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方筱扶起來,喬心蕾也走了過來,她將槍握在手中,右側的臉上五道淤青的痕跡尤為明顯。


    “我剛才下手有些重……”我的語氣裏聽不出歉意,不知是疲憊還是因為其它。


    “但救了我們的命。”喬心蕾不在意輕甩了一下頭,短發正好遮擋住受傷的臉頰。


    我知道沒必要糾結在這個上麵,這麽短的時間裏發生了很多事情,而且在我手上又死了一個人,神經不知是麻木還是其他,已經無法形容,但我需要弄清楚發生了什麽,然後做出接下來的打算。


    “我不在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們怎麽會落入他的手中?”我問道。


    喬心蕾的表情在微弱的燈光下更加黯淡,語氣有些自責道:“是我大意。你下水後,我去了其中的一個山體裂縫查看,聽到一聲尖叫後,出來後發現——”她看向方筱,“她被這個人挾持了,他逼迫我交出手槍,我隻有照做,隨後他把我們脅迫到了這裏。”


    其實不應該怪喬心蕾。她離開後便隻剩下情緒稍稍穩定正在休息的方筱,那個人很容易得逞,而喬心蕾為了彌補她的過失,交出武器,而且還在後麵那個人要侵犯方筱的時候冒死抵抗。


    “都過去了。”我安慰她道。


    然後把我從湖裏看到的景象與她們說了,喬心蕾似乎已經知道裏麵的情況並沒有太過驚訝,反而聽我說到臉上抹的黑色物質是牆壁上的某種東西後,眼色閃了一下,然後伸出手摸了一下周圍的牆壁,用手指撚了撚,臉色變幻不定。


    “怎麽?”我問道。


    她搖了搖頭,也許是不知道是什麽物質,我便不再糾結在此,看向那被刺穿的身體,粘稠的血液還不斷從尖端流淌下來。


    “關於他,我們該怎麽處理?”我問道。


    她轉過頭冷眼看著那屍體。


    “可以確認的是,他不是追殺我們的那幾個人之一,但毫無疑問,他們好像是一個組織的。”喬心蕾目光銳利掃過那低垂下來的黑臉。


    一個組織的——這比小隊的概念要大的多,可以有幾十甚至成百上千的成員。


    我點了點頭,同意她的看法,同時心裏有了一個新的疑問。


    “但是……這人從哪裏出來的?難道是一直追在我們身後?”


    喬心蕾看了看我,然後環顧這個封閉的地方。


    “這裏?”我有些意外,而且夾雜著一種不好的預感。


    “確切的說是從這座山體裏,他們應該都在這裏。”她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服。


    他們都在這裏。她是指那個組織的成員都在這山體裏?難道這些山體裂縫是通向他們老巢的通道?我在內心重複了一遍這句話,突然感到周圍的黑暗裏仿佛藏著一雙雙眼睛。


    “那片湖應該是他們棲息在這裏的保證,提供水源與食物,而這個人應該是為此而來。”


    喬心蕾閃過身子,我看到了地上有一個巨大的袋子,如果喬心蕾分析的沒錯,這個人應該帶著任務來到這裏,至於是為了魚還是水源,我們無暇關心。


    “這樣看來,我們要想對策了,如果那群人發現他遲遲沒有回去,一定會來找過來。那時候,我們就會極其被動,可沒那麽容易蒙混過去。”我冷靜下來,把心裏想到的說了出來。


    “沒錯,所以,我們要化被動為主動。”喬心蕾意味深長的說道。


    我仔細一想,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的意思……在他們發現之前,我們去找他們。”


    她點了點頭證實了我的話,繼續說道:“他們既然能從山體裏穿到湖邊,說明這深入山體的裂縫的另一端一定有出口能引導我們走出去。”


    她看向還在滴血的屍體,然後帶著希望看向我:“你可以成為他,然後混入他們老巢尋找到出口,帶我們走出去。”


    這個選擇雖然很極端,但的確是一個化被動為主動的決定,也是一個將自己推向地獄的決定。


    隻不過目前來看,我們別無選擇,我們的求生之路需要經過地獄。


    但好在,我們知道了一個關鍵的秘密——這個死去成員的編號,我可以成這個死去“十三號”的替代者。


    “一旦失敗,萬劫不複。”我說道。


    我知道她們應該理解我的意思,一旦失敗,我們要遭受的可能並不是死亡那麽簡單的事,落入他們手中,肯定生不如死。


    “但在這裏坐以待斃也是萬劫不複,而且是一定的。既然如此,還不如把命運把握在自己手中。”喬心蕾語氣堅定地說道。


    “沒錯。”令我意外的肯定竟是方筱說出來的。


    我看向她,我以為這個決定以之前她的狀態肯定無法接受,但沒想到的是,現在她的臉上已經看不到奔潰的痕跡,而是我熟悉的堅強與勇敢。


    “我沒事了。”她回視我的目光,想露出一絲笑容,但卻徒勞。


    雖然她的回答果斷如初,可我仍有一絲顧慮,但此時已經容不得我再猶豫,況且被釘在那裏的屍體也是一個隱患,想起索鑫屍體的異變仍然讓我有些許顫栗。


    “好。”我點點頭同意了這個決定,隻要方筱的情緒穩定了,我們的計劃就可以實施。


    我將“十三號”還可以穿的外套扒了下來,披在身上,然後搜了搜“十三號”的身上,並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東西,看著他被黑色物質染黑的臉,我心裏竟泛起一股想要看一看到底是誰的衝動。


