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如今識得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林毅看著獨自站在通天河畔的王瑾軒,腦海中便浮現出了這一首詞。


    此時的王瑾軒正在河邊看水,水深嘩啦向東流,林毅真擔心她想不開跳進去。


    在她的身後,是三座土丘,裏麵埋葬著王瑾軒的父兄。


    王安因為屍體不完整,隻埋了個手。


    林毅嘴上說隻是等王瑾軒一會兒,但這一等,就等到了東方將白。


    這麽拖下去也不是個事兒,無奈之下,林毅也隻好現身了。


    他沒有遮掩自己的腳步聲,緩緩走到了王瑾軒的身邊。


    王瑾軒還是沒有動靜,林毅瞥了她一眼,發現她雙目無神地看著河麵,這不是痛苦到麻木的樣子,倒像是走神。


    大概,她現在正在回憶過往,那些一直被她認為是枯燥無味的生活,從現在可以宣布永遠都不會再有了。


    即便她以後可能會有愛她的人,生育自己的孩子,卻不會再有關心她的老父親和兄長。


    “我聽說過一句話,想哭的時候,就倒立,那樣的話,眼淚就不會流下來。”


    聽到林毅說話,王瑾軒才從腦海中的畫麵中清醒過來,她低頭一看,自己穿著一條淺黃色的裙子。


    師父這是在用開玩笑的方式安慰我麽?


    王瑾軒雖然喜歡腦補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但真要自己做的時候,她可不會沒腦子。


    她看著林毅,很認真地道:“師父放心吧,我不是隻會哭泣的女孩子。我會堅強起來,去做我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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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語氣非常堅定,看得出來,她不是在裝模作樣。


    “什麽是你該做的事情?”


    “變強,然後,報仇。”


    林毅:“……”


    你是想欺師滅祖嗎?


    “你是不是怪我,沒有救你爹?”


    “怪過。”


    王瑾軒看向林毅的眼神多了幾分歉意。


    “對不起,師父,我知道我沒有任何理由任何資格怪你,可那個時候,我真的產生了那樣的情緒。但是,真正的罪魁禍首是梁王,我爹也是遭了他的算計。”


    所以,王瑾軒是鎖定了梁王當自己的仇人了。


    林毅微微一笑,道:“這個問題你大可不必說真話。”


    “我不想騙師父。”


    王瑾軒這個傻乎乎的少女這一刻是前所未有的正經,她不是不會說謊,也不是不知道這樣說會讓林毅不高興,但是她還是選擇了坦誠。


    “行吧,那你和我說說,你哥怎麽死的?”


    林毅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問道。


    “我親手殺的。”


    果然……


    王瑾軒這是黑化了麽?


    林毅還在瞎琢磨,王瑾軒便解釋起她的遭遇了。


    她之前發現王謙是假貨,就一直小心翼翼,擔心對方知道自己已經看破了,還幫著那個王謙摘了許多夢境泡沫。


    也不知道這些東西到底有什麽用,反正“王謙”如獲至寶,或許是她太開心了,一不小心,露出了一條狐狸尾巴。


    王瑾軒趕緊假裝沒看到,但“王謙”卻陰惻惻一笑:“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麽?”


    “看到了什麽?我剛才一直在看這些氣泡呢!”


    王瑾軒頭皮發麻,我都假裝沒有看到了,你就別攤牌了啊!


    可是,“王謙”還是不依不饒,陰森道:“既然你什麽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留你了。”


    王瑾軒:“……”


    我真可以啥都不知道!


    “王謙”已經是圖窮匕見,哪管王瑾軒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好在王瑾軒有所防備,利用林毅交給她的符咒,還有蕭瑟留下的陣盤與之搏鬥起來。


    單論手上的東西,她應該能取勝,但她的戰鬥經驗實在太少了,自身武道修為不夠,符又是林毅給的,她都沒有好好整理,以至於符咒一頓亂用,雖然暫且周旋了幾下,卻還是十分狼狽。


    差不多把手裏的符咒都打空了,隻剩下零散兩張,她都沒碰到“王謙”一下。


    知道自己不是對手,王瑾軒隻想趕緊跑進去尋求師父庇護,但這一跑,她就被“王謙”輕易追上,掐住了脖子。


    “本來我還想放你一條生路,隻怪你運氣不好,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王謙”發出雌雄莫辯的聲音,掐著王瑾軒的脖子緩緩箍緊,王瑾軒感受到窒息的痛苦,苦苦掙紮,卻完全無法脫身。


    就在她大腦空白,感覺自己要死掉了的時候,掐住她脖子的手力度忽然鬆了一些。


    “王謙”的另一隻手,抓住了這一隻手的手腕。


    “瑾軒!”


