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麽回事,都打了大半夜了,怎麽還沒有捷報傳來?”王定皺了皺眉頭,心中開始有幾分不安起來。


    史文煥聞言也有幾分坐立不安,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趙魚頭畢竟年歲大些,頗有一番定力。


    “這麽幹等不是事兒,我且出去看看!”王定想了想,心中依舊沒有底兒,忍不住站起來道。


    “別啊,萬一有什麽變化,還得麻煩你指揮呢。”趙魚頭見狀連忙勸阻道。


    “可......”王定剛一張口,不意卻被一聲喊聲打斷了。


    “報!緊急軍情!”


    “進來匯報!”王定聞言心裏一個咯噔,又坐了下來,穩了穩心神道。


    王定話音一落,隨即一個士卒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匯報道:“北門軍情,杜弘域部與明軍遼東精銳鏖戰一個半時辰,徹底殲滅入甕之敵,獲得屍首一百三十七具。”


    “我軍戰死三人,十一人受傷,其中司長杜弘域身中七箭,多虧身上鎧甲精良,僥幸性命無憂!”


    “嚴重不嚴重?”王定聞言一愣,心中稍安,這才繼續問道。


    “不是把敵人引入甕城屠戮,怎生傷了自家人?”


    “還好,都是皮肉之傷,因得甲片阻隔,這幾處射入肌膚不過一二指而已!”來人連忙解釋道。


    “那遼東軍好生凶悍,哪怕被我等圍在甕城之內,猶自拉弓反擊。”


    “有幾個兄弟大意中了箭,都被穿了甲片,甚至有一個還因為射中了甲縫,當場身亡!”


    “這麽狠?”王定聞言不由吃了一驚。


    這個時代的鎧甲也並非刀槍不入,如果遇到了強弓近距離攢射,或者長槍猛刺,也會出現被擊穿的情景。


    但是,一般隻要透入甲片不到一寸,便不會形成致命傷。


    杜弘域身為杜鬆杜太師後人,手底下五百甲士,個個都是防護良好的精甲精銳,堪稱“刀槍不入”。


    結果,他們居然在將對方圍死在甕城內的情況下還死了三人,傷了司長杜弘域,實在出乎王定意料。


    “將軍,你看這箭!”那士卒顯然早有準備,連忙遞過來一支長箭。


    “三兩箭?”王定伸手接過了長箭,掂量了一下,不由麵露驚色道。


    按照明代戰弓配箭的標準:大約弓力量十斤者,箭可重一錢二分,百斤之弓,箭可重一兩二錢。


    榆林將門出身的王定從小就練習箭術,如何不知其中厲害?


    “能用如此重箭,怕不是個虎力之士!”他不由感慨道。


    《天工開物》雲:凡造弓,視人力強弱為輕重,上力挽一百二十斤,過此則為虎力,亦不數出。


    “正是,遼東習俗與我榆林不同,其喜用長弓重箭,輕者二兩,重者三兩,堪稱‘小長矛’是也!”那士卒不由感慨道。


    原來遼東地近女真,雙方不但服飾相近,甚至武器裝備也相差無幾。


    祖大樂手底下這些精銳不但有真女真,也有不少使用“女真弓”的漢兒。


    這倒讓沒接觸過“女真弓”的王定等人吃了個小虧,但是他們對這種殺傷力驚人的武器也驚歎不已。


    雙方一夜廝殺,不必盡言。


    到了第二日一早,天剛朦朦亮,楊嗣昌見久攻不下,士卒疲憊,正要下令退兵。


    突然隻聽見城上一聲炮響,隻見北門城樓上走出來一員驍將。


    那將在樓上高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


    “爾等膽敢犯我城池,卻須曉得我榆林將士的厲害!”


    “明將上前,快來領屍!”


    那人話音剛落,隻見城上出現了三五十丁壯,個個扛著一件物件,“噗通”一聲擲下城來。


    楊嗣昌定睛一看,那物件不是別個,正是昨夜攻入懷慶府城中的將士。


    隻因義軍不以首級計功,故而被扒了鎧甲兜裏,一發扔了下來。


    百餘具屍首,如同裝了無用之物的破布袋一般,“噗通”、“噗通”滾了下來,甚至還灑出來一些血水,染紅了那處城牆。


    “賊子敢爾!”楊嗣昌見狀不由又羞又怒,隻覺得心中一悸,差點當場昏死過去。


    “督師勿擾,此乃賊子‘激將計’而已!”祖大樂見了更是目眥盡裂,差點熱血上頭,想衝上去上前廝殺一番。


    好容易止住了衝動,心中冷靜了幾分,援剿總兵官祖大樂這才出言勸阻道。


    “曉得了!”楊嗣昌齒嚼欲碎,不由從身邊親衛討來長箭一支,折而誓曰。


    “豎子安敢辱我,日後若不殺此子,我誓不為人!”


    “督師?”祖大樂不由驚訝的看了楊嗣昌一眼,不由疑惑道。


    “走,返回清化鎮再作計較!”楊嗣昌扭過頭去,再也不想看到麵前這座撞得他頭破血流的城池。


    “是,末將領命!”祖大樂心裏也十分難受。


    這一次派去多門的士卒乃是精銳中的精銳,甚至有不少還是自小和他一起長大的祖家家丁。


    如今他們全死了,毫無價值的全死了,隻因為自己等人一個失誤,一個小小的失誤。


    “狗賊,今日之辱,必將百倍奉還!”祖大樂扭頭再望了一眼被朝霞染紅的傷心地,頭也不回的迎著朝陽去了。


    來的時候,躊躇滿誌、趾高氣揚;回去的時候,垂頭喪氣、萎靡不振!


    失敗的滋味不好受,如今卻隻能默默承受。


    一路上右督師楊嗣昌不吱聲,援剿總兵官祖大樂也不吱聲,其他士卒更是一聲不吭,一時間沮喪充滿了所有人的心頭。


    楊嗣昌不知兵,祖大樂亦沒有遭受過如此慘敗,兩人卻不知若是這種狀態持續到晚上,得不到及時扭轉,恐怕一場營嘯就要爆發出來。


    “報~緊急軍務,緊急軍務!”正在眾人沉浸在悲傷之中的時候,突然一聲長喝打斷了他們的思緒。


    “上來報我!”楊嗣昌聞聲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職責,不由精神稍振。


    “漕運總督朱大典遣使來報,偷襲孟縣之事為賊所覺,事不可為,他已經率領麾下人馬轉而北上,欲和督師合兵,奪取懷慶府城!”那士卒高聲匯報道。


    “好,好!”楊嗣昌聞言幾有破涕而笑之感,連聲問道。


    “大軍到哪裏了,距離此地多遠?”


    “大軍距離懷慶府城不過十裏,距離我等不過二十裏!”那士卒應道。


    “好,好,好!”右督師楊嗣昌不由仰天長嘯,“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人常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意我等今日便能大仇得報,此乃天意乎!”


    “督師,那我們?”祖大樂聞聲也陰霾盡去,不由興奮的搓了搓手。


    “我們揮師西進,速戰速決,奪取懷慶府城!”楊嗣昌大手一揮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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