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是‘一絲希望’更準確一些。”木為生修正了自己的說法。


    我思量兩句話的差別,‘一絲希望’比‘一種可能’的概率要小很多,但卻足夠令我們動容。


    “即便是一絲希望也總比沒有強吧?”索鑫的眉頭並沒有因此舒展,即便木為生的話令他重燃希望。


    我們都翹首以盼的姿態看著木為生,他給出了那絲希望的答案:“我們需要在那些傀儡意識之前完成一件事——在這個虛擬世界裏找到關於塔力那段最重要的——被隱藏深處的秘密,然後才有可能化被動為主動。”


    “找到他的秘密……關於他為什麽會神秘出現在自己的葬禮上?”文露重複了一遍,表情緊繃在俏臉上。


    她的表現與反應也都是我們此刻共同的狀態。


    對於“三十年前的塔力”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三十年後的自己”死去當天?他曾經經曆了什麽?是否有過超自然經曆?還是陰謀主義者在作怪?這些都有可能在他的意識裏找到答案,但同樣能出現的不隻是答案,還有潛在著無法預知的危險與恐懼。


    “前提是我們能離開這裏。”喬心蕾突然說道。


    她的話如一盆冷水,將我們剛剛燃起的希望火苗澆滅。的確如此,我環顧了一圈,除了前麵不足十米被堵死的通道,我們別無去處。


    木為生無奈地點了頭,說:“這的確是此時關鍵所在,他們想要困死我們,我們現在這樣的處境,是他們最期盼的結果。”


    索鑫走到前麵,用力推了推垂直砸下來的岩石,徒勞之後憤然錘了一拳。疼痛令他叫喊發狂,舉起手中的微衝就要掃射,但被我們喝止住後頹然坐在地上。


    也許他愚蠢的行為在此時卻令我向往,因為疼痛至少能夠讓我感覺自己還活著,但我還是控製住了這種欲望。


    文露似乎沒有放棄,她望向我們來時的黑暗,眼中有些猶豫的想法。


    她的意圖很快被木為生看了出來,後者對她說道:“我們雖然困在這裏,但至少人身還是自由的,如果冒險回去被那群‘傀儡意識’抓到,我們可就沒有半點機會了。那是我們最壞的決定,不到走投無路那一步絕不會選擇。”


    被木為生暫時斷絕了向回走的想法後,文露表情糾結了一會,然後也麵露疲色地靠在一塊岩石上。


    “大家都先在這裏休息一下吧,辦法總會有的。”木為生話語毫無底氣,我感覺他連自己的話都不相信。


    “休息?我們現在都隻是一段意識而已,還用得著休息麽?”索鑫嘲弄似地說道。


    麵對索鑫冒犯的態度,木為生微眯眼睛,眼神突然變得極其陰冷,看向他。


    這一瞬間,我無法認清眼前的人就是曾表現出和藹、博學的醫學精英,隱藏的野獸終於露出利齒。


    “你認為是什麽能讓幾個被醫學定義死亡了的人在這個世界裏活過來?”


    一時間索鑫找不到言語來回答,他沒有概念,隻有用茫然的眼神看著醫生。


    “那我告訴你,支撐你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力量,是你現實中那一絲殘留的意識。你在這裏受的傷會快速痊愈、饑餓感減弱等一切奇異或恐懼的經曆,這些可能會讓你感覺到自己所經曆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我可以負責地告訴你,答案是否定的,折磨與痛苦都是真實的,而你現實中那一絲殘留的意識也會遭受同樣的痛苦。所以你現在應該做的,不是過度消耗你僅存的精力,因為一旦你現實中的意識無法支撐住你的揮霍,那麽你在這裏就會灰飛煙滅。”


    木為生的一番話不是危言聳聽說給索鑫聽的,更像是在警告我們,不過卻很有成效,大家因為被困死在這裏而焦躁、不安的情緒開始漸漸穩定。


    索鑫一開始的表情僵成一團,然而隨後便聳了聳肩,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但他的眼中仍然藏著無法消去的恐懼。而方筱與喬心蕾也都找到地方坐了下來。


    我也順勢坐了下來,狹窄的空間沒有可挑選的餘地,也沒有必要。


    我看向周圍,每個人的眼神都在昏暗的空間裏顯得空洞無神。文露表情凝重,背倚著岩石仰望著上方似乎還在思考著如何逃脫。方筱雙手環膝,目光呆滯看向地麵,淩亂的劉海無法掩蓋眼中的不安。而喬心蕾是最讓我看不透的——她的臉上又恢複了波瀾不驚。


    雖然到到現在為止,從木為生的口中我已經大概清楚我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雖然過於虛幻但卻實際存在。以超前科技為基礎,似乎可以說通,但還有一些謎團仍然讓我感到困惑,真的是因為木為生所說的原因,我們才出現在這裏嗎?