    雖然可以肯定這人是我們當初來島的四個男人其中之一,但四個人中除了塔力,其餘三個的身材基本相似。


    “不要。”喬心蕾看出了我的想法,語氣肯定道,“你不會想看到他的本來麵目的。”


    我看向她,不知為何她的眼裏含有複雜情緒,她可能已經看出了這個人的本來麵目。難道是——我趕緊將這個想法趕出腦海,不敢想象。


    喬心蕾默然拿起照明燈走出這個封閉洞窟。


    我和方筱跟在她身後,在離開這裏時,我還是回望了一眼那張被黑暗吞噬的臉,似曾相識。


    我們來到那幾個岔口前,仔細地查看了一番,最後發現無論從哪個岔口進入,這些岔口最後都會匯成一個——一條蜿蜒向下的通道。


    剛剛走進去,不知哪裏刮來的冷風撲麵而來,我走在這裏,有種很不安的感覺,像是走在一隻巨大野獸的腸道裏。


    “大家小心,這裏有些奇怪……”我低聲說道。但聲音卻像放大了一般,回蕩在這裏,我立刻閉上嘴,不敢再發出一句話。


    向前彎彎轉轉走了一段路,兩側的距離開始變寬,而且遠遠地看過去,前麵也開始出現星星般的光亮。我們放慢腳步,看著越來越開闊的視野,無論是喬心蕾還是方筱的臉上都緊繃著謹慎的表情。又走了一段路,周圍的空間猛然變大,不知不覺中,我們已經從一個小的通道跨入一個巨大的空間。


    我環視四周,死寂的黑暗壓迫而來,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個空曠廢棄的體育場裏。這絕對是天然形成的,隻有自然的千年磨礪才能創造如此宏偉的場麵——目光所及之處,巨大的岩石凸起在這裏各個地方,張牙舞爪得仿佛一個個守護在這裏的野獸。頭頂是無盡的黑暗,根本不像有盡頭的樣子。


    我們在它的邊緣駐足了片刻,都被這突然出現的景觀所震撼。沒想到,這座島上的每座山都像是一個惡魔一樣,身體裏麵竟然都別有天地。上一次在山體裏,從巨型蜘蛛的襲擊下脫險,這一次不知道我們麵臨的又會是什麽險惡。


    我們朝散發光亮的地方摸索過去,每到一個岩石屏障處都會停留觀望一下,隨時警惕可能出現的危險。當我們橫跨了整片區域,看到了光亮源頭所在處,那是一個巨大的山洞,光亮就是從裏麵透射出來。


    我們躲在離那個洞口最近的一塊巨大岩石屏障下,觀察了一會,但並沒有什麽結果。我告訴她們就在這裏等我的消息,然後準備開始進行“混入”的計劃。喬心蕾拉住了我,我轉過頭看向她,隻見她掏出那把唯一的手槍,然後放到我手中。


    我有些猶豫,搖了搖頭,畢竟這是我們唯一能造成殺傷的武器,她們應該留下來保護自己,我是去尋找通向外麵的出口,而不是尋找殺戮。


    “你比我們更需要它。”喬心蕾輕聲說道,但卻非常堅決。


    方筱點著頭看著我,她同樣希望我留下來這把武器。


    我知道再相互謙讓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隻會浪費寶貴的時間,便接了過來別在腰後。然後給她們一個放心的眼神,即便未知的不安還占據著我的內心。


    調整了一下情緒,我拿著照明燈朝洞口走去。過程中腦中不斷想象著作為那群人中的一員應該表現得如何殘忍、無情、沒有人性。因為不能讓他們看出破綻,我就要融入其中,但這是極其危險的,隻怕那裏麵的泥潭讓自己深陷其中後,會失去本我。


    心裏麵幾種複雜情緒如亂麻一般攪著,但不管怎樣這一遭是必去無疑,好在腰部冰冷的觸感令我稍稍有些心安,多虧剛才自己沒有繼續逞強,因為有槍在手至少可以對他們有所威懾,而且想必他們應該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槍,剛才那個“十三號”身上就沒有,在這如果有槍一定會帶在身上。


