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地處河南南部,麥子成熟往往要比其他地方更早一些。


    而南陽無地的農民這一次分了土地之後,更是鼓足幹勁,起早貪黑的精耕細作,以求今年有個好收成。


    眼見今年有個好收成,能過一個好年頭。


    然而,這些人卻沒想到戰爭來了,“還鄉團”也來了。


    “俺沒有從賊,俺真的沒有從賊!”一個老漢高呼著,其身後押著的是他一家老小。


    “沒從賊?沒從賊,你這個飯都吃不起窮鬼這塊地哪來的?”領頭的官兵不由冷笑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連唐王爺的地都敢搶!?”


    “俺沒搶啊,俺真的沒搶!這是賊人白送給我的,官爺!”那老漢都快要哭了。


    “實在不行,俺還回去成不成?,”


    “你哄誰呢?賊人為什麽不送給我,不送給他,但送給你?”領頭的官兵冷笑一聲道。


    “現在連皇家宗室的地兒你都敢搶,我都不敢想象以後你敢幹什麽了!”


    “官爺,俺錯了,求求你饒了俺吧!”那老農頓時嚇得抖若秕糠,不由告饒道。


    “早幹什麽去了?現在,晚了!”言畢,那領頭之人掏出腰刀來,上前一刀刺入那老農胸口。


    “啊!”那老農慘叫一聲,雙手死死握住刀刃,瞪圓了雙眼,恨不得生食了麵前之人。


    那領頭軍官頓時被嚇了退了兩步,再去看時,隻見那老農雙眼早已經失了神采,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呸!死就死了,還嚇唬人!”那領頭軍官擱他屍體上抹了抹刀上的血,扭頭下令道,“全殺了,這群刁民,居然敢搶皇室的田產,還有什麽不敢幹的?”


    “撫軍,這......”唐王朱聿鍵遲疑了一下,不由低聲求情道,“本王的田地奪回來就是了,又何必多造殺戮呢?”


    湖廣巡撫熊文燦聞言不由苦笑著搖了搖頭,倒也沒有指責唐王朱聿鍵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隻是苦笑道:“殿下以為下官願意如此嗎?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殿下出身富貴,不知尋常人家的艱辛。這些人一年從頭到晚辛勞這麽久,又搭上種子,又搭上肥料,如今眼看收獲在即,全家口糧又皆在此處,豈肯善罷甘休?”


    “別看他們現在可憐模樣,回頭定然勾結匪類,反過來報複我等!”


    “與其如此,不如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徹底消除隱患!”


    “呃......”朱聿鍵一愣,這才明白其中緣由,不由歎服道,“撫軍所言甚是,此事是本王迂腐矣!”


    隻是朱聿鍵是實誠君子,實在見不得如此悲慘之事,不多時便告罪離開了,任憑湖廣巡撫熊文燦施為。


    這時候左右才圍上了,低聲問道:“撫軍?”


    “沒事兒,可以放心為之!”熊文燦不由笑道,“南陽百姓多為賊寇所擾,田產、土地多為其所掠,是時候討回一個公道了!”


    這下子左右士紳不由展顏而笑,連忙保證道:“撫軍且把心放在肚子裏,此次官兵糧草由我等一並供應,並有這個數回頭會送到撫軍手裏!”


    “二......二十萬兩?”熊文燦不由羞赧的搓了搓手道,“這怎麽好意思呢?”


    尼瑪,我們說的是兩萬兩!


    士紳們有口難辯,頓時麵麵相覷。


    “撫軍姑且放心,隻需您寬限些時日,我等定然把銀兩送到貴府中!”不意有人卻突然一口應了。


    “好,好,那本督就盛情難卻啦!”熊文燦嘿嘿一笑,得意洋洋而去。


    “你......你怎麽給應了?這錢你出?”其他人見湖廣巡撫熊文燦一走,不由紛紛抱怨道。


    “我出?我上哪去變出來這麽多銀子去?自然是大夥一起出!”那人嘿嘿笑道。


    尼瑪,你拿著我們的銀子做人群,頓時眾人恨不得一口吃了他。


    這人一看大家神色,不由冷笑道:“我該說你們傻,還是說你們天真?”


    “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熊撫軍一句話,我們哪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我知道這一次大家都遭了難,手頭有點緊,可是你沒聽湖廣巡撫讓咱們‘討回一個公道’?”


    “這......此話怎講?”眾人聽他話中有話,不由麵麵相覷道。


    “這地是誰的,該是誰的,還不是咱們說了算!”那人聞言不由冷笑道,“還要我說的再明白點嗎?”


    “你的意思是強搶其他百姓的耕地?”眾人不由大吃一驚,這也太缺德了吧?


    “我可沒說過這話,我說的是要討回咱們自己的田地宅子!”那人才不由話柄於人。


    “那......田契怎麽辦?”左右不由一愣道。


    “什麽田契?通匪之人,有什麽田契?自然是財產充公,子女沒官充為奴隸!”那人陰森森道。


    “這......”眾人聞言不由心裏一寒,頓時說不出話來。


    這廝好狠辣的手段,若是沒有湖廣巡撫熊文燦默許,他斷然不會說出這種話來。


    直接汙蔑良民通匪,然後讓人家破家滅門,巧取豪奪其家產,這世道到底還有王法沒有?


    “城上的人都給我聽著,通賊皆是滅門的罪過!你們快看看這些人,這就是通賊的下場!”這事情發生沒兩日,官兵早拉著一幹百姓至南陽城下,殺雞儆猴。


    “混賬!”城樓之上蕭擒虎怒不可遏,破口罵道,“本將常年和虎豹打交道,自以為天下凶殘者莫過此類,今觀爾等窮凶極惡,虎豹之屬莫與焉!”


    “熊文燦,你也是朝廷一方重臣,所行與禽獸何異?爾其讀聖賢書,,究竟所學何事?”


    蕭擒虎這一通罵,頓時罵的城下熊文燦掩麵而退。


    其實若說熊文燦個人如何凶殘,倒是冤枉他了。


    隻是在這階級矛盾和人地矛盾尖銳的明末,一旦觸動土地這個根本問題,那麽帶來的就是你死我活的鬥爭。


    那熊文燦如何不知手底下這些人如何行事?奈何形勢比人強,他亦無法控製整個局麵。


    夏收馬上就要開始了,田野上一望無際的麥子,究竟歸誰所有,總要分辯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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