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順賊’不是很好對付吧!”左督師朱燮元神氣的坐在大堂上,對宣大總督張鳳翼、大同巡撫葉廷桂、宣鎮總兵李國樑和大同總兵王世仁一幹人等冷笑道。


    看他那模樣似乎明軍剛剛不是打了敗仗,而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一般。


    “督師,誰……誰想到那‘順賊’竟把紅夷大炮使得這般出神入化……”張鳳翼聞言不由苦笑道,試圖努力給自個的錯誤決策摸一摸粉兒。


    “我想到了!”朱燮元一點情麵也不給他,反而粗暴的打斷了張鳳翼的自辯。


    “我早就說若無紅夷大炮,則萬萬不能與‘順賊’交手。這次你們看到了吧?賊人手中究竟有多少火炮,我軍焉是‘順賊’的對手?”


    “督師所言甚是,這一次倒是我們孟浪了!”大同巡撫葉廷桂見左督師朱燮元咄咄逼人,知他要借機建立威信,準備把指揮權死死的攥在手裏,不由笑道。


    “隻是如今‘順賊’猖獗不知督師有何應對之策,以安國家?”


    想要指揮權,可以!


    但是明人不說暗話,您老得提出一個具有說服力的辦法。


    總不能您空口白牙,就說我們不成,我們就得全都聽您的吧?


    原來明代中後期以後,逐漸形成了兵備道指揮把總、守備和參將,督撫指揮副總兵、總兵的軍事體製。


    如果戰爭規模再大,就要設置五省總督、督師之類權限更高的職務。


    但是這些職務隻有督師、指揮之權,而無私自剝奪其他督撫、總兵、副總兵等將領的兵權。


    如此一來,朝廷自然無督師、五省總督擁兵自重之虞,但同時也導致督師、五省總督受製於手底下督撫、總兵及副總兵等將領,無法自專。


    就以左督師朱燮元為例,他雖然力主死守太原城,奈何宣大總督張鳳翼、大同巡撫葉廷桂一幹人等紛紛要求出戰,他也頂不住這種壓力,隻好在不看好戰局的情況下,勉強向義軍發起了進攻。


    結果可想而知,先是大營遭到義軍炮兵轟擊,然而出戰的騎兵慘遭失敗。


    朱燮元見事不可為,這才在力主之下,以較小的代價又退回了太原城以及太原城以北的營地。


    朱燮元也知道若是拿不出辦法來,恐怕自己也坐不穩這督師之位。


    他略作沉吟,便開口道:“諸位都是宿將,老夫也無需多言。”


    “眾所周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今我軍人馬雖然已超‘順賊’奈何火器不如人,士氣又不如人,雙方勝負僅在五五之間。”


    “若是換作他人,五五之數亦足矣。隻是當麵之賊,乃最為奸詐、凶狠、詭計多端之徒,太原又為京師屏蔽,朱某實不敢冒此奇險。”


    “故而本督以為,若想對付此賊,必須一要穩,二要狠。”


    “所謂穩者,堅守不出之謂也。自‘順賊’橫空出世以來,雖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然皆以速勝,不敢久戰,此亦其大弊。”


    “蓋賊為無根浮萍,無有積蓄,若久戰,必糧餉不接,人心浮動。不若久圖之,以拖待變!”


    “這……”原兵部尚書張鳳翼不由有疑問道,“如今我官兵亦糧餉不接,糧價飛漲,為之奈何?”


    “此非特賊人之弊,亦我軍之弊也。如今又有‘順賊’禍於內,虜寇禍於外,朝廷兩難,久拖之下,吾恐朝中有變矣!”


    開什麽玩笑,久拖?


    月餉四七錢不等到士卒,如何拖的過月餉一石的“順賊”?


    更不要說紫禁城哪位,又是急躁的性子。時間一久,不等“順賊”來攻,緹騎早至矣!


    “每逢大事須有靜氣!”朱燮元聞言不由冷笑道,“既然連張尚書都如此認為,想必那‘順賊’也定以為我軍不能持久。”


    “賊欲速,我必欲緩;賊欲緩,我須欲速,如此方能製人而不製於人!”


    “如今事關天下安危,戰機不現,豈可妄動?”


    “諸位且放心,隻要大家齊心協力,即便是聖上怪罪下來,自有某一力承擔,萬不能攬功委過與他人!”


    “好,有督師這句話,我們就放心了!”眾人聞言紛紛大喜,連忙應了。


    朱燮元見好容易說動了眾人,不由趁熱打鐵繼續道:“所謂狠者,出奇製勝者也。”


    “夫用兵之法,奇正相生。如果是那一穩乃堂堂正正之法,這一狠則是出奇製勝之術。”


    “其一,遣使前往‘順賊’老巢挑撥離間,鼓動勾連,此乃釜底抽薪之術也。”


    “正所謂: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那‘順賊’如今年輕氣盛,氣勢如虹,定然自視甚高。”


    “原有降將、賊寇‘喻於利’,勉強依附於他。如今消息斷絕,必相疑也,正合間之,以收奇效。”


    “其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名將難為無兵之仗。今我既兵不如人,當一起上書朝廷,調集大軍,一舉而破之。”


    “夫用兵之法,分則散,專者力全。”


    “向使‘順賊’用兵,往往以多欺少,以專破散。我官兵人馬雖多,這也怕,那也守,人心不齊,兵力不集,此兵家之大忌也。”


    “以吾度之,我之兵能擋賊則不能擋虜;能擋虜則不能擋賊,必二選一也。”


    “若北拒虜而東克賊,必然北東兩處俱失,此滅亡之道也!”


    “以吾之見,如今韃虜正牽製於朝鮮國。朝廷何必借機調動薊遼精兵,先一鼓作氣擊破順賊,然後再據守遼東,此全國之法也!”


    “著!”張鳳翼聽到此處,也不由佩服朱燮元的機警果決,不由由衷讚道,“好個朱少師我卻是服了!”


    “少師此策甚是凶險,但是細細想來,卻是盤活當前局麵不二之法。”


    “此非膽大包天之人,斷然想不出此計!”


    “此非置生死度外之人,斷然不敢提出此計!”


    “此非大智大勇之人,斷然不能使用此計!”


    “若非如今軍中忌酒,某今日當浮一大白!”


    張鳳翼話音一落,那大同巡撫葉廷桂、宣鎮總兵李國樑和大同總兵王世仁一幹人等頓時心中一寒,明白他們這是準備進行一場驚天豪賭了。


    成王敗寇,就在今日!


    隻是紫禁城裏那位,是否能有這種氣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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