    愈想愈加困惑,仿佛頭腦裏有一個黑洞在無限擴張吞噬自我,疲倦感再一次襲來,可就在上下眼皮即將閉合的時候,我猛地睜開,然後站了起來轉向木為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我突然的舉動吸引,疑惑中不乏戒備,因為我手中還拿著微衝。而我沒有介意他們的目光,隻是看著醫生。


    “房間,有個房間……”我幾乎脫口而出。


    我能夠感受到一些人不自然地調整坐姿,而木為生灰暗的眼睛亮了一下。


    “木醫生,我們每個人的本體是不是在一間封閉的白色房間?”


    聽到我的問話,木為生先是瞳孔突然緊縮,然後承認地點了點頭。


    短暫的沉默,他的表情恢複了平靜,鎮定自若地問道:“我提到過我們的本體在一間間密室裏,但沒有說過裏麵的樣子,你是怎麽知道的?”


    “來到這座島以後,我夢到過那個房間,而且是每次入眠後都會。”我實話實說。


    我從來沒有跟他們任何一個人提到過我每次入睡都會進入那個奇怪的夢裏。在這個時候提出來無疑是有風險的,因為,這直接證明我對他們曾經有過隱瞞,無論這個隱瞞是否對他們造成威脅。


    “為什麽你之前沒有說過?”


    果然,文露率先質問,冰冷的臉顯現出對我的隱瞞很介懷。


    “我以為那就是偶然的夢,”我說出真實的感受,然後看向木為生,“但現在我認為……這並不是偶然,對嗎?木醫生。”


    木為生仍然是無法確定的表情,他遲疑了一下,然後說:“你能具體描述一下你所夢到的場景麽?”


    我點頭,開始描述我所夢的一幕幕奇怪的場景:沒有出口的白色房間,插在身上連接冰冷儀器的管子,以及各個想要置我於死地的夢中人。當然,一些旖旎片段我並沒有講述。


    隨著我詳細講了那些奇怪的夢境,木為生臉上的遲疑消退而被另外一種表情替代,好像開始相信我所說的真實性。


    “你的描述的確是我們本體所在的地方,隻是……為什麽你會夢到那裏?我們將你們的本體移到實驗室時,你們都是深度昏迷的狀態,所以你應該對那裏沒有一點印象才對?”


    深度昏迷?這個形容令我陷入不安。


    我注意到木為生也陷入了困惑的怪圈裏,他可能知道些什麽,但不確定是否要說出來。


    “會是程序的漏洞嗎?”我直視著他,然後說出一個讓所有人都震驚的猜測——“讓我可以醒來?”


    木為生先是一愣,似乎眼神有些閃躲,然後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這種現象太特殊了,按理說你的大腦已經受到重創,雖然沒有顯著的外傷,但那隻剩下一絲的意識決不可能重新支配你的身體運動。可依據你剛才所說夢境,你醒來的地方又是我們實際本體所在的地方,這是我無法理解的地方。”


    我聽出他的語氣裏不自信、一絲慌張的成分過於明顯,這對於一直沉穩的木為生來說實屬罕見,不太確定是否與他正在臨時組織語言有關。一絲疑慮在我心裏滋長,難道木為生在騙我們?


    “理解?都這個時候了你們還想著去解釋什麽?要我說,u看書 ww.uuknshu 管他媽什麽真的假的還是虛幻的,隻要能離開這個鬼地方,讓我可以拆了那破地方都行,看它到底是什麽鬼。”


    索鑫看似宣泄自己情緒的話,卻讓我突然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就連木為生也有所動容。有的時候過於循規蹈矩地去思考一個問題,倒不如簡單粗暴的解決效果好。


    “你還有把握再回到那個白色房間裏麽?”木為生試探性地問道。


    其他人都看向我,索鑫沒想到自己的“提議”居然得到了采納,也一臉期待地看著我。


    “應該可以,”我想了想,繼續說,“如果這真是程序的漏洞,那麽複現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木為生沉聲“嗯”了一下,然後從地上拿起一塊長條岩石,用照明燈照亮在地上畫著什麽。


    我們走近,發現那是幾個房間的立體圖案在地上呈現,上下各四個,如同一座二層小樓。


    “這是我們本體所在的位置。”他說。


    “為什麽是這種構造?上下重疊在一起?”文露有一些疑惑。


    “為了特定線路連接,以及一些安全防備。”木為生隨口答道。


    我也回想起來,上一次“夢境”中我的房間下麵是另外一個房間,的確符合這個建築構造。


    喬心蕾不動聲色地靠近一些,然後眼睛盯著地上木為生畫的草圖。


    “個數不對。”她說道。


    我一開始不明白她在說什麽,但隨即看著地上的草圖就意識到了,原來多出來一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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