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在眾人簇擁之下,衣甲鮮明的左光先坐在高頭大馬上,隨手擲下了一物,竟如同拋撒垃圾一般隨意。


    那物件在地上滾了及滾,居然從包裹裏跳了出來。


    黑乎乎、血淋漓,赫然是一顆剛剛砍下的人頭。


    “顧軍師!”田見秀、穀可成、劉芳亮和袁宗第一幹人等不由失聲叫了出來。


    “好,既然你們都認得,這話就好說了!”左光先不由冷笑道。


    “你要怎地?”劉芳亮憤怒的瞪著左光先,正要爭辯。


    不意李自成突然伸手止住了劉芳亮,反倒大聲喝道:“左光先,舜王待你不薄,你擅動刀兵,意欲何為?”


    那李自成雖然不如張順機敏,但是也擔任首領許久,自然也有一番急智。


    他眼見顧君恩已死,自然反應過來四個字:死無對證!


    反是如今是反不得了,那隻能做死挺到底了,做一個新朝的忠臣。


    “好,好一個倒打一耙!”左光先聞言不由冷笑道,“本將早料到如此,早派人告知征北將軍,請他前來決斷!”


    “那感情好!”田見秀、穀可成、劉芳亮和袁宗第一幹人等也不是好相與的,聞言哪裏不知李自成如何心思,紛紛抵賴道。”


    “好個賊子,無端殺死主帥軍事,又圍了營地,不是欲反,又欲何為?”


    “哼,死鴨子嘴硬!”左光先早料得如此,不由笑道,“且等征北到了,再與你計較!”


    “盧某在此,爾等何故在此喧嘩!”正當兩人爭辯不休之時,突然有人爆喝了一聲,猶如晴空響起了一個霹靂。”


    “征北來了,征北來了!”眾人聽得盧象升的聲音,不由紛紛鼓噪起來。


    不多時,果然那盧象升身披紅袍,手提偃月刀,騎著“千裏雪”在一幹人簇擁下趕了過來。


    “見過征北將軍!”兩人不由連忙上前施了一禮。


    那李自成剛好瞥見左光先的兒子左勷正在征北將軍盧象升身後,心裏不由一驚,連忙不等盧象升發問,率先開口道:“征北容稟,今日李某正和兄弟們在營中吃酒。”


    “突然這廝發兵圍了我軍營帳,又不知何時殺了我帳中軍師,其狼子野心路人皆知,請早為舜王除之!”


    “好個賊子,居然血口噴人!”那左光先還未來得及開口,其子左勷早按捺不住,連忙跳出來罵道。


    “今日我正在校場,和諸位弟兄親見你這廝麾下軍師前來,親耳聽他口出反語,遊說我父。”


    “我父子素來對舜王忠心耿耿,雖九死而猶未悔,豈肯與這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為舞?”


    “吾怒而殺之,以示漢賊不兩立,不意你這廝卻是公然抵賴!”


    李自成心思轉的慢,被左勷一頓嗬斥,一時間竟啞口無言。


    那田見秀見狀不由大急,連忙幫腔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我們掌......我們李將軍素來敬仰舜王的緊,又受其救命之恩,早晚恨不能以死以報之,豈會行如此背叛之事?”


    “反倒這左光先,先為明將,對義軍多造殺傷,又曾危及舜王性命,故而心中不自安。”


    “想必定是他故意趁舜王東征之機,圖謀非常,擅動兵戈。征北將軍不可不慎,以免為小人所蔽!”


    那左勷聽了田見秀這話,不由也急了。


    他怒喝道:“我父子固然與舜王偶有齟齬,難道‘闖將’就沒有嗎?你婆娘......哎呦!”


    那左勷正說到得意之處,不意被人蹬了一腳。


    他正待還手,扭頭一看,卻是父親左光先,頓時訕笑著收回了手腳。


    “混賬,胡說八道什麽?為父和舜王哪來的齟齬?”左光先罵了一句,然後這才扭頭向眾人笑道。


    “吾之所以誤傷舜王者,非吾本意也。此乃舜王命中劫數,天道假我之手為之!”


    “等到劫數一過,天命歸一,舜王死而複生,覺前世宿慧,故而能一飛衝天,此非天意乎?”


    這妮瑪也圓的回來?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一時間啞口無言。


    先前張順“死而複生”之事,李自成、盧象升等人不曾親眼所見。


    雖然傳的有鼻子有眼,多半也是將信將疑。


    如今聽到當事人又提起此事,頓時開始狐疑起來。


    不等李自成開口,那盧象升反倒先問道:“當時真是你動的手?”


    當時“左光先殺舜王”,傳的沸沸揚揚,盧象升對此當然不會有疑問。


    其實他想問的是:當時你真殺死了舜王,莫不是失手了吧?


    隻不過這話好說不好聽,故而換了一個委婉的說辭。


    左光先如何不知?


    他不由笑道:“末將從軍以來,素以驍勇聞名於世。一身好武藝,從無失手。”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豈有妄言。”


    “征北也是戰陣之人,須知一刀下去,是生是死,手感自然截然不同。”


    左光先這話一出,眾人頓時沉默了下來。


    大家都是戰場上出生入死之人,殺的多了,自然知道其中細微的區別。


    如今既然得到左光先親口承認,那舜王當初自然真是“死而複生”。


    一個“殺不死”的人,誰能與之為敵呢?


    李自成心中頓時湧起了一股懊惱之情,自己真是豬油蒙了心,如何敢與這般人為敵?


    俗話說:人皆有一死!


    可是如此出現一個可以有兩死,甚至還可能三死、四死之人,那又該怎麽對付呢?


    李自成想到這裏,心裏不由一突。


    不對,自己營裏還有一個“手捧雷”,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炸。


    說曹操,曹操到。


    就在李自成想起此人的同時,突然一個熟悉而有陌生的聲音響起:“諸位明鑒,這‘闖賊’正是吃裏那扒外之人!”


    眾人聞言扭頭看去,隻見一個儒生自李自成營中緩緩走出,瀟灑的向眾人施了一禮,接著道:


    “在下姓傅名鼎臣,字青竹乃山西太原生員。某千裏迢迢來此,一不為投親訪友,二不為尋訪名師。”


    “為隻為受此賊之邀,有些話要帶給大明左督師朱燮元。雙方約定,十日之後,公舉大事……”


    “賊子敢耳!”左右聞言一愣,劉芳亮率先抽出了寶劍,就要取他性命。


    “芳亮住手!”不曾想劉芳亮這一劍剛剛刺出,卻被李自成一把抓住了。


    鋒利的劍刃,早劃破了他的手掌,鮮血順著指縫汩汩而出。


    “掌盤子!”劉芳亮不由一驚


    卻見李自成輕輕搖了搖頭,然後高聲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不知這是誰找來的儒生,卻是故意汙蔑於我,我卻是不服!”


    “人賬俱獲,如何不服!”左光先帶人前來圍了李自成營地,就是為了搜尋證據,卻沒想到“證人”自個跳了出來。


    隻是左光先還沒來得及高興,卻被這廝矢口否認。


    “眾所周知,為了招募文士充當幕僚,我一連張榜了數日,無人應征。”李自成不由對著盧象升高聲道。


    “好容易今日遇到一個應募者,不曾想剛剛帶到營中不久,左將軍就來了,還去征北明鑒。”


    好家夥,這兩人一個一口咬死,一個矢口否認,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倒讓征北將軍盧象升作了難。


    難的當然不是如何斷案,而是如何斷此案才能讓尚未出戰的北路軍既不會起內訌,又不會發生反叛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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