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忙著談戀愛的時候,這天下正紛爭不休。


    梁王蕭昭日出之時便悄悄南下,不僅是自己帶了千騎,更有軍隊暗中調動,不動則已,動則如雷霆降世,未見其聲,電光已至。


    皇帝蕭潛也沒閑著,他按照丞相顧思明的指示,連夜就到了陸元化的居所。


    陸元化就住在京城外的一座小山上,山本無名,但因為陸元化在山上建了個書齋,有心人都可以上山借書讀書,故而當地人便又稱之為書山。


    進山便是青石板鋪就的路徑。


    這石徑可不簡單,每走一步,壓力都會增大許多,當然,也會在常人的承受範圍內,意誌越堅定,求學之心越強,越能克服這種重壓。


    這也是陸元化為了避免許多沽名釣譽之輩來這裏擾了他的清靜,又想給真正的苦學之士一個機會,才故意做的布置。


    但不管什麽陣法,在真龍天子麵前都成了擺設,蕭潛和他的隨從護衛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山頂,來到了元化書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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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潛還未叩門,門扉便自行打開了,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穿著黑色長袍,戴著青色綸巾,在院內拱手行禮。


    “天子降臨寒舍,未有遠迎,還請恕罪。”


    以陸元化的身份地位,見天子當然可以不跪,這般客氣,已經出乎蕭潛的預料了,本來還以為陸元化會對他避而不見,未曾想他還這麽禮貌。


    蕭潛也客氣地道:“陸先生言重了,您是德高望重的長者,不責怪朕不請自來,星夜叨擾,朕已經很欣慰了。”


    “草民豈敢,陛下,屋外夜寒露重,不如先進屋喝杯熱茶,慢慢說吧!請。”


    陸元化客氣地引蕭潛進了屋,蕭潛也很識趣地讓隨從不要跟隨,進門的時候,還隨手把門帶上了。


    兩人相對而坐,陸元化動手泡了茶,泡茶的手段很普通,像是個凡人一般,若不是了解他的實力,沒有人會知道這樣一個普通的小老頭會是當世僅有的幾個一品之一。


    “陸先生,朕的來意,想必你也猜到了。”


    時間很緊,蕭潛也就不整那些虛的了,何況是顧思明介紹的,沒必要搞那些彎彎繞繞的,他直接就開門見山。


    陸元化依然在泡茶,隻是在奉茶的時候,才給出回複:“陛下,草民隻能送您一句話,‘天意難違,大勢難改’。”


    這就是拒絕的意思了。


    修行中人辦事,都喜歡說一個順應天意,不管是修道的,還是朝堂,都是玄學思想,順應天意,做什麽事都順利,不順天意,做什麽事都會失敗。


    而現在,梁王造反,朝綱傾覆,就變成了天意。


    反正改朝換代也並不是什麽稀罕事,上一次改朝換代,也隻是在二十五年前而已。


    “若我執意讓你幫我呢?”


    蕭潛像是開玩笑一般地說道。


    但是皇帝哪裏會隨便開玩笑,開玩笑的也是真話。


    陸元化麵對如此逼迫,依然從容道:“我可以去幫你殺一個人,但這樣做對陛下而言,並沒有任何好處。”


    蕭潛便笑了三聲,道:“陸先生誤會了,我不想讓你去殺人,相反,我想讓你去保護一個人。”


    “?”


    即便陸元化對經學頗有研究,對易術也十分擅長,卻算不出蕭潛這是想幹什麽。


    見他滿臉疑惑,蕭潛緩緩道:“早在朕當皇帝那天,朕就知道遲早有一天會迎來天地翻覆,朕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那麽遲。”


    陸元化:“……”


    看不出來,這皇帝還挺有遠見,不是草包。


    就是有些不思進取。


    不然的話,作為一個皇帝,梁王給了他十八年的時間,他非但沒有把國家治理好,反倒天天除了修道,就是寵幸妃子,國家沒有半點好轉,反倒越來越多的力量流逝到了梁王手裏。


    原本梁王手裏隻有北方的幾個重鎮以及手裏的一些兵權,現在好了,南方大量的州郡,還有西方的州郡,大部分都落入了梁王手裏。


    蕭潛當皇帝之初,和梁王是南北五五開,雖然軍事實力遠遠不如,但政治經濟相差不大。


    現在,蕭昭掌握幾乎三分之二的州郡,而皇帝以及他的朝廷,隻掌握了四分之一不到,剩下的都在觀望,待價而沽。


    不過,這些事情倒是也並非絕對,如果皇帝不是這麽不思進取,恐怕梁王早就反了,也不會想著一年年蠶食,如果直接造反,皇帝依然很難取勝。


    陸元化心裏歎息,收回了對蕭潛之前的評價,又聽蕭潛道:“人有生死,國家亦然,今國之將亡,已在朝夕,家之不存,或為頃刻。


    朕於此時,已不想多造殺孽,故請先生救一人,而非殺一人,先生可願答應?”


