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姬龍鳳攻入明德門城樓的時候,已經鎖定了這場戰鬥的勝局。


    雖然平陽知府王舜征、兵備副使李一鼇及指揮使唐嶢帶領士卒拚命抵抗,但是那止得住?


    明末內地衛所兵稍做訓練,若是用來守城倒也堪用,但是用來近戰肉搏,那就不夠看了。


    姬龍鳳以一敵十,猶能擊殺其七,如今又有士卒護衛左右,那更是如虎添翼。


    所謂“十步殺一人”,完全不足以描述姬龍鳳的凶殘。


    與大多數人的直覺相反,狹窄但是又有能夠讓長槍騰挪的空間反倒更利於長槍的發揮。


    姬龍鳳以自己為矢鋒,以敢死之士為羽翼,三步出一槍,一槍殺一人。


    一時間勇不可擋,隻殺得當麵明軍官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指揮使唐嶢見姬龍鳳如此囂張,怒不可遏,不由持槍上前來戰。


    那姬龍鳳已經殺順了手,氣勢如虹,眼見唐嶢攔在麵前,不由把槍一抖,一式中平槍直紮過去。


    “中平槍,槍中王,當中一點最難防。”


    格槍與格刀劍不同,無非攔拿二法而已。


    但是無論攔還是拿,都必須先得兩槍相較,然後方有攔拿之謂。


    故而紮刺之時,無論上平槍還是下平槍攔拿之時,都容易形成大夾角,容易防守。


    中平槍則不然,其法直來直去,即便攔拿也很難形成較大的夾角,故而最難防守。


    那唐嶢本是衛所出身,家傳的武藝倒也沒有落下。


    眼見姬龍鳳一槍刺來,隻把長槍一抖就去“拿”它。


    所謂“拿槍”,便是敵人直刺時由外向內抖槍防守,動作和翻腕抓拿東西頗為相似,故而被稱之為“拿槍”。


    你莫要看這“拿槍”不過是很基本的技法,長槍用法攻防一體。


    若是姬龍鳳這下子被唐嶢拿實了,丟了中線,那麽下一步敵人就要發槍奪命,毫不容情。


    隻是唐嶢萬萬沒想到他這一拿卻沒有拿實,不由大驚失色,連忙就要向後退去。


    隻是哪裏還來得及?


    唐嶢隻覺得左手一疼,不由慘叫一聲,棄了長槍跳出了圈外。


    “好槍法!”唐嶢舉手一看,隻見左手掌竟然已經被姬龍鳳紮透了,在鮮血汩汩的傷口處隱隱可見森白的手骨。


    姬龍鳳這一手唐嶢當然也知道,自然也使得出來。


    然而,高手過招本就是生死一線,快一線則生,慢一線則死。


    姬龍鳳看了看已經跳了出去的唐嶢,不由遺憾的咂了咂嘴。


    原來這這一手喚作“鳳點頭”,由調槍和鳳點頭兩個動作組成。


    其中所謂調槍之法,即是你拿我攔,你攔我拿,大家順著一個一個方向轉動,防止自己的長槍為敵人所攔拿。


    這個法子在別的流派中又稱之為“閃賺”。


    “所謂閃賺者,如敵人一槍紮來,我用拿開進步,競技中平而入。敵見我槍至彼,彼必一拿,我即審敵拿力收半,便將槍一閃,串彼圈外,紮敵一槍,彼必不能救。裏外皆同,故曰最勝。”


    其實說白了就是先以虛招誘敵將招數使老,然而伺機發槍克敵。


    具體到姬龍鳳這次,就是先用中平槍虛紮,等你來拿。


    你若來拿,我則順勢調槍躲過,然後槍頭轉至你長槍上方時往你握槍的前手一點,便破了你的槍勢。


    本來這一招還有一個後續,等你傷了敵人前手之後順勢往前一紮就能要了敵人性命。


    隻是這唐嶢也不愧是衛所官兵,多少也有點本事,眼見事情不對,急忙跳了出來。


    這一次雖然被姬龍鳳傷了左手,倒也不至於被人追上一槍,丟了身家性命。


    “走!”眼見事不可為,指揮使唐嶢向副使李一鼇使了個眼色,就待棄城而走。


    不意李一鼇搖了搖頭笑道:“你和王知府先走,我來斷後!”


