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好容易渡過泥濘的阪泉水的義軍,在總兵羅象乾的命令下,長槍手排著整齊的方陣向耿仲明的“西班牙大方陣”殺去。


    在這些長槍陣前麵突擊的是刀盾手,在後麵壓陣的則是弓箭手和火銃手。


    和張鳳儀、羅尚文麾下的白杆兵不同,羅象乾帶領的是川軍精銳。


    其編製基本上照抄明初之法,每隊設置“二十牌、四十槍、三十弓、十銃”,肉搏兵種占據了整整六成之數。


    但看這編製就知道這樣的軍隊,往往喜歡戰術突擊和抵近肉搏為主要作戰方法。


    而這樣的軍隊,無論在古今中外都是一支強軍。


    那羅象乾部也不例外,它不但經過了奢安之亂的錘煉,又在擔任左柱國朱燮元標營的時候,得到了很好很好的裝備和給養,故而擁有不錯的戰鬥力。


    “殺啊,殺啊!”就在長矛陣步步緊逼之際,陣前的刀盾手早已經按耐不住,一馬當先衝進了敵軍亂成一團的火銃陣中,大肆砍殺。


    這些這些刀盾手大多數輕裝上陣,身披青布棉甲,手持藤牌和利刃,左右跳蕩,勇不可擋。


    那耿仲明部火銃手早已經把火銃插上了銃刀,以銃當矛,向義軍刀盾手刺去。


    叵耐義軍刀盾手隻用藤牌擋住銃刀,然後反手一刀就把對麵的火銃手砍翻在地,隻砍得後金火銃手棄銃而逃。


    李自成見到義軍步卒一到,一邊讓開兩軍陣前的通道,以便義軍步卒通過,一邊左右馳突,繼續追殺。


    就在後金火銃手四散之際,耿仲明才帶領長槍陣遲遲趕到。


    一看到對麵整齊的方陣,義軍刀盾手哪敢再戰,連忙退回了自家長槍陣之後,雙方長槍陣紛紛放平了長矛,一步一步向對方壓了過去。


    “啪啪啪……”頓時兩軍陣前響起了激烈了的槍杆相擊聲。


    每個人的命隻有一條,沒有哪個人膽敢對著密密麻麻的槍尖衝上去。


    故而雙方剛開始接戰的時候,都在用自己的長槍敲擊對方的長槍,不肯向前送死。


    當然,這種程度的“劃水”是允許的。


    這其中原因,一個是哪怕個人武藝再高,如果硬衝上去,也難免被人戳上七八個窟窿。


    另外一個是將領有的是辦法,讓他們上前“送死”。


    “別,別擠啊,別擠!”果然不多時,原本稀疏的長槍陣被後麵的長槍手填上之後,變得擁擠起來。


    再然後,在將領的命令下,後排的長槍手開始推著前排的長槍手往前壓過去。


    “不,不行,不行……”雙方第一排的長槍手眼見著對方的槍尖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不由發出絕望的喊叫。


    “噗嗤、噗嗤!”有經驗的長槍人忍不住一打一紮,就把對麵的長槍手刺死了。


    當然,更多人是想方設法把對方的長槍挑起來,以免刺傷了自己。


    “推矛了,推矛了!”擠著擠著,前排的長槍手不由被擠在了一起,由於攻擊距離過近,雙方長達一丈四尺的長槍不由被架了起來,矛尖斜指向天亮。


    你瞪著我,我瞪著你,雙方第一排的長槍手在鬆了口氣之餘,不由努力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快,快,放平了,放平了!”就在前幾排無計可施之際,後排的長槍手早已經找到了辦法,不由高聲喊著,讓前排的長槍手給自己的長槍讓出一點點空間。


    “砸,砸!”眼見自己手中的長槍從前麵縫隙中落了下去,早有人一邊端平了,一邊大聲喊道。


    “一二三!一二三!”後麵的火銃手早倒拿著手中的火銃,用火銃把狠狠的錘擊前麵放平的長槍。


    “啊!”耿仲明麾下的長槍手隻覺得胸口一疼,不由低頭一看,隻見一杆長槍正刺入到自己胸口。


    “怎……怎麽可能?”他不由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從人群中伸出來的長槍,不可思議道。


