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冷哼一聲,隨手把精美絕倫的畫扇一扔,麵沉如水,左右噤若寒蟬,都不敢出聲。


    她身邊的葉姑姑心知肚明,遣散了眾人,上前拾起畫扇,寬慰道:“主子別氣壞了身子,皇上性子一向如此,也沒什麽歹意。”


    “沒什麽歹意?你瞧他話裏的意思,倒是在疑我一般……”


    “皇上怕是心中有了芥蒂……也難怪,上次皇後娘娘那樣作為。”


    “哼,一個兩個都那麽不省心。淑菁這丫頭小時看看還好,大了竟是愚昧不堪……哎,也難怪,我這兒子,看著寬仁,實際最是剛性,淑菁是犯了他的大忌了!”


    太後恨鐵不成剛的皺眉,淑菁是皇後的閨名,正是她二哥的掌上明珠。


    “梅嬪娘娘這次有孕,該怎麽處理?”葉姑姑瞧著她神色黯然,轉移話題問道。


    “還是老法子……叫淑菁這丫頭沉住氣,船到了橋頭,由不得它不直!”


    這隱晦含糊的話語,中間蘊藏的血腥,讓葉姑姑悚然,她連忙道:“我這就去跟鄂姐說。”


    太後看著她匆匆而去,取過桌上畫扇,仍是一臉悠然高華。


    ****


    昭陽宮中,後宮妃嬪陸續到了,皇後才起身升坐,受了眾妃參拜後,連忙讓眾人起身就座。


    一時宮中花團錦簇,鶯嚦婉轉,說不盡旖ni溫柔。


    晨露冷眼看去,卻見昭陽宮格局不凡,諸般寶器,皆是內斂古樸,明明是奢華到了極點,卻一絲也無炫耀之意。看那擺放的位置姿態,卻象有了不少的年月。


    這定是當年,太後的手筆。晨露忖道。


    果然,回首細看,就可見鮫綃裁成的帷幕低垂,珠光如霧,內院的光景,與此殊然不同。


    此處乃是正殿,十幾個妃子看似姐妹般親密,仔細端詳,卻能看出端倪——此間隱隱分了三派。


    皇後和那日到雲慶宮式威的雲貴人頗有默契,想想那日齊妃的話,是皇後提攜了雲貴人,她才能脫出賤役,進而蒙寵。


    雲貴人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宮裙,上麵綴了星星點點的珍珠,一派小家碧玉的貼心模樣——估計是不想搶了皇後的風頭。


    正中央坐的,就是一直臥病,這幾日才有所好轉的皇後,隻見她身著正統的鳳冠朝服,眉目間有六七分象了太後,亦是不多見的美人,隻麵容有些蒼白,顯得孱弱溫文,舉手投足間,名門高閥的貴氣立現。


    下首右邊第一,坐的是齊妃,她揚著眉,有些桀驁地瞧著皇後那邊姐妹情深,臉上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仿佛勝券在握。


    後宮裏,她是皇帝最眷寵的一個,曆經兩年而不衰,前陣子,元祈迷戀梅嬪,卻很快有孕,不得再幸,這陣子多了個雲貴人,可數數侍寢的日子,仍是她多出了一大截。


    她亦是出身高貴,乃是先帝欽定的顧命大臣齊融的女兒,齊融素來以顧命重臣自居,朝中多人以他為首,這一黨對太後和林家都很不滿,甚至有傳言說他曾道“牝雞司晨”。


    齊妃身邊亦有多名嬪妃圍繞,她仿佛對上首的皇後不屑一顧,隻頻頻看向正對麵,


    那邊首席空著,仿佛正在等待。


    過不多久,隻聽太監唱命,眾人都不再談笑,齊齊看向門口——


    傳說中的羅刹惡鬼,聞名遐邇的周貴妃終於到來。


    這時,初午的梆更終於敲響,這正是皇後請柬上說的時間。


    那是一個穿著大有古風的女子。


    寬袍廣袖,腰間以玄黑紅紋為帶,綴有金戈。她的腳上不穿繡鞋,而是非金非玉的晉式木履。


    她身後使女捧著的也並非如意香巾,而是一柄短劍。


    她上前,給皇後行禮,然後,坐到了那空著的席首。


    晨露聽說過這位周貴妃許多傳言,那些人談到她,都是環顧左右,然後心有餘悸地說道:“那是個羅刹惡鬼……”


    她是天門關周大將軍的女兒,從小長於軍中。


    初時,皇後鳳體違和,元祈就欽點了她掌管六宮事務,不料她以軍中律條治理後宮,在三個月內,罷黜了四名妃嬪,杖死的宮人竟有十一個之多。


    她拿人時證據曆曆,凡是生事害人,造謠貪瀆的,一個也不曾輕饒。


    那三個月,是後宮最為清淨安全的時候,也是太後和元祈最頭疼的時候——前來哭求哀訴的人絡繹不絕。


    最後,迫不得已,皇後仍主持大局,由周、齊二妃協助,這才平定了是非。


    周貴妃一落座,齊妃就笑著嬌聲說道:“周姐姐真是好氣派,大家都等你一個呢!”