    “大哥?”


    王瑾軒看到了些許生還的希望,麵前的王謙的表情又再次變得猙獰。


    “真是堅強的意誌,但那又如何,你不是我的對手!”


    “瑾軒,快動手,殺了我!”


    “做夢!”


    “……”


    這一段反複掙紮的畫麵在王瑾軒的腦海中久久不散,她不知道她的大哥是做出了怎樣的努力,才能在一個未知的妖怪手裏給她爭取到了一線生機。


    “……後來,我用最後剩下的那張符,召出了一道雷霆,劈在了我大哥的身上,大哥欣慰地笑了,我卻知道,我殺死的,隻有大哥,一隻狐狸的虛影遠遁而去,它還活著。”


    王瑾軒攥緊了拳頭,將事情地過程完完整整地說給了林毅聽。


    她不會忘記那種生死不由自己掌控的經曆,也不會忘掉她大哥是如何滿臉痛苦地在火中掙紮,卻在死前對她露出了笑容。


    作為那個活著的人,她有什麽麵目去消沉?


    悲傷和痛苦,一晚上就夠了。


    看了一晚上的河水東流,王瑾軒也不僅僅是在放空大腦,任由悲傷逆流,她還在思考,未來的路該怎麽走。


    報仇是一定的,那隻狐狸,它離開兄長身體的時候,還給了她一個嘲諷和挑釁的表情,在對方眼裏,這或許隻是一出鬧劇罷了。


    王瑾軒發誓,這個仇,她一定會報!


    而以她的資質,想要出人頭地,強大到能夠為家人報仇,不依靠別人大概是很難做到的。


    而她現在還能依靠的,也就隻有林毅了……


    所以,在林毅麵前,她選擇了坦白自己的所有經曆和想法,沒有任何隱瞞。


    最關鍵的,還是那個怪或者不怪的回答。


    王瑾軒承認,自己有賭的成分,但她隻能賭了。


    在王瑾軒忐忑的注視下,林毅終於開口了:“以後好好跟我學本事,會有報仇的那一天的!”


    王瑾軒終於鬆了口氣,林毅沒有丟下她,太好了。


    “謝謝師父。”


    “你都叫我師父了,我還能不管你?”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林毅現在也的確有種帶女兒的感覺,不過,帶了一個小草,也不介意再多一個王瑾軒了。


    何況,她們都這麽大的人了,也不用自己多操心。


    隻是自己的徒弟都這麽苦大仇深,林毅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這算是一種另類的緣分嗎?


    遠處,暗中觀察著此地的晏青丘嘴角也勾起了一絲笑容,她果然沒有看錯王瑾軒,她順利地留在了林毅的身邊,還博取了林毅的同情。


    真正巧妙的棋子,是沒有太明顯的安排痕跡。


    誰又能想到,在整個妖皇秘境事件中,看上去隻是炮灰的王瑾軒,卻是她在另一局棋最重要的棋子。


    可惜,關於妖皇秘境的計劃,由於半路殺出了一個薑玲瓏,她沒能成功奪取龍氣,如此,在別的地方,她需要加快腳步了。


    畢竟,她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


    第七次千年大劫,她已經是一拖再拖,長期以來,她都隱藏了自己的實力,又很少與人動手,但大限將至,不是她想停就能停得下來的。


    晏青丘看向薑玲瓏的眼神,又是忌憚,又是憎恨,更多的則是疑惑。


    這家夥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這號人?


    而且她手裏拿的斬妖劍,大概率是真品。


    一個能拿著真品仙器到處跑的來曆不明的女人,真是讓人頭大。


    “但願下次她不要再來攪局,否則,拚著馬上渡劫的代價,我也要弄死她!”


    晏青丘心裏滿滿的都是怨念,憤而轉身離去。


    這裏,不必再觀察了。


    ……


    林毅等人很快也坐上了返航的船。


    船是王家留下的,很大,很寬敞,還有一些王家留下的仆從與護衛。


    王謙下水去找人,也沒有把所有人都帶下去,還留了一部分的人守著船。


    現在這些人,就成了僅剩的幸存者。


    和王謙一起下去的人,都死了。


    王瑾軒畢竟也是王家三小姐,她知道這裏還有人,便特意過來找到了船,準備遣散那些仆從護衛。


    在船上四處搜尋了一番,王瑾軒還找到了一個封閉的船艙。


    破門進去看,眾人都被驚呆了。


    這是王安攜帶的財物,大致清點了一下,黃金有近十萬兩,玉石數百塊,古玩字畫幾十箱,其他珍寶若幹,看著這船上的財物,林毅都想直呼好家夥。


    這王安看著素有賢名,沒想到這麽能斂財,斂財能不出問題,這王安的確算得上是個人才了。


    可惜還是走了歪路。


    “師父,這些財寶,除了一些我想用來遣散那些仆從護衛,剩下的,都作為我的拜師禮吧!”


