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內,一位村婦打扮的女子靜靜在客廳等候。


    她沒有尋常百姓的拘謹膽小,若無其事地坐在客廳,自顧自喝茶,反客為主,反而像是回到了自己家裏,說不出旳隨意與自在。


    從內院趕過來的楚塵,反倒像是成了外人。


    楚塵一眼看出了對方的身份。


    她的氣息晦澀,看不出端倪。


    不過,楚塵冥冥中在她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仙人霧珠的氣息。


    想也不用多想,眼前女子正是“自爆”的雲織娘娘。


    她,沒有死。


    她故技重施,又一次詐死成功。


    不僅騙過了他,甚至把一群道行修為高深的魔頭、仙庭強者都騙過去了。


    楚塵心中那叫一個震驚。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狡猾了,城府深似海,妥妥老陰比。


    “不,我不是雲織娘娘,楚都管,你應該也看得出來,我是一縷殘存化身,本尊早在大半個月前就隕落了,你也在場,還有一眾魔道強者,我哪有通天神通,能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瞞天過海,暗度陳倉。”


    婦人輕聲笑道,順手還指了指座位,讓楚塵坐下,好似她真是此地主人一般。


    楚塵笑了笑,並不信雲織娘娘的話。


    壞女人的嘴,是騙人的鬼!


    誰信你的話,那才有鬼了。


    “你既然逃出生天了,為何還回來?”


    楚塵表麵上頗為輕鬆,可是內心並不平靜。


    雖然眼前的“雲織娘娘”看不出底細,不知還有幾分道行神通。


    不過俗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五品強者即便身負重傷,奮力一搏之下,同樣也能對他產生致命的威脅。


    雲織娘娘悠悠道:


    “本宮恨你入骨啊,要不是你,本宮也不會淪落到眼前的境地,我雲霧湖中的雲蚌族人也不會因此殞命,楚都管,你可把我們害慘了。”


    雲織娘娘語氣雖然平淡。


    不過,話語中卻透著一股刺骨寒意,令人毛骨悚然。


    楚塵心中說沒有壓力,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他很清楚,到了這一步,他即便放低姿態,甚至是跪地求饒也沒卵用。


    既然自知躲不過去,楚塵心中也無懼。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雲織娘娘不可能本尊親臨,既然是化身,他亦有一搏的機會。


    堅定信念後,楚塵一股正炁在體內升騰,驅散了心中雜念:


    “雲織娘娘,不是我害了你和雲蚌一族,你自己才是罪魁禍首。”


    “是啊,歸根結底,是我違背了祖訓,修煉了禁法,這次造成了眼前的局麵。”


    雲織娘娘絲毫沒有生氣,反而讚同了楚塵的話,癡癡發笑,笑容詭異。


    “可是,我覺得我沒有錯。”


    “雲蚌一族先祖們太天真了,它們以為自廢武功,禁了《霧丹妙法》,後輩雲蚌族人就能平平安安。”


    “嗬~實在是笑話!”


    “楚都管,你恐怕不曉得我雲蚌一族的悲慘,仙人霧珠絕跡了,可是仙人蚌的傳說從沒有消逝,總有人覺得仙人蚌有益修行。”


    “他們肆意抓捕、販賣我的族人,我雲蚌一族淪為貨物,擺上了拍賣場,成了貴人們交際往來的玩物私產,天下各地族人,誰過得如意了?哪個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熱,惶惶不可終日。”


    “本宮這一支算是比較幸運的,我有幸結識了一位貴人,跟隨著他,後因功敕封為雲霧湖神,庇護了不少族人,總是能過上一點安穩日子。”


    “可惜,好景不長,我的貴人入了幽冥地府,他在大昌留下的勢力因朝堂之爭漸漸失勢。”


    “自打我沒了大靠山後,我雲霧湖的族人日子就不好過了,時不時就有大人物來找我,示意我孝敬他們。”


    “他們的意思本宮豈會不懂,本宮為了全族苟活,忍了,屈辱地將自家族人獻了出去...”


    “她們一個個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她們是那麽信任我,那麽愛護擁戴莪,結果...我親手將他們推向了地獄,讓他們飽嚐了人世間最肮髒齷齪的一麵,我送它們離開時,天真無邪的她們衝著我燦爛一笑...楚都管,你可知那會我的心有多痛!!!”


    “啪!”