    然而,更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後金第一排長槍手被刺死以後,那長槍繼續向後刺去,又刺中了第二排的長槍手。


    原來就在雙方人擠人、人挨人之際,羅象乾麾下後排的長槍手竟然從人縫中把長槍錘了進去,如同釘釘子一般,釘死了對麵的長槍手。


    “劍客,劍客!”就在義軍使勁的錘擊長槍的時候,耿仲明也不甘示弱,早命令陣後的劍客趴在地上,從下麵慢慢向前排爬去。


    當然也有不少長槍手放棄了手中的長槍,取了腰間的匕首、短刀向對方下身襲去。


    而義軍一方眼見對手動了刀子,也紛紛取出來解腕尖刀,狠狠的向對方紮去。


    而就在雙方長槍手浴血奮戰之際,李自成和他麾下的騎兵也遭遇到了自己的敵人。


    “巴牙喇營?”那李自成眼見雙方陷入僵局,正要選擇角度切入,不意卻見一大堆騎兵疾馳而來。


    “衝上去!”李自成看了看正在和耿仲明部長槍兵鏖戰的羅象乾部,不由下達命令道。


    就在李自成決定向對方衝鋒的時候,率領巴牙喇營的尹爾登也下達了同樣的命令。


    義軍的火炮已經安放了十餘門,正斷斷續續的向後金軍陣射擊,如果後金一方再取不得突破,後果不敢設想。


    “殺啊!”兩營騎兵,一個勝在人多,一個勝在精銳,雙方毫無花哨的碰撞在一起,頓時有百十名騎士落下馬來,不知生死。


    “再來!”尹爾登看了看身邊少了幾張熟悉的麵孔,不由下令道。


    “衝啊!”雙方調轉了馬頭,再度對衝而過,又遺留了百餘具屍體。


    “不行,不能這樣辦了!”那尹爾登眼見義軍火炮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不由焦急道。


    “待我等衝散了這營騎兵,還得麵臨對麵的步卒,如今一來,如何成事?”


    “不若我集中弓失,射殺其將領,然後此戰可勝!”


    那尹爾登並不知道當麵將領就是李自成,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繼續使用狙擊戰法。


    那李自成哪裏知曉自己已經成為了別人狩獵的對象,他如今眼見義軍火炮愈發密集,不由愈發高興。


    若是此戰,我能大破洪太,日後看哪個還敢笑老子“獻妻求榮”!


    想到此處,他不由興奮的揮舞著手中的戰刀,向正在疾馳的後金騎兵一指,大聲喊道:“衝鋒,衝鋒!”


    馬速漸漸提了上來,一顛一跛的衝向後金騎兵。


    李自成隻覺得心跳加快,一股莫名其妙的刺激感充滿了全身。


    殺戮,殺戮,唯有殺戮才能釋放出他心中的焦躁!


    “唰唰唰!”就在雙方接近十餘步之際,突然李自成心中一突,連忙往馬上一伏,隨著便感到身上重重的挨了幾下。


    “掌盤子!”雙方交馬而過,隻聽見田見秀驚呼一聲。


    李自成下意識扭頭一看,正見有一個物件一影,隨即一股疼痛傳遍了全身。


    “啊!”隻見他一手捂著左眼,手指頭縫裏正插著一支箭,箭羽猶自顫動。


    “掌盤子!”左右見此不由大驚失色,不由高聲喊道。


    “我……我還沒有死,喊什麽喊!”不意李自成怒罵了一聲,遂抓住箭杆往外一拔,


    眾人見狀肝膽俱裂,不忍直視。


    不意李自成大喝一聲道:“父母精血,不可棄也!”高聲喝道,“今不殺汝,某誓不為人!”


    言畢,竟一手捂著眼睛,一手持刀直取尹爾登。


    那巴牙喇營甲喇章京尹爾登哪裏見過這般人等,竟是嚇得肝膽俱裂,掉頭就跑。


    他這一跑不要緊,他麾下巴牙喇營也早嚇得魂不附體,頓時也一哄而散,高聲嚷道:“盲夏侯,盲夏侯來了!”


    誰成想當初張順一語成讖,被敕封為“夏侯”的李自成果真落了個三國夏侯惇的下場,拔箭啖睛,折損了一目。


    真是時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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