    周貴妃連眉毛也未曾一動:“皇後的懿旨上說是時,是你來得太早——莫非是你太餓?”


    她未曾到達,就知道今日是齊妃最早,這份勢力,簡直駭人。


    晨露暗笑,這位倒真是軍中習氣,不早不晚,隻是準時。


    皇後看著她們坐下就言語不善,連忙轉移開話題,她朝著梅嬪親切笑道:“妹妹今日身體可好,你懷了龍裔,定是非常辛苦——對了,你今日派人來,說是新尚儀也要一起前來,這位就是嗎?”


    她看向梅嬪身後的晨露,目光越發親切溫柔:“好小巧的女孩……皇上也真舍得使喚。”


    她對晨露道:“可憐見的,見了你,就想起我妹妹來……你近前來,讓本宮仔細瞧瞧。”


    幾十雙目光立刻聚集過來,她們早聽說皇上封了尚儀,有了貼身女官,患得患失之下,怕本就稀少的寵愛更被分了去,已是如臨大敵。


    一看之下,眾妃倒大為安心,隻是個清秀的小女孩,沒有什麽可以媚惑皇帝的美色。隻有齊妃冷哼一聲,大概想起了,這就是她宮中遣出的那個。


    晨露大大方方走上前去,禮數周到地參拜了皇後,皇後越加歡喜,拉著她的手說了好些,才放她下去。


    正式開席後,皇後說了幾句,春日明媚,且在此小酌之類的話,就宣布開席,諸嬪妃一番梳妝打扮趕路,又互相說了許多熱絡親密的話,正好也有些餓了。


    這時膳品已經絡繹不絕的送了上來,頓時奇香四溢,皇後不愧為高門大閥出身,她宮中的菜色,都是眾妃聞所未聞,一嚐之下,都是拍手叫好。


    雲貴人連忙討好皇後:“娘娘,這宮中禦膳房,已是匯集天下名廚,不料您這更是藏龍臥虎,這些菜色臣妾不要說見過,就是做夢,也想不到有如此美味!”


    齊妃見她就恨得牙癢癢,臉上笑得更加嬌媚:“喲,雲妹妹這麽愛吃啊,既這麽著,今後皇後用膳,你且在一邊候著,剩下的總有你的份!”


    雲貴人聽著如此惡毒露骨的譏諷,氣得胸口起伏:“姐姐在說什麽,我竟沒聽見!!”


    皇後一看勢頭,連忙不動聲色的緩和:“雲蘿這孩子孝順,不過見我體弱,變著法子哄我開心,齊妃你也是做姐姐的,怎麽計較起了小孩子說話……其實天家女子,誰沒見過世上珍饈呢——齊妃,我聽說你父親前陣子,也對翠色樓的菜品流連不已,是嗎?”


    翠色樓是京城最著名的酒樓,這句話乍聽尋常,不過,齊妃父親齊融,前幾日和此間的美貌女伎通宵歡娛,清早被人撞見,已是滿城風雨。


    皇後這時候提出,就有知情人竊竊私語,齊妃氣得柳眉倒豎,偏又發作不得。


    晨露站在梅嬪身後,見她一邊好奇懵懂的看著眾人鬥口,一邊源源不斷的把食物送入口中,不時還露出幸福的微笑。


    她倒吃得舒服!晨露哭笑不得,俯身到她耳邊正要讓她注意儀態,突然,她僵住了。


    梅嬪手邊有一碟才送上的鬆子魚露,她夾了一箸,正要送到嘴裏。


    這個味道……


    仿佛是一道閃電劃過腦海,晨露頓時豁然開朗。


    原來如此……這樣的鬼蜮伎倆!


    她伸出手,果斷地製止了梅嬪——


    “娘娘,這個不能吃!”


    側對麵,齊妃還在生著悶氣,她無意中一抬頭,正好看見這一幕。


    她提高了聲量,好讓滿場都能聽見:“尚儀,你在做什麽?”


    (請大家多多給我推薦票,現在的票實在讓我灰心,我能保證一天一章,大家也給我點信心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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