    那唐嶢本來對知府王舜征頗有微詞,見李一鼇護著他,隻好賣他個情麵,無奈道:“那副使你好自為之,唐某去也!”


    隻是說要走,哪有那麽容易?


    就在姬龍鳳攻入城樓的時候,義軍其他敢死之士也先後趕到,而城下的義軍也借助雲梯等器械紛紛登上城樓。


    “平陽陷矣!”張順站在城外,望著如同潮水一般湧上了城牆,不由欣喜道。


    “全賴舜王指揮之功!”張天琳、張汝魁自知這一次表現不佳,不由連忙拍馬道。


    “自家兄弟,何分你我?”張順聞言笑著搖了搖頭。


    雖然他心中早已經悄悄把張天琳、張汝魁兩人降低了一個等級,仍然不動聲色安慰了一番。


    “後續掃尾事宜還請舜王交與我等,舜王請回堯廟稍歇!”張天琳和張汝魁相視一眼,也不知道張順心裏是何打算,兩人不由主動請纓,聊以彌補一二。


    “好吧!”張順也不為己甚,又警告了幾句道。


    “不過軍紀務必給我看嚴實了,若是有人膽敢建銀劫掠,你們要是不處理,那我就替你們處理!”


    那兩人日後不知舜王軍法森嚴,哪裏還敢有小動作,連忙一一應了。


    眼見形勢差不多了,張順自覺待在此地無用,反倒讓張天琳、張汝魁兩人行事畏首畏尾。


    他便留下孫傳庭作為“監軍”,自率宋獻策、徐子淵、雷翀等人返回平陽城外營地。


    昨晚到達義軍營地的時候,天色已晚,張順不曾看得真切。


    這一次張順返回此地,這才發現這營地並非憑空而建,而是以一小片建築為核心紮寨而成。


    張順走到昨晚中軍大帳所在,抬頭一看,卻是一座氣勢恢宏的廟宇,那門楣當中正寫著兩個大字“堯廟”!


    張順不由為之一愣,隨之釋然。


    平陽乃是堯都,此地建有堯廟也是理所當然。


    “此乃天意,還請舜王祭拜一番為好!”不意張順思緒未落,宋獻策早笑道。


    “此話怎講?”你也不能讓本王見廟就拜,這樣和愚夫蠢婦又有何區別?


    “舜都蒲阪,或言平陽及潘者也。”宋獻策聞言笑道。


    “昔日堯帝都於此,舜帝亦曾都於此,蓋禪讓之故也,此非大德乎?”


    宋獻策的意思很簡單,“堯禪舜”,僅此一條理由就值得張順祭拜。


    “那好吧!”雖然如此,張順也不可能像祭拜舜帝那般進行大祀。


    他隻是命士卒尋來祭肉、香紙等物,來到堯像麵前,草草的祭拜了一番。


    隻是張順這廂剛拜完,那廂突然有人大呼小叫起來。


    宋獻策皺了皺眉頭,不由走出門外喝道:“外麵何事喧嘩?”


    “堯天舜日,堯天舜日!”不曾想原絳州知州雷翀也指著天象驚叫起來。


    “此話怎講?”宋獻策不由一愣,奇怪道。


    “先生有所不知,在晉地,堯為天,舜為日。堯天舜日之詞又特指蒼天為烏雲所罩,然後太陽從烏雲縫隙出現的景象。”雷翀連忙解釋道。


    宋獻策聞言一愣,抬頭一看,隻見原本陰沉沉的天空不知何時露出來金燦燦太陽,一束陽光自上而下籠罩了平陽城。


    此情此景,讓他突然想起來當初義軍在曆山舜王坪祭拜舜帝的情形。


    原來這就是“堯天舜日”啊,宋獻策不由大駭,他不由連忙撲倒在地,高聲喊道:“堯天舜日,天下大治;舜王之德,此天警之!”


    原來堯天舜日在典籍中,指代像堯舜在位那樣的太平盛世,具有和天下大同的理想社會一樣的地位。


    舜王一祭舜帝於舜王坪,“堯天舜日”;二祭堯帝於平陽,又是“堯天舜日”,此非天意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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