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雲,你不必如此吃驚,事實上,這些人並不是我手中的人偶,她們有自己的野心和判斷——我隻想讓皇後知曉內情,去林媛那裏哭訴,讓這對母子之間更見猜忌,卻不料,她竟做下這等事來,險些壞了我的計劃。”


    晨露微微蹙眉,疑惑道:“那女醫並沒有給皇後配藥,她怎麽就在參湯中下了赤星子?這點讓我好生不解。”


    瞿雲想了想,道:“皇後身邊的鄂姑姑,原先是林媛的心腹,據我手下的暗衛偵察,她對毒理藥學頗是精通。皇後大約是假托太後名義,讓她配了這藥。”


    “宮中果然是藏龍臥虎……隻是,所有人都不甘做這棋子,一出戲這麽多人來唱,我隻怕最後鬧成一團。”


    晨露輕輕歎道,心下卻由此局麵,尋思起了情報的重要——


    “清敏那邊,可有什麽消息?”


    瞿雲知她心意,道:“四方首領這幾日便要抵京,隻是時過境遷,又換了兩人,隻怕……”


    “無妨。”晨露微微一笑,眉目流轉間,一片燦然晶瑩,更見颯颯——


    “我自有主張!”


    ****


    瞿雲說的“這幾日”,在第三天午後便有了消息,兩人一齊告了假,出得宮門,直奔“翠色樓”而去。


    這次的路徑,與上次截然不同,隻見瞿雲繞過小樓,直趨後院月門,一個十幾歲的小廝迎了上來,也不言聲,就領著出了進了花園


    他扳開一道石板,把下麵的精鋼栓擰了三回,彈開一個黑黢黢的洞口,兩人一躍而下,小廝再把石板蓋上,一切便毫無蹤跡了。


    洞下別有天地,幾條迷徑縱橫交錯,曲徑通幽,瞿雲走了幾步,晨露便看出,這暗含五行陰陽之數。


    一刻之後,兩人來到一道門前,一躍上來,隻聞得一陣稻草清香,卻原來是一間柴房,洞外守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婢,笑著萬福道:“小姐正在正房等著呢。”


    這是一處稍有喧鬧的宅子,看似普通富戶,卻實是清敏在京城的秘密據點,“幹將”組織中的重要成員,都已經到齊。


    兩人正欲推門進入,卻聽得裏麵一陣清晰的爭執——


    “敏小姐不必多言,要我膺服這十幾歲的小女孩,決無可能!”


    “十二郎莫非是要背棄誓言嗎?”


    清敏聲若寒冰,吐字鏗鏘,冷冷笑道:“也是我愚鈍,這都過了二十幾年了,什麽仇什麽恨都記不真切了,十二郎你一身才學,若不是虛擲於此,早就封侯拜相,位極人臣了!”


    裏麵亦是報以大笑:“敏小姐,你不必用話激我,王十二雖然不才,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道理,還是自小識得——我一生之中,隻服主上一人,為報她的血海深仇,就是丟了性命,也不算甚麽,隻是要讓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女孩來做首領,我一萬個不答應!”


    瞿雲聽得大怒,正要推門進去指斥,卻被晨露攔住了,她莞爾一笑,示意繼續聽下去。


    卻聽另一個聲音低低道:“在下也有異議——敏小姐,你說這位新首領,是故去主上的傳人,可她才多少歲?主上已逝去二十餘載,她如何傳得衣缽,這樣的蹊蹺,讓我們怎生心服?”


    瞿雲麵露難色,晨露的身份,隻得他與清敏兩人知道,若要告訴這些四方主事,一則駭人聽聞,二則涉及神鬼之事,聽著實在荒誕,所以兩人商議,決定以“林宸傳人”的身份,介紹給四方主事。


    隻聽清敏從容答道:“鬱公子,虧你也是江湖上混的,竟不知道各門各派的規矩——娥眉、碧城的高人,都有留書以待有緣的故例,新首領一身武功,皆是出自主上——就算你沒見過,其餘兩位主事都是老人,一試便知。”


    “留書傳下衣缽?這等事情,前人傳奇裏才有——隻是得了一本冊簿,就有資格做我們的首領?”


