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愛看打鬥,不愛看回憶的同學們表著急,還有幾章就回到我們的現實世界了)


    天邊露出微光。


    林宸的右肩疼痛加劇。


    就如同……鈍鋸在慢慢拉切。


    在賭約開始以後,忽律王子並沒有出現。


    他永遠在不遠處,卻從未出現。仿佛,在玩一個貓與鼠的遊戲。


    武者的敏感在壓迫著林宸,強敵就在身邊。看不見,摸不著。


    忽律王子很熟諳人的內心。


    焦慮、傷勢、恐懼,就如同錯綜成團的絲線,把人的脖勁纏繞,窒息,而線的操縱者,就是那位忽律王子。


    林宸想起他那成竹在胸的微笑,以及,最後的眼神。


    那樣輝煌如神的英俊容顏下,隱藏著多少危險?


    林宸感到那無所不在的視線,正在緊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到底在什麽地方……她在黑暗中停住腳步。


    寬闊的街道中,可並行八輛馬車,此時卻仿若死域,魍魎鬼魅,隨時都會出現。


    她苦苦思索著……一道靈光從腦中閃過。


    抬起頭,果然如此。


    她從袖中掏出三枚棋子,以流星趕月的暗器手法,朝天疾射。


    一隻鷹鷲仿佛有靈性,以剛翅閃過。


    再試,仍是如此。


    最後一枚,她貫注以全數心神,內力疊加,射出——


    那畜生仍想故伎重施,不想那棋子回旋而來,正中鳥頭。


    林宸縱身而去,在京城的巷街間,小小的身影,煢煢孑然。


    在接近城牆的時候,她停住,佇立。


    “你在看什麽?”


    由身後,傳來忽律王子的聲音。


    如同,深淵中的幽靈,終於露出獠牙。


    他手中把玩著一把黝黑短刀,上麵雕有文飾,看似不起眼,隻那一刀尖的一彎,泓亮晶瑩。


    “城牆上的血。”


    林宸答道,肩上的傷口在隱隱作痛,這倔強的少女,卻越發漫然。


    或許,生和死,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麽天塹之別。


    忽律想著,再一次深深沉溺於那一泓冰雪。


    “我不喜歡屠殺。”


    他並沒有出手,而是如此說道。


    似乎,不願意讓眼前的少女認為,自己也是那樣的襤殺。


    “屠城之舉,實屬無奈,隻有鮮血,才能壓抑叛亂。我族的戰士,並不喜歡與全城百姓進行巷戰。”


    林宸睜大了眼,驚愕的不能置信。


    那麽多的鮮血和生命,就為了這樣一個理由?


    再沒有任何語言,她的劍已出鞘,雖然,她知道,對方隻是為了激蕩她的心神。


    兩人在城牆邊交手已過十招。


    金戈相交,隻見火星四濺,黑白兩道人影,在劍氣刀意中宛如兩葉扁舟。


    於洶湧中弄潮,快極,然而命懸一線。


    林宸知道,結果毫無懸念——


    自己的傷勢,已經不能再拖。


    她咬牙,驀然,由袖中飛出一道光芒。


    天光初露,卻被這一光芒奪去所有燦爛。


    璀璨之極。


    光芒迸發。


    下一刻,忽律退了兩步。


    他閃電般點了自己幾處穴道,左臂已血染重衣。


    那物事靜靜躺在林宸掌心。


    無數根琉璃晶針編織成一匹魅麗絕倫的光幕,神工巧作。


    世上竟有這樣的武器!


    此刻林宸已是心沉到底,最後的武器,已經失效。


    她撫胸輕咳,那雙清澈的黑眸,越發空靈冰冷,卻透出隱忍極至的痛苦。


    忽律心口一顫,竟然在瞬間失神——


    下一刻,林宸已縱身幾步,登上了城樓,她回身,原本無力的劍在這一刻鋒芒大現。


    這一劍凝聚了她的所有態度——


    決絕的,拒絕。


    忽律何等精明,已經知道不好,他掠上城牆,不管,不顧,這一劍何等驚人,伸手欲把她拉回。


    隻差一點。


    他扯到的,是那蒙麵黑巾。


    晨曦初現,淡淡的光,照在急速下墜的少女身上。


    失去羈束的青絲散開,那一瞬,忽律看到的,是世上從未有過的絕世容顏。


    那一瞬,他終於知道,漢人所說的傾國傾城,是何等意義。


    林宸閉上眼,並沒有感到意料中的痛楚——


    在城下,一位少年,穿著有破洞的黑衣,穩穩的接住了她。


    那千瘡百孔的衣料,異常熟悉——


    是潛入京城時,偶遇的那個蒙麵少年!


