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給蕭瑟的留言,是讓她小心警惕,記住別讓王瑾軒回家,自己也不要出門。


    王瑾軒之前就在他家和小草一起學武,這姑娘天天不著家,林毅也沒管她,就當家裏多個小夥伴了。


    沒想到今日倒是給了她機會逃過一劫。


    郡守府今天怕是要遭重,能救一個是一個。


    畢竟說出郡守府地址的是自己,哪怕心裏知道那毒夫人隻要想找,總能找到郡守府,但林毅還是把這件事的責任算到了自己身上,郡守府如果真出了什麽事,他難辭其咎。


    所以他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力求盡快搬到救兵。


    但他使出最快的速度奔行到水晶宮,卻發現薑玲瓏不在宮中怎麽剛好今天薑玲瓏就出去了呢?


    翻到薑玲瓏那一頁,便見著上麵寫著:追殺敵人至通天河,大戰中……


    林毅:“……”


    麻了麻了,這就跑到通天河去了?


    等薑玲瓏回來,怕是王家人都能入土為安了吧?


    “冷靜冷靜,事情未必有那麽糟糕。”


    林毅努力調整著自己的狀態,讓自己保持清醒的頭腦。


    兩千年份的老妖怪的確恐怖,但是,王安是一郡之地的最高長官,朝廷氣運雖然不能庇護他對抗一個妖王,但妖王定然也不敢隨意殺他。


    先前何冬都說過,世間九大妖王,都有各自的活動範圍,不能擅自侵擾人族城邦,這大概也算是人與妖之間為了維持表麵和平作出的約束。


    毒夫人修行到現在,還能這麽禮貌地找他問路要去郡守府,對當今的局勢應該也不會一無所知。


    隻要她有智慧,肯定會顧慮人妖之間的這根紅線。


    一品妖王若是親自出手斬殺人族一郡之地的最高長官,絕對會引起人族震怒,到時候,不管她是野生妖王還是有檔案的妖王,都會迎來人族的雷霆一擊,甚至誘發再一次的人妖大戰。


    她敢嗎?


    就算她敢,別的妖王就真的願意和她一起搞事?


    放著占山為王無人敢冒犯的妖王不做,非要和人打生打死,這不是既得利益者會有的想法。


    降妖譜上也寫了,毒夫人是去做客。


    雖然是個不請自來的惡客,卻也未必會大開殺戒,所以說……


    “真正危險的隻有我?”


    林毅分析出這個結論,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因為他真的在毒夫人的預備菜單裏……


    郡守府,毒夫人被請進了客廳。


    門房見她氣質非凡,知道不是尋常女子,引她進去之後,就去通報了王安,甚至沒敢讓人在門口等著。


    做門房的,最擅長看菜下碟,這眼力勁的確不錯。


    王安一聽女人,下意識覺得是來找王良的,可聽到下人匯報說是找他的,不禁覺得有些意外。


    他可不會在外麵惹下什麽風流債,就算有幾個女人,也絕對是清清白白,不會敗壞他的清譽。


    思慮再三,王安還是來到了客廳,打算親自會一會那個女人。


    而一見到毒夫人,王安便心頭直跳。


    這女子,分明不是人!


    有膽氣進他郡守府還能泰然自若的妖怪,絕對不是簡單的貨色。


    “今日不知吹了什麽風,竟有貴客登門,王某有失遠迎,還請海涵。”


    “王郡守客氣了,不速之客,未被主家厭棄已經是厚待,哪敢要求更多。”


    毒夫人端著茶杯,淺酌了一口,又放下,接著道:“今日我在城中閑逛了一日,見百姓安居樂業,便知王郡守治理有方,也羨慕這些人,不論窮富、老幼,都可以安然於此世生活。


    不像我們妖,從出生那一刻,便要經曆無窮無盡的搏殺,隻為求一夕之食,即便有了仙緣,踏上尋道之路,也是人人喊打,王郡守,你治理一方,素有賢名,你來說說,是不是妖天生就該死?”


    王安聽到毒夫人的言論,當場就想笑。


    你是來和我辯論的嗎?咱文化人最不怕辯論。


    既然毒夫人已經表明了妖怪的身份,王安也不必假裝與她客氣了。


    而對方以客自居,王安便也以客待之。


    到了這種層次的妖,也不能小視。


    “敢問夫人名諱?”


    “叫我毒夫人便可。”


    “夫人問妖是否天生該死,言妖一生苦難,是因為夫人不知道人的艱難。人,天生孱弱,一年初學步,三歲方可語,四歲開靈智,十歲始耕耘,加冠育幼子,不惑奉雙親,五十力漸衰,六十老難行。


    無父母之養,無以至成人;無子孫之奉,無以終餘年,祖祖輩輩,更相為命,是人以孱弱之軀成蔚然大族之根基也!”


    毒夫人麵帶微笑,看著王安,這人是想襯托出她是隻文化有限的妖麽?


