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巷子裏,周木躺地上,渾身泥塵,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口鼻之處還有血跡,樣子無比淒慘。


    他看著天空,目光驚恐彷徨,麻木無助,眼角有淚,可卻忘了悲痛,嘴巴微張,嘴唇顫抖,想哭,想喊,可喉嚨似乎被堵住,發不出一個音節。


    此時的他看上去無比讓人心酸。


    不遠萬裏的來到這裏找女兒,女兒沒找到,還落得如此下場,沒有幾個人能體會到他這種作物底層人民的心酸和悲哀。


    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形容他的遭遇再貼切不過了。


    偶有乞丐路過這裏,看到周木比自己還淒慘,眼中透露著不忍和同情,咬了咬牙,從懷裏拿出一個珍藏的饅頭放在他身上,然後歎息一聲搖搖頭離去。


    乞丐幫不了太多,也沒有能力去幫更多……


    周木依舊躺在地上,對周圍仿若未覺,初冬的陽光還是很暖和的,可他卻感覺無比冰冷,冷徹骨髓,冷得心都快死了,碎了。


    雲景快速來到這裏。


    來的途中就用念力仔細觀察了他的傷勢,周木渾身上下傷痕累累,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全都是被鈍器和拳腳打的,不但如此,他的肋骨斷了幾根,內髒受損,四肢都有粉碎性骨折!


    本來以他這樣的傷哪怕得到及時救治,以當下的醫療條件,很大可能也會死去,即使僥幸不死也會落下終生殘疾。


    好在雲景準備離去之前關注了他一下,否則周木將無聲無息的死在那無人的巷子裏。


    在雲景調動靈氣不遺餘力的滋養下,周木渾身的上快速得到穩定,且肉眼可見的好起來。


    “周叔,你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


    來到他身邊,雲景蹲下,沒有第一時間動他,心頭滿不是滋味的問。


    周木眼珠子動了一下,看了看雲景,嘴角顫抖似乎想說什麽,但卻萬般苦澀的扯了扯嘴角,旋即繼續看著天空發呆。


    這是受了多大的打擊和委屈才會變成這樣?


    雲景簡直不敢想象。


    他說:“周叔,你忍著點,我先幫你正骨,否則以後會落下殘疾的”


    “雲公子,不用了,我雖然沒什麽見識,但大概明白自己的狀況,沒用的,別白費勁了,讓我好好躺一下吧,北方的天,好藍,但是好冷……”


    周木總算開口道,還輕輕搖了搖頭。


    他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有力氣說話了,靈氣無聲無息的滋養著他的身軀,深受打擊的他壓根就沒在意自己的狀況。


    似乎躺在這裏隻是為了等死。


    開口就好,就怕一直憋著,雲景稍微鬆了口氣,然後說:“周叔,我開始給你正骨了,你別動,咬牙堅持一下,很快就好”


    周木沒管。


    於是雲景念力深入他的皮肉,仔細觀察他受傷骨骼的狀況,細致入微的幫他正骨,輕微的哢嚓聲中,周木渾身輕微顫抖,受損的骨骼部位得到複原,再在靈氣的滋養下,要不了半天他就能恢複如初。


    如今雲景控製的靈氣總量可不是幾年前能比的,而且周木隻是普通人,體質弱小,恢複起來比體質強大的練武之人更快,體質越弱的在靈氣滋養下恢複得更快。


    給他正骨後,雲景這才想了想又問:“周叔,清晨還好好的,怎麽現在會弄成這樣?”