    “是你!”


    兩人異口同聲道。


    他這次沒有蒙麵,林宸看到了他的真實樣貌——


    清雅俊逸,灑脫不羈。


    縱是平凡的黑衣,也掩不住他的獨特氣質。


    若是說忽律王子象是傳說中的天神,這個少年,卻象是初升之日,溫暖,光明。


    如沐春風……林宸在此時,想起了這個詞。


    城樓上,忽律王子看著他接住林宸,兩人親密相擁,心中生出莫名的煩躁怒意。


    他定睛一看,頓時怒不可遏——


    “斬白蛇者!你是元旭!”


    ****


    忽律王子通曉漢學,他知道,在華夏文明中,對於朝代變換,有一種“五德循環”之說。


    先賢認為,任何一個王朝,都有一種上天賦予的德性,這種德性用五行來表示,就是金木水火土五種德性。這個國家與王朝的為政特點,必須或必然的與它的德性相符合,它所崇尚的顏色即國色。


    一旦這個王朝天命已盡,會有另一種“德性”來替代它。


    景樂朝風雨飄搖,前幾年,京城就有人暗地裏傳說,有一位孩童在京郊遇雨,以赤色大劍斬殺一條巨大白蛇,蛇化龍形而去。


    白色,為金德之相,這意味著,本朝的氣數已盡,將被尚“赤”的火德替代。


    韃靼入傾後,有義軍集結,首領名為元旭,乃是首陽侯之後,他使一柄赤色大劍,人人傳言,他即是火德之主。


    這個少年,會是中原的真命天子?


    忽律心中冷笑,他雖然仰慕華夏文字,對這些讖緯之說,從來不屑一顧。


    不過是一個家道中落的貴族少年,冒充著這些神鬼之說,就想驅逐我韃靼大軍?


    他拿下背後小弩,正欲射去,隻聽得身後轟隆巨響,回身看去,隻見火光衝天,土石飛濺,四座軍營,竟齊齊冒起黑煙。


    元旭在日光下微笑,揚聲道:“我等一夜辛苦,以贈王子。不必遠送,就此告辭。”


    少年意氣,說不盡奮發蓬勃。


    他手中亦有弓弩,兩人相持,半晌,忽律終於放下,急急回身去救援。


    ****


    林宸和元旭共騎一馬,她傷勢很重,頭腦有些昏沉。


    元旭小心的扶住她,又擔心她墜落,又怕城牆那一幕重演。


    “你忸忸怩怩做什麽,我是洪水猛獸嗎?”


    少女蹙眉,清冽眼中閃過怒意。


    元旭苦笑,看看自己被劍刺得滿是窟窿的衣衫。


    “小妹妹,你家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多管閑事!”


    “小小年紀,怎麽這麽倔強?!”


    “你又有多大,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我已滿十六……”


    林宸有些賭氣:“不過大我四歲!”


    元旭很有些驚訝,他端詳著林宸,除去那張美的不似凡人的麵容,她根本不象十二歲。十二三歲的女子,有的論及婚嫁,她卻如此瘦小,如孩童一般。


    他目光凝住,看著她頸胸間,那是唯一裸露的蒼白肌膚,上麵有很縱橫傷口,年代久遠。


    她過的是什麽日子呢……他心中一痛。


    林宸見他盯著自己胸口,羞怒之下,一掌推去。


    “你小心,別跌下馬去!”


    “好色之徒,要你多管!”


    “你根本沒長大,有什麽色給我貪圖?”元旭看著她胸口,玩心大起,在“大“字上加了重音。


    “你那賊眼……你、你還看!!”


    “喂……小心!!別亂拔劍——別刺了、我的衣服!!!!”——


    “住手……我不想裸奔啊!“


    元旭的玩笑,終於給自己惹出亂子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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