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擊打著兜帽的前沿,壓低了加厚的布質邊緣。陰冷的空氣無法被阻隔,隨著胯下馬匹的奔跑順著縫隙湧入衣服和身體的間隙。希爾不喜歡長途旅行,尤其是這種騎馬旅行。哪怕在攝魂怪的族群中,她也已經過了可以被稱為少女的那個年齡,現在的她作為整個族群的領導者更偏愛在昏暗的廳堂中處理各種事務。不過眼下的行動不是她可以決定的,既然侍奉在了紅衣女巫的身旁,攝魂怪頭領就沒有辦法違抗她任性的主人。況且其實希爾並不抵觸這次旅行,隻因為她有一個神秘的旅伴。


    “您把胡子刮了?”女醫生瞥了一眼騎行在身邊的人,他看起來也就四五十歲的樣子,鐵灰色的絡腮胡隻有一個指節長短,這在尋常人看來當然會當成他正在蓄胡,但見過他之前模樣的希爾則用了刮這個字。


    羅蘭挑了挑眉毛,嘴角上揚了一些,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感受著堅硬胡須刺激皮膚的輕微疼痛。“雖然有些可惜,不過長胡子不適合騎馬。我上一次這麽做的時候它們不小心卡進了馬鞍的縫隙裏,相信我,那是場災難。”此時的老人,哦不,或許老人這個詞匯已經不再適用於他了,此時的魔術師沒有戴著那頂標誌性的大帽子,他把它留在了王都。


    希爾被逗笑了。對於羅蘭的變化,女醫生並不驚訝,她早就通過攝魂怪的天賦看出羅蘭的真實年齡已經超過了人類壽命的極限,同時她也看出在後者的靈魂中沒有任何衰老的跡象,這意味著如果羅蘭願意,他至少還能再活一倍的時間。與長者相處總是會讓人受益良多,攝魂怪們篤信這一點,他們尊重時間在靈魂上留下的痕跡,並將其稱為智慧。


    看了眼醫生的笑臉,羅蘭沉默了幾秒,“你不應該老戴著那副麵具,如果我再年輕個一百歲,我恐怕會因為這笑容而喜歡上你。”


    是的,此時的希爾沒有戴著那副標誌性的烏鴉麵具,露出了雖然稱不上美豔可足夠柔美的麵容。要說這幅容顏有什麽讓人不滿意的地方,那就是她的表情總是顯得冷漠而僵硬,除了剛才的笑容讓人覺得她還活著,不然那蒼白的皮膚和下麵隱約可見的血管恐怕會讓人誤以為她是某種活屍。


    “感謝您的建議,可我已經習慣了用那副麵孔示人。再說您也知道,這張麵目也好,那副麵具也好,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東西。”攝魂怪,本質上是一群半靈體生物,血肉組成的軀體隻是他們暫時寄宿的甲殼,可以根據需要隨意更改。這讓大部分攝魂怪都不太習慣保養自己的肉質身體,總是任憑他們腐爛。不過出自愛德華家族之手,經過細致防腐處理的軀體卻可以使用很長時間,就像希爾現在使用的這具軀體一樣,她已經依附其上將近十年了,外表還是栩栩如生。


    羅蘭聳了聳肩,同意了希爾的說法。對於正常人來說,和攝魂怪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這麽平淡的談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那些足以被傳頌一時的英雄在見識到這些半靈體生物的存在方式時都會瑟瑟發抖。可對於魔術師,他所經曆的時間足以讓他平等的看待大部分生物,在他看來攝魂怪的存在方式不會比人類不可思議。


    “我們到哪了?”雖然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地,但魔術師並不熟悉蒼獅的地理,這也是他接受希爾作為陪同的另一個原因。他需要一名向導,雖然二人在趕路時盡量做出一副隨意的樣子,但他們都知道時間並不站在自己這一邊,沒有迷路的機會。他們必須在聯軍抵達溪穀城之前追上大部隊,盡管希爾並不清楚羅蘭為什麽要這麽做。


    醫生用了無生氣的眼睛看了看四周,快速疾馳的坐騎並不影響她看清周圍的景物,她簡單的確定了方位,與自己腦中的地圖比對著。“我們應該已經到了王室直屬地的邊緣。前麵不遠應該有個鎮子,可以休息一下獲得些補給。”攝魂怪當然不需要進食人類的食物,事實上他們可以連續幾年不眠不休,但羅蘭是個人類。況且,他們的坐騎也需要休息和進食。


    魔術師點了點頭,他的身體已經比之前健壯了很多,可不老茶讓身體複蘇是需要時間的,羅蘭打算這次將身體素質複原到三四十歲左右,這意味著他在旅途中還需要不斷飲用不老茶。好在他在出發前已經製作好了茶包,簡單的衝泡就能使用。


    過客鎮,褪色的路牌豎在道路邊,在細雨中朦朧可見。羅蘭放慢馬速,讓坐騎靠近路牌,然後轉而看向路的遠處,一些建築物的影子層層疊疊的累積在一起,在雨中形成酷似怪獸的輪廓。


    “看起來,這裏最近很熱鬧。”魔術師指的是路麵上的大量痕跡,因雨水而變的柔軟的土路在被擠壓後變成了泥濘的沼澤,大量車轍印留在上麵,裏麵滿是漂浮著草根的灰黑色積水。


    希爾皺了皺眉頭,或者說她嚐試著這麽做,在羅蘭看來她的麵部沒什麽動作,“這不合理。最近沒有收到大量物資調配的消息。而且還是在這個時候,鼠人可還沒被剿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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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去鎮上看看就知道了。”羅蘭說著,輕輕抖了下韁繩,讓馬匹沿著道路走下去。醫生默默點頭,不過還是有些憂慮的看了一眼路牌,攝魂怪敏銳的第六感讓她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可她沒有足夠的證據來找到這種感覺的來由,也隻能盡量警覺起來以防不測。


    兩人又往前前進了大概半小時,過客鎮就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兩顆白樺木製成的立柱中間掛著用廉價金屬打造的鎮名名牌,而在下麵則吊著一條絞索,絞索下是一具死去的鼠人屍體。


    羅蘭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他在路過時抬頭看了眼頭頂的死屍,因為下雨的關係他沒法快速的確定這隻鼠人的死亡時間。“大師。”就在這時希爾輕輕提醒道,羅蘭這才看到鎮中主路上停靠的大量篷車,看起來之前道路上的車轍就是出自它們。而有趣的是,魔術師沒在馬車上看到任何標識車隊身份的徽記,原本應該釘上標誌的地方現在隻有空洞的孔洞,有人不希望暴露車隊的來曆。


    “我們去找個不會打濕煙草的地方避避雨。”羅蘭拉了拉兜帽的上沿,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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