    雖然問這個問題有些揭周木傷疤,但雲景還是想知道原因,力所能及,能幫他,能給他討回一個公道,雲景並不介意幫一把。


    “多謝雲公子了,你是好人,遇到你是我的福分,可我的事情,你別問了,也別管,就當沒見過我吧,小老兒我何德何能能得你關心啊,你走吧,就當沒見過我……”,周木看向雲景輕輕擺擺手語氣有些空洞道。


    說道最後,他微微愣住,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能抬起手了,簡直讓他以為自己在做夢。


    在他發愣中,雲景也沒顯擺自己暗中給他療傷的,想了想看著他認真道:“周叔,你也知道,我是讀書人,路見不平不管不問可不是君子所為,而且家師也時常教導晚輩與人為善,如果能幫得上忙,我盡量幫你,但若我也無能為力,那就請你見諒了,畢竟人的能力有限”


    雲景想幫他,但也有量力而行的自知之明。


    “雲公子,我求求你,別管了好嗎,我知道你心善,可我真的不想給你添麻煩,而且很可能給你帶來災禍的,有心人咱惹不起,也不敢惹”周木帶著點哀求的語氣道。


    遲疑片刻,雲景轉移話題說:“周叔,這樣吧,我先幫你治傷,晚輩雖是讀書人,卻也跟著師父練過武的,練武之人有特殊的治傷手段,我給你治好後,能行動了,咱去找個地方整理一下再說,躺這兒也不是個事兒”


    說著,也不待周木拒絕,運轉血氣於手上,給他舒筋活血。


    血氣不能作用於體外,自然是無法給周木療傷的,但運轉血氣能讓他感覺到熱乎乎的,然後雲景暗中用靈氣幫他療傷,給他一種治傷的心理安慰,靈氣是他根本就不了解的手段,太過玄乎了。


    見雲景不再提幫忙的事情,周木這才鬆了口氣,然後發現在雲景的施為下自己的傷飛快恢複,要知道他一開始可是要死了的狀態啊,原本等死的心倒是活過來了。


    他還有家人,如果能活著,怎麽舍得死去?


    之前那是沒辦法,隻能等死。


    此地偏僻,除了一開始來了又走的乞丐外,一個多時辰居然沒有人經過。


    一個多時辰後,周木那麽嚴重的傷已經恢複到能自由行走的程度了。


    “雲公子,你這手段當真神奇,我還以為我活不成了……,我欠你一條命”,周木緩緩起身驚奇道,然後當即就要衝著雲景跪下表示感謝,一窮二白的他隻能用這樣的方式表示感謝了。


    雲景趕緊攙扶著他說:“周叔使不得,晚輩會折壽的,走吧,我扶著你,我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再說”


    周木拗不過雲景,磕頭感謝隻能作罷。


    不久後,雲景扶著他再次回到了昨天住的客棧,隨著時間的過去,周木的身體越來越好。


    雲景在客棧開了一個房間,讓小二幫忙打來熱水給周木清洗。


    完了房間內陷入長時間的沉默,雲景沒走,默默的陪著這個孤獨無助的老人。


    “雲公子,你走吧,我本來以為自己活不成了的,我……我明天就想辦法回去了,你不用管我”,沉默很久的周木緩緩開口道。


    他的內心很樸實,知道雲景好心,但並不想給雲景添麻煩。


    作為底層掙紮數十年的他,不是那種我是弱者你不幫我就是你不對的想法,反而盡量想給別人減少麻煩,要不然心頭不安。


    “周叔,回去也好,不管發生什麽事,出來一趟,總還有個家,有個去處,其他的不用多想”,雲景順著他的意思說道。


    然後周木默默的開始流淚。


    女兒沒找到,就這麽離去,他就算白跑一趟了,省吃儉用攢了多年的錢花了,可沒看到女兒,回去如何給家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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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不敢再找了啊,上門一趟差點被打死,如果不是遇到雲景的話,他就真的死了,再去會沒命的。


    一麵是牽掛想念的女兒,一麵是沒法回去給家人交代,他隻能默默流淚。


    雲景見此滿不是滋味,又道:“周叔,你不讓我幫忙,怕給我帶來麻煩,我理解,依你就是,但你總得讓我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吧?如果不弄清楚,恐怕很長時間都會記掛著這個事情,以後讀書都沒法靜下心來了”


    聽他這麽一說,周木遲疑道:“會給雲公子帶來這麽嚴重的影響嗎,那倒是我的不是了,既然雲公子隻是單純的想知道,那我就給你說說吧,哎……”


