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目光炯炯,直視著靜王,聲音幽然,道:“我的妻子,被駐紮的平王藩兵玷汙,隨即自盡……小小的蝸居,也付之一炬。”


    靜王劍眉微挑,為這幽晦言語中蘊含的慘烈而悚然動容。


    裴楨整冠斂衣,竟是恭恭敬敬地跪下,朝他行了大禮,道:“下官一直以為王爺嬉笑放誕,在林中偷窺留守之人,才知道殿下大智大勇,已將平王爪牙拿下……下官先提九泉下的拙荊,謝過王爺!”


    他眼中含淚,聲音哽咽真摯,完全發自內心,道:“王爺若有用得著下官的地方,盡管開口,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反正,我也生無可戀了!”


    這竟是個情種!


    靜王也為之唏噓,溫言安慰了幾句,便讓侍女帶他下去沐浴更衣。


    師爺匆匆而入,道:“果然如他所說,在林中抓到了三名刺客,騎的是平王麾下戰馬……”


    靜王哼了一聲,冷然道:“使者被我當即扣下,他們怎麽知道我會去城南狩獵?!”


    他俊美麵容上,怒意加深,咬牙笑道:“是我們府中出了內賊!”


    “我馬上去查!”


    師爺心有餘悸,擦了擦額上熱汗,轉身要走。


    “讓府裏的高手去吧……你先去看看那位通風報信的探花郎。”


    靜王搖了搖折扇,已然恢複了平靜,隻是聲音仍帶陰霾——


    “此人雖然位卑力弱,卻是有謀有勇,若能收為我用,也是樁好事!”


    ****


    裴楨更衣過後,與靜王相談甚歡,賓主投緣之下,又兼目的一致,靜王暗喜,自己這一番取舍,不僅從襄王處取得絕密助力,又得了這青年的感恩之心,實在是神來一筆。


    他遣人在城中覓了間不大的宅子,讓裴楨搬了進去,一應用具,也並不奢華,對外隻說是探花郎買下的,連字據保人,都一應俱全。


    裴楨也不負所望,言談間,已明顯將他視作主君,聽靜王囑咐他不能泄露彼此關係,也一一答應了。


    靜王夾袋中人物頗多,也廣有神通,也不顯山露水,就將裴楨調到兵部,做了個閑散中書郎,幾日之後,朝中對探花郎的議論,也逐漸淡了,裴楨這個名字,更是逐漸被人忘卻。


    朝野的眼光,都放到雲慶宮的新主人身上,前次皇帝執意封妃,已經昭示了他的寵愛偏向,這次打破舊例,竟是將三宮之一的雲慶宮,置於晨妃的掌管之下,朝野嘩然之下,頓時喧囂塵上。


    “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不僅針對仕宦,更是天朝後妃的甄選標準,皇帝雖然可以晉升偏寵,但將一宮的大權交於一個出身微賤的女子,卻實在是駭人聽聞。


    昭陽宮中,皇後的身子剛剛見好,卻聽到這等消息,頓時驚怒交加,煞白了一張麗顏,指間微錯,險險將鏤空鑲翠的甲套折斷。


    她吸了口期,壓下心中的怨忿,竭力平靜道:“皇上先前就讓她協理本宮,如今讓她代替薨了的齊妃執掌一宮,也沒什麽希奇。”


    雲蘿斜簽著坐了,目光幽怨,恨恨道:“皇上偏寵誰,那是她的緣分,我們也沒什麽好說,可是那樣卑賤的出身,卻也能為一宮之主,這禮數宮規還有什麽用處?!”


    皇後端起茶杯,露出一絲嘲諷冷笑,暗道你的出身何嚐不是卑賤,她輕咳一聲,慢悠悠說道:“皇上是萬乘之尊,他執意如此,誰也不能違拗……不過,”


    她細抿了一口茶,曼然笑道:“如此偏向,也不是後宮之福,若能雨露勻沾,那些狐媚精怪,也不顯得突出了!”


    見雲蘿還在懵懂,她伸出玉指,比了比西邊,雲蘿頓時醍醐灌頂,恍然道:“齊妃薨了,可周貴妃那裏,也已是無人執管!”


    她見皇後目視自己,神情嘉許,一時激動得心都快跳出胸腔,卻聽皇後道:“梅貴嬪於皇嗣有功,如今已確診是個男胎,她的位份,也該晉升幾許了……”


    原來是讓梅貴嬪代替周貴妃的地位!


    雲蘿一時沮喪心灰,卻聽皇後繼續道:“她身子不便,也無暇管這些瑣事,你也遷去,替她拿捏個主意。”


    她轉頭,吩咐宮人道:“替本宮擬旨,晉雲貴人為雲嬪,賜南海如意珠一鬥!”


    雲蘿總算回過味來,知道梅貴嬪不過是個傀儡,自己才是真正執掌大權的,一時又是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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