    當世語言,有官話,有方言,有文言。


    官話,即當代普通話,全國統一,從秦開始的製度,到漢時發揚光大。


    方言自是本地語言,也是最常用的,基本上不是管家往來,最高長官都會說方言。


    而文言,便是文化人才會用了,古之書籍刻錄不便,所以言辭盡量簡略,就形成了文言,後世的文化人也會效仿古製,書寫得多了,念誦得多了,日常也就不自覺地用上了。


    所以說話不知覺用上了文言,就是文化人的體現了。


    毒夫人就這樣被王安秀了一臉,在道理上,也遜了王安一籌。


    她說妖生艱難,王安便說人生也艱難,但人能成為蔚然大族,正是因為大家都孱弱,所以生來就會互相扶持。


    對比之下,妖族艱難,就成了自己的問題了。


    看王安還想再說下去,毒夫人知道,自己講道理肯定是講不過這個文化人的,索性開口打斷道:“王郡守說得很有道理,人族之所以強大,就是因為團結,我們便也想效仿人族團結起來,鑄就妖廷。


    隻是,不同於你們人族能有血脈鏈接,我們妖族想要團結,還少了一個必要的紐帶,那就是我們的妖皇。”


    “那你去尋你們的妖皇便是,何必來找我呢?”


    王安麵不改色地說道,毒夫人當即大笑,一邊捂住胸口,免得波動太厲害。


    “郡守大人不要在揣著明白當糊塗了,我為什麽而來,你的心裏是清楚的。”


    毒夫人麵容含笑,眼神卻森冷無比,死死地盯著王安,似乎隨時會出手殺了他。


    王安從政多年,見過的凶險也不在少數,但能比得上這次的,也沒多少了。


    不過,區別也不大。


    不管是多危險的事,熬過去就是生,熬不過去就是死。


    他走過了多少風霜,怎會怕一個妖物的威脅。


    “夫人或許要失望了,王某以詩書道德傳家,不會與妖物做任何交易,也不會妥協,汝若不怕十八年前的殺劫再次落在妖族頭上,大可殺了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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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與妖做交易?嗬嗬,王郡守莫不是忘了,十年前,你是怎麽趕走湘州太守,以郡守之位,守住長沙這塊根基,又是如何以郡守之名,做了太守的事情,湘州十一郡,不知湘州太守,隻知長沙郡守,又是靠誰的幫襯。


    你不會覺得自己做得天衣無縫,無人知曉吧!”


    王安臉色微變,沒想到這妖竟然知曉他的這樁隱秘之事。


    “聽聞王郡守素愛清名,若是被人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兒,不光是你,整個王家的清譽也保不住了吧!我想,被你架空幽禁的太守,想必很樂意跟我合作。”


    看王安臉色一變再變,毒夫人的笑容越發得意。


    能說會道有什麽用,會掉書袋有什麽用?


    隻要掌握了他的命根子,不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王郡守不妨好好考慮,我給你三天的時間。”


    說著,毒夫人像是個勝利者,從容不迫地從客廳離開,走出了郡守府。


    王安沉默良久,緩緩坐下,以手掩麵,似是萬分痛苦掙紮。


    許久之後,他才呼喚管家王才進來。


    “瑾軒何在?”


    王才躬身回答道:“她……應該是去了林總捕家中學藝。”


    “又是林毅!”


    看王安麵色陰沉,王才連忙道:“小的現在就去叫小姐回來。”


    “不必,等她自己回來便是,下去吧。”


    “是。”


    王才躬身後退,出門時,順手將門掩上了。


    大廳內燭火搖曳,映照著王安的臉明暗不定……


    水晶宮內,林毅在龍王殿裏緩緩踱著步子,一邊盤算接下來該怎麽辦。


    之前跑來水晶宮的時候,太過性急,也沒去細想,光顧著搬救兵了。


    實在是那毒夫人出場得太突然,以林毅的心理素質,也嚇得夠嗆,沒當場露出馬腳,已經是不錯了,在高度緊張之後,智商下降也是應有之力。


    好在下水冷靜了之後,林毅聰明的頭腦又占領高地了。


    毒夫人,應該就是朱思思背後的妖王,她忽然出現在城裏,或許是發現朱思思死了,幹脆地選擇了粗暴的方式,在沒有人質的情況下,直接到王安府上進行要挾,索要某物。


    狩獵他,隻是順手為之。


    如果王安屈服,那麽為了穩住王安的心態,毒夫人不會在城裏亂來。


    而如果王安不屈服,毒夫人大概率不會當場翻臉,而會給王安一定的期限,在這個期限裏,她也不會亂來,把毒夫人代入匪徒這個身份,她的行事就有跡可循了。


    所以,不管毒夫人到王安府上談得怎麽樣,城裏暫時都是安全的。


    分析到這裏,林毅不禁直呼臥槽。


    危險的,好像隻有他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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