    說道這裏他頓了一下,抹了抹眼淚,語氣茫然道:“今早我根據當年女兒女婿走時留下的地址一路打聽過去,地方是找到了,可人家高門大院連門都不讓我進,我說是去找女兒的,讓看門的通融一下,看一眼女兒就成,遠遠一眼我就走,不打擾女兒的生活,畢竟我這個當爹的沒本事,女兒去了大戶人家,我出現會給女兒丟臉”


    “可那家下人卻說他家根本就沒什麽我女兒,然後就把我趕走了,起初我也以為自己找錯地方了,挺不好意思的,但我在就近打聽了一下,沒錯的,那裏就是當年我女兒女婿留下的地址”


    “不得已,我再次上門,祈求看門的讓我看一眼女兒,哪知對方惱怒之下反倒是讓家丁打手將我打了一頓,依舊說哪裏根本就沒我女兒,如果再鬧事就打死我,然後,那些打了我一頓家丁就吧我遠遠丟之前的巷子裏去了,後麵我就遇到了雲公子你……”


    整個過程聽完,雲景有些微微愕然。


    過程挺簡單的,周木兩次登門,然後被打了,可問題是,如果那戶人家隻是不待見周木的話,用得著下死手嗎?


    明顯是要至人於死地啊,要說那些家丁出手沒個輕重也不至於把人打成那樣。


    心念閃爍,雲景大概猜到,那戶人家的目的估計是要周木死,之所以不是當場打死,恐怕僅僅隻是為了減少些許麻煩。


    就周木這樣一個外鄉人,無權無勢,隻要不是當場打死,事後誰會在意?


    一條人命啊,周木又不是闖江湖的,也不是惡人,那些家夥怎麽那麽狠的心。


    “這樣啊,那周叔,那戶人家姓什麽?在哪裏,還有你女兒女婿叫什麽名字?”雲景依舊隻是一副想要單純了解一下的語氣問。


    周木不疑有他,說:“那戶人家我早上才去過,記得呢,在梧桐街,那條街進去的第五家,姓汪,我不識字,隻聽其他人說他家叫汪府,我女兒叫周小娟,女婿的名字我也記得,叫汪浮,他是讀書人,還有字,叫夜雪,當初女婿還給我說過夜雪這個字的意思呢,我都記得,當初他說,作為讀書人,品格要想雪一樣潔白,哪怕黑夜籠罩世間,黑暗之下也無法改變雪的潔白”


    很顯然,周木一直都牽掛著女兒,這麽多年過去,當初說的話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時時刻刻牽掛著女兒,十多年時間啊,恐怕沒幾個人還記得當初都說過聽過什麽話吧?


    “汪府,汪府,周小娟……”,雲景重複了一下,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然後雲景問周木,道:“周叔,你打算明天就回去了對吧,家裏還有其他什麽人?”


    “家裏還有個老伴,本來也想來看女兒的,可她腿腳不便,而且往返路費也不夠兩個人,所以就沒來,在家裏等著我帶消息回去呢,如果有機會的話,她還想我把女兒也帶回去團聚,十多年沒見了,想念得緊,然後家裏還有個兒子和兩個孫子,都沒什麽出息,一輩子種地的命”,聊開了,周木倒是沒多想,將家裏的情況告訴了雲景。


    還有家,還有家人,縱使女兒沒找到,身體恢複了,周木想來不會有輕生的念頭了。


    雲景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話說回來,周木不遠萬裏的跑來尋女兒,地址肯定是不會記錯的,而當下這個時代,可不是雲景前世流動性大經常搬家,一棟祖宅住幾代人十幾代人都不在少數,所以汪府汪浮是周木的女婿應該沒錯。


    可為什麽周木找上門去,對方會矢口否認甚至殺人滅口呢?


    這其中恐怕另有隱情!


    可若雲景沒記錯的話,想要拜訪的那位左先生,他的某個弟子就叫汪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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