    “你想讓我救誰?”


    “顧思明顧相之孫,顧廷軒。”


    “噢?陛下何故唯獨要保他?”


    陸元化這會兒真有些迷惑了,皇帝的親兒子也不少,為什麽唯獨要保顧廷軒?


    “顧相此生為朝廷、為朕,都是嘔心瀝血,來日山河破碎,滿朝文武都有活下去的可能,唯獨顧相逃不過抄家滅祖的下場,朕沒什麽能為他做的,隻想保他香火不絕。”


    “陛下……”


    陸元化這時不由有些感動。


    儒家出身的他,哪怕已經踏入道途,卻也從未放下過聖賢書,離了朝堂,也心係朝堂


    蕭潛這皇帝的確是無能了點,但就憑他願意為老臣做到這種地步,也值得臣子舍生忘死了。


    “陛下可放心,陸某定會護顧廷軒周全。”


    “行,你答應了就好,朕也得趕緊準備逃命了。”


    陸元化:“……”


    陛下,你就這麽真實的嗎?


    他從蕭潛這麽不著調的表現,已經可以看到顧思明平時是怎麽腦溢血的了。


    目送蕭潛離開,陸元化還有點沒緩過勁來。


    這年輕人……


    蕭潛離了書山,回到皇宮之時,已經到了天亮。


    才剛進宮,便有宮人來報,稱靖夜司司主司幽送來了密信。


    靖夜司司主一般是不會麵見皇帝的,這一支朝廷的暴力機關,卻並不忠於朝廷,其立意便是忠於國家。


    朝廷改朝換代,靖夜司馬上就會投靠下一個朝廷,古時的周,到秦漢,都是這樣的製度。


    靖夜司也通常不參與政治上的事,除非涉及到了自身業務。


    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司幽才會給蕭潛送來了一封密信,上麵說了陸寧川做的事情,很可能是受敵國魔道修士蠱惑,意圖挑撥朝廷內亂。


    司幽已經派遣了名捕勾魂前往星沙城調查。


    這裏並沒有給出任何建議,司幽也是聰明人,知道大勢之下,結果不重要。


    但靖夜司的職責依然要履行,哪怕明天梁王就登基稱帝了,這事他還是得去做,隻是匯報的對象從蕭潛變成了蕭昭。


    都一樣。


    蕭潛看了信,隨手就燒了。


    略一琢磨,蕭潛又反應過來,吩咐下去道:“即刻傳令司幽,將這消息送給梁王一份,擬旨,令邊關諸軍小心戒備,隨時提防外敵來犯。”


    蕭昭的主要優勢就是驍勇善戰的邊軍,邊軍不動,朝廷的壓力自然會小心一點。


    想來,蕭昭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聲,斷然不敢妄動邊軍。


    “朕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是時候走人了。”


    蕭潛想了想,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什麽需要處理的了,此時再不跑,怕是跑不掉了。


    後宮眾人,他也沒準備帶走,日後會怎麽樣,都是她們的造化。


    不會真有人能跑路的時候都拖家帶口吧?


    ……


    星沙城城南,林毅又收到了一封來自梁王的信,責令他馬上殺了蕭瑟,林毅當然不可能殺了自己的好兄弟,隻當作沒收到。


    隻是,從梁王越發急切的語氣來看,他就像在趕什麽日子似的。


    就怕梁王太著急,除了自己這一路,他要是還找別人,這事兒,可就不妙了。


    林毅又不好給蕭瑟當隨身保鏢,家裏的事情一大堆呢,何冬現在被封印,還有來曆不明的人在偽裝她,林毅想趕緊救她出來。


    王瑾軒的死線九月十五就要到了,而師父曲婧現在元神還受傷,每個人都需要他照顧,再加上蕭瑟,他是真的分身乏術。


    林毅覺得優先級最高的就是救下何冬。


    可惜烏雲不給力,他自己又摸不清假何冬的深淺,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麽修為,隻靠自己一個人,辦事太過凶險。


    得找個幫手才行。


    林毅在降妖譜上翻了翻,還真讓林毅找到了潛藏的幫手。


    他翻的是白練仙的那一頁,正好看到白練仙的狀態。


    “潛伏於地下,暗中觀察心上人的喜好與生活習慣,並隨時準備著嚇他一跳。”


    林毅:“……”


    這白練仙果然不是個正經妖王,誰能想到她居然分別之後不回家,居然還藏地下去了。


    當即,林毅趁著沒有人注意,一個遁地便鑽到了地下。


    不過,他的動作也落在了白練仙眼裏,看到林毅忽然遁地,白練仙當然不相信自己已經被發現了,還是小心地藏在一團。


    你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仙兒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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