    轉瞬間,我便走進了那巨大的山中洞窟,裏麵又是一片新天地,隻不過相比剛才的區域要小很多。光亮是從裏麵擺放在高處的照明燈散射下來,也是我們當初帶到島上的那種品牌,數量非常多,不知從哪裏弄來的,而裏麵如同一個巨大的舞台。


    向裏麵又走了一段距離,周圍開始出現一些篝火的灰燼,一些破爛的裝備散落在各個角落,種種跡象表明前麵就是他們的老巢。我長吸了一口氣,保持鎮定,繼續向裏麵走去。繞過幾個形似大門一樣的岩石,我終於看到了那群人的身影。


    由於照明燈擺放在高處,毫無次序,而且有些照明燈似乎是沒電了燈光非常暗,這就形成了忽明忽暗的光影,他們一動不動如同黑漆的雕塑。但我還是看到在這裏各處都有三五成群的人,看樣子約有十波左右的人,每一波都有近十個人,他們各自聚在一個範圍內,數量真如之前猜測的已經可以用組織來形容。


    我走近他們,腳步放慢,因為我並不知道編號“十三”屬於他們中的哪一波,如果走錯了肯定會露出破綻。所以,我不能冒險,隻能默默等待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隨機應變,或者應該說是聽天由命。


    眼睛掃過他們,有幾波中有人已經發現了我,他們機械般轉過頭,血紅的眼睛盯著我,但也隻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理會。我心裏焦急,步伐已經不能再慢了,但如果不停下來,我不知道要走向哪裏,而如果停下來,那肯定會讓他們生疑。


    就在猶豫之時,左側的一群人中突然走出來一個人,我心立刻緊了起來,順勢朝他們走去。


    十幾米的距離,我走得異常沉重,雙眼用力擠壓,眼中盡量燃燒出獸性與邪惡。看向已經走近的他們,與我無異的身材,以及依舊看不出是誰的黑麵目。


    忽然之間,也不知道為何,我心裏竟然冒出一個令我顫抖的疑問:明明我們每個人的臉型都不一樣,即便臉龐被塗黑,也應該很好分辨出是誰才對,可為什麽看過去卻如此陌生,仿佛整張臉被黑色吞噬掉隻剩下一雙陌生的眼睛。


    “編號?”熟悉的陰沉聲音,兩雙由於長期潛伏在黑暗中而血紅的眼睛看著我。


    “十三。”我同樣用低沉的嗓音回答,但我發現還是與他們的聲音差太多,他們的聲音仿佛撕裂在喉嚨裏,而不是刻意偽裝出來的。


    果然,我注意到這個人的瞳孔微弱地變化了一下,但好在隻是一瞬,聽到我的回答,警戒的身體鬆弛下來。


    “任務是否完成?”他瞳孔轉動,問道。


    任務?我瞬間懵了,然後刹那間明白了是什麽意思。


    這個編號“十三”之所以去那個湖邊,還拿著袋子,一定是為了執行什麽任務,我和喬心蕾之前也分析過,但現在卻忘記了,百密一疏的後果也許就會葬送整個計劃,並把自己也搭了進去。


    我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複,因為我無論怎麽解釋都說不通,這種情況沉默反而是最好的選擇,uu看書.uukashu 等待事態的變化。


    那個人見我沒有回複,鬆弛下來的身體又重新戒備起來,我感受到危機,手不自覺向背後移動。


    千鈞之刻,山洞的另一側突然發出一陣嘈雜之聲,周圍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然後仿佛被誰號召了一般全部朝那邊走去。站在我麵前的那個人也是同樣如此,眼中的狂熱之色開始變得濃烈,然後竟然無視於我的存在也朝那邊走去。


    我長出了一口氣,這突然的變故雖然蹊蹺,卻讓我暫時脫離了險境。但我站在那裏仍然有些不知所措,因為沒料到會遇到這樣一種情形,一時間忘了來這裏的目的。


    當我緩和了片刻,看著他們的背影,雖然不知道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內心有種預感告訴自己絕對沒有好事發生。可轉念一想,也許有另一種可能,會不會是他們的人執行某種任務後回來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出口應該就在嘈雜響聲發出的地方。


    兩種想法在腦中掙紮,最後,我還是咬了咬牙跟了過去。


    跟著他們向山洞的另一側走去,穿過了幾個天然形成的巨大岩石群,地貌沒有發生變化,隻是地勢有些升高,最後並沒有走多遠便停下了,我抬眼望去,這裏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我大概掃了一眼,發現在這裏的所有人的身材幾乎都與我差不多,這就說明他們當中並沒有女人,還有塔力。這算是一個好的消息?我不知該如何評判。


    我默默站在後麵,目光穿過人群看向前方,身體猛然一顫——看見在距離我不遠的幽暗岩壁裏,竟然有東西從裏麵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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