    林毅:“……”


    你確定一次要給這麽多嗎?


    何冬跟著進船上的倉庫,眼睛都亮瞎了。


    她辛辛苦苦這麽長時間,還沒攢到過這麽多錢,聽到王瑾軒說要給林毅,她就差幫林毅點頭了。


    她鬼一樣地飄到林毅身邊,拽著他的衣角,眼巴巴地看著他。


    “想要?”


    何冬點了點頭。


    “你現在還要這些玩意幹嘛?”


    林毅有些不理解何冬了,以前貪財,是因為錢財是她修行的根基,現在自己每天喂食陽氣,還不能滿足她麽?


    這個問題讓何冬也愣住了,她疑惑了一會兒,才回答道:“可能是習慣了吧!”


    好像也是這個道理,一個總是沉迷搞錢的人,哪怕現在不需要錢了,愛錢的習慣卻不是短時間內能改掉的。


    薑玲瓏見狀卻是嗤笑一聲。


    “你笑什麽?”


    何冬和薑玲瓏很不對付,現在自然是嗆起來了。


    薑玲瓏從容道:“沒什麽,隻是沒想到居然有人能因為這麽點錢財就如此失態,一時有些意外而已。”


    林毅:“……”


    雖然薑玲瓏這是針對何冬的,但他也被誤傷了。


    他也沒見過這麽多錢好不好!


    不說玉石珍寶,單論黃金,按照林毅之前的工資計算,一年賺六兩黃金,要賺夠十萬兩,這得多少年?


    “瞧把你厲害得,你有這麽多錢?”


    “我的陪葬品就比這裏的多了。”


    “空口說白話,我還說我陪葬品是一座宮殿呢!”


    “這有什麽,我也有。”


    何冬:“……”


    看薑玲瓏這淡然的語氣,怎麽那麽像真的呢?


    我碰到真富婆了?


    窮鬼第一次發現世間的貧富差距原來有那麽大,心態頓時有點崩。


    薑玲瓏看著何冬受氣,心裏別提有多舒服了。


    這就是和林毅假扮夫妻的女鬼?


    就這點能耐?


    還不如把位置騰出來,讓我上!


    “好了,不管是貧窮還是富有,錢財都是身外之物,我覺得你們最寶貴的,還是你們所擁有的美好品德。”


    林毅適時插嘴,打斷了她們之間的爭吵,又對王瑾軒道:“這些錢,我不要你的,不過,我可以幫你存起來,等什麽時候你可以出師了,我再還給你。”


    說罷,林毅便不由分說地將滿倉的財寶收入了雲袋之中,差一點,雲袋就放不下了。


    而在收拾東西的時候,林毅忽然看到了一個造型精致的小盒子。


    他隨手打開,想要檢查裏麵的物件,翻開一看,卻隻是幾根頭發。


    回想王瑾軒離開的那天的場景,林毅很快明白了這是什麽。


    他也隻能歎息一聲,王安一麵把王瑾軒當炮灰往外推,算得上是無情無義了,還有臨死關頭不鬆手,還拉著王瑾軒,這算是黑得沒法洗了。


    但是,他又把王瑾軒的頭發留在了放置珍寶的船艙,這是不是說明他心裏還有一點柔情呢?


    林毅想了想,還是準備將錦盒交給王瑾軒,剛準備蓋上,林毅忽然發現這下麵似乎還有東西。


    他摸了摸,扯開了表麵的錦布,便看到下麵有個人形娃娃,王瑾軒的頭發便包在了小娃娃的頭上。


    “這是巫蠱娃娃,看這樣子,不是以傷人為目的,多半是尋蹤之用。”


    蕭瑟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林毅身邊,看到了這個東西,便小聲科普了一番。


    她還有沒說的暗示。


    他們走到哪裏都能被人找到,內鬼在這個時候,終於浮出水麵了。


    當然,這也不重要了。


    林毅默默把蓋子合上了,手中出現一團火焰,很快就將盒子連同頭發和娃娃一同燒掉了,仿佛這些東西沒有存在過。


    雖然人性的確很複雜,但也確實存在沒有一點人性的家夥。


    林毅有些為王瑾軒生氣,努力平靜了一下,才忽然想到蕭瑟也有個不省心的爹——


    好吧,也不是親爹。


    反正挺麻煩,林毅便對蕭瑟問道:“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蕭瑟看著林毅,很認真地回答道:“大哥,我想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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