    鬱公子聽著年紀不大,隻是辭氣犀利,聞者側目。


    他穩坐房中,麵帶冷笑,更顯得劍眉星目,見眾人一時無話,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正要再說,隻聽得門外一聲輕笑——


    “各位久等!”


    這聲音清澈有如寒冰輕擊,卻偏偏生出無窮魅力,上位者的威儀,淡淡可見。


    門支呀一聲被推開了,兩道人影出現在人前——


    當前的,是一個素衣少女,隻見她雪衣烏發,一對冰雪般的眸子向在場眾人一掃,人們隻覺得清冽耀目,燦瑩莫名,呼吸都為之一窒,情不自禁的,立了起來。


    她目光觸及之處,那先前談笑自若的鬱公子,不由退了半步。


    晨露卻不再看他,隻是望著角落裏的中年漢子,輕啟檀口——


    “十二哥……”


    什麽?!


    那本來別過頭,一副倔強的中年人,聽到這熟悉而陌生的稱呼,不由手中一顫,險險把茶杯都捏碎了,卻也渾然不覺:“你叫我什麽?!”


    “十二哥,聽聞你的擎日掌已達極境,這幾十年,竟精進若此?我們出去切磋一下吧?”


    少女說了這樣一句話,聽著淩亂,卻又模模糊糊,意有所指。


    “我不和小丫頭動手。”


    中年人沉沉道。


    “十二哥……”


    晨露笑得暢快,齒間滑出的這聲稱呼,帶著奇特的韻味,那是一種……頗為熟悉的感覺。


    中年人隻覺得心驚:“你到底是什麽人?!”


    “十二哥隻管出來便是,您還怕,我這小丫頭的暗算嗎?”


    中年人受不得那目光中含笑的凜冽,把茶杯往桌上一頓:“我們出去!”


    兩人走到庭院之中,確定房中諸人已然聽不見,晨露這才輕笑道:“十二哥你好糊塗,連我也認不出來!”


    中年人如遭雷擊,呆在當場。


    且說房中眾人,誰也不在說話,隻默默喝著茶,等待院中的消息。


    王十二入會最早,性情剛正爽直,眾人隱隱以他馬首是瞻,這番不免要看看他的態度,再做打算。


    隻過了半刻,王十二便疾奔而入,神情帶著壓抑的激動,和狂喜:“老金,你快出來,我有話同你說!”


    他喚走了之前的老搭檔,金玄,屋內的四方首領,隻剩下新進的兩位青年俊彥。


    鬱公子冷眼看著少女回到室中,悠然笑道:“姑娘,任你舌燦蓮花,也隻能騙騙老王他們,要想說服在下,恐怕沒這麽容易!”


    晨露輕輕搖頭:“我從不對牛談琴。”


    鬱公子眼光越發冷厲:“在下也從不與庸人合作!”


    晨露微微一笑,眼中波光,比月華更為悒麗皎潔——


    “你還記得,你加入‘幹將‘的誓言嗎”


    “記得!”鬱公子毫不憂鬱地說道:“掃蕩蠻夷,滌塵宇內,使我中原千裏,永無災患!”


    晨露森然道:“不錯,你沒有忘卻組織的誓言,可你今日徒以意氣相爭,不顧組織大局,是什麽使你狂悖若此?!”


    她微微一怒,眉宇間一片凜然高貴,使人不敢逼視,鬱公子稍稍移開眼,卻仍是堅決道:“我隻服從在我之上的強者!”


    “好!”


    晨露擊掌道:“我若不與你比試一二,也難叫你心服——你想比什麽,謀略,還是武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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