你的態度!”


    麵對田浩的警告,胡英韶的語氣十分嚴肅,但臉上卻掛著嘲諷的微笑。


    “田警官,我說過,在你們拿不出實質證據前,我拒絕配合調查。


    如果打著查案的幌子,隨隨便便捏造一份證據,就可以隨意對別人進行查處,那世上還有王法嗎?


    你若執意脅迫我配合調查,我會讓我的律師通知媒體,發布起訴刑警隊的通告,並向內務部檢舉你們有暴力執法的嫌疑。”


    他早就知道田浩會有哪三板斧,無非就是捏著證據逼他就範,說出自己的行程。


    然後通過這些行程,慢慢揪出自己的狐狸尾巴。


    那自己隻需要使出同樣的戰術即可。


    找媒體炒熱度散播輿論,給予支隊龐大的社會壓力,再用打官司來拖節奏,最後再通過內務部分散他們的精力。


    應對方法胡英韶的腦子裏,記得清清楚楚。


    綁架案是完美犯罪,所有的證據都處理的非常幹淨。


    手握劇本,導演了這一出大戲的胡英韶很清楚,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胡英韶擔心自己把他們逼得太緊,會有人狗急跳牆,非常好心的開出一個條件:“當然,如果你們能在傳喚期間找到王友德,讓他出麵指證我,我可以配合你們調查。”


    田浩頓時對胡英韶怒目而視。


    找來王友德?


    以王友才對弟弟的重視程度,王友德現在恐怕都不在千花市了,上哪找去?


    在憤怒的同時,田浩的心底,產生了一絲動搖。


    不管是王友才兄弟也好,陶君等手下也罷,甚至包括刑警隊在內。


    他們每一個人所會采取的行動,都被胡英韶給預料到了。


    除了陶君落網,逼迫胡英韶不得不自首一波,拖延時間外。


    仿佛所有人都在按照他的想法在行動。


    不僅僅是田浩,室外的薑開濟等人,也產生了這種想法。


    他們就像是提線木偶一樣,成為胡英韶的掌中玩物。


    但這時,金平安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臉色產生了變化。


    胡英韶能預料他們的行動,是因為他對眾人有很深的了解。


    那麽,有沒有胡英韶不了解的攪局者呢?


    有,而且他還攪了不止一次局。


    金平安的腦海裏閃過信使的臉。


    第一次,信使帶他抓到了假王升;


    第二次,雖說是利用警方轉移注意力,但信使提供了王友才的消息;


    第三次,信使幫他們抓到了陶君,繳獲了兩塊u盤,間接逼迫胡英韶自首;


    第四次,信使告知他們,用來關押受害者的是房車,從而救下了周銀蓮。


    信使的每一次出現,都會為案件帶來巨大轉機。


    那麽,這應該是第五次了。


    金平安從口袋裏,掏出信使剛剛給予他的u盤。


    金平安捏著u盤,迅速離開審訊室,來到辦公區的電腦前。


    插上u盤,打開文件夾,裏麵隻有一個視頻文件。


    金平安帶著忐忑的心情,點擊播放。


    …………


    田浩本以為,拿到這種關鍵證據,就能把胡英韶逼入絕境。


    可誰知道薑還是老的辣,對方根本就不為所動,甚至還能通過各種手段反將一軍。


    田浩和施宏方對視一眼。


    施宏方無可奈何的點點頭,他打算拿出胡英韶和錢莊的人,在一起商談問題的視頻。


    目前隻能用經濟犯罪為借口,先將胡英韶拘留,然後再慢慢調查。


    田浩現在就怕胡英韶直接承認這項罪名,通過律師判個最低刑期,不痛不癢的關一陣子就能重獲自由。


    到那時,關於綁架案的事情恐怕就……


    警察擔心犯罪嫌疑人直接承認罪名,簡直諷刺至極。


    就在施宏方拿起平板,打算把視頻投屏到屏幕上時,金平安的聲音從廣播中響起。


    “老田!把門打開!我有關鍵證據要送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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