    說到動情處,雲織娘娘雙目通紅,猛的一拍桌案,麵龐上滿是憤懣、憋屈之色。


    楚塵沉默了,他相信雲織娘娘沒有說謊。


    當初,他得到了小蚌精明珠,向青穎請教,得知的情況與雲織娘娘描述的差不多。


    聽到這,楚塵心情複雜,也不知該如何說了,隻是當一個傾聽者。


    “後來呢?”


    雲織娘娘緩了緩心神,繼續道:


    “後來...後來,無非就是送出去越來越多的族人,那些自詡高貴的貴人,比邪魔外道還要貪婪,欲壑難填,到了後麵,我已經麻木了,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到了後來,族人們也不理解我,紛紛在暗地裏戳我脊梁骨,說我為了攀附權貴,賣族求榮,嗬嗬嗬~我為庇護族人殫精極慮,受盡屈辱,到頭來,裏外不是人,千夫所指,萬夫唾罵!”


    說到這,雲織娘娘語氣中滿是淒涼、憤懣。


    最後,帶著幾分解脫:


    “我也知道我在做什麽,也許,我的心早就墮入魔道了,偶然一次我得到了《霧丹妙訣》,竟想也沒有多想,不計一切後果,順手就修煉了。”


    “我受夠了,受夠了屈辱,受夠了不被人理解。”


    “我要通天徹地的道行神通,隻有毀天滅地的力量才能超脫所有束縛,打破層層枷鎖!”


    “什麽我雲蚌一族有罪!狗屁不通,我雲蚌一族最大的罪過,不是修煉了《霧丹妙訣》,而是太過弱小了。”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這便是世間永恒不變的法則。”


    “若是我雲蚌一族有人證道超脫,誰還敢欺我,侮我?”


    “自那以後,我便幡然醒悟,我不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提升實力,隻有自身強大,才能庇護雲蚌一族,才能逍遙自在,不然,活在這世上,不過是受人欺淩罷了...”


    ...


    雲織娘娘滔滔不絕,將自己心中擠壓多日的苦悶一朝傾訴的幹幹淨淨。


    末了,她悠悠道:


    “楚都管,要不是你,不出兩個月,我就能突破四品道行,一步跨入大神通者之列,我恨啊,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


    雲織娘娘的目光冰冷如刀,落在了楚塵身上,恨不得將楚塵千刀萬剮。


    楚塵心中一凜:


    “你是來殺我的?”


    雲織娘娘搖頭:“我隻是區區殘魂,哪殺的你,我問你,《霧丹妙訣》呢?”


    楚塵不假思索,道:“毀了,我既然答應你,讓《霧丹妙訣》絕跡,自然不會食言,仙庭問我,我也沒有上交上去,而是私下毀掉了。”


    雲織娘娘憤怒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詫異,問道:


    “你舍得?我族中《霧丹妙訣》,我族前輩參悟真仙‘九州太史神功妙濟真君許天師’傳承而創,玄妙無雙!”


    “真仙所傳?”


    楚塵還真不知道。


    不過,這位妙濟真君他確實聽說過。


    錯過了一樁機緣!


    楚塵搖搖頭,沒有多想,從手環仙洞中取出了“貝殼”。


    貝殼龜裂,靈性黯淡,其中傳承毀的一幹二淨,


    雲織娘娘見狀,心中鬆了一口氣,道:


    “那就好,我這殘魂分身執念盡消,總算可以安心了。”


    說完,雲織娘娘神情舒緩,身上的戾氣消失的無影無蹤,身子越發虛幻,化為光光點點。


    眼見著就要消失了,雲織娘娘虛幻的神色突然扭曲起來,張牙舞爪,仿佛來自抵禦的惡鬼,擇人而噬。


    “楚都管!我咽不下這口氣,要不是你,本宮馬上就能神功大成了,我族人也不至於全軍覆沒,你,罪該萬死!”


    猛的,雲織娘娘氣息大甚,以驚人的神通封住了楚塵、小鬼仔,整個人化作一團光球沒入楚塵體內!


    這是她最後的致命一擊——元神交鋒!


    這亦是修士最後的殺機,如同過河的卒子,有進無退。


    不勝利,就意味著徹底隕落,魂飛魄散!


    麵對雲織娘娘的殊死一搏,楚塵卻沒有絲毫畏懼之色。


    恰恰相反,擔心許久的他大大鬆了一口氣。


    元神搏殺,他亦有一搏之力,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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