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從索鑫的臉上移到他手上的槍——他的手指緊扣著扳機,隨時可能朝我或者方筱開槍。雖然我仍然懷疑他的槍裏是否還有子彈,但這個時候,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賭。


    也許是察覺到我的心思,索鑫眼裏的神色開始變化,臉上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錯愕,轉變成質疑,最後隻剩下陰狠,多餘的情緒已經被它吞噬。


    我們就這樣對峙著幾秒鍾,似乎誰都沒有打算先說話。


    但我和方筱是被動的,我們身後是萬丈懸崖,沒有退路。


    索鑫也注意到這點,繃緊的身體開始放鬆起來。這對我來說可能是唯一可以抓住的機會,隻要他放鬆警惕,我們就有可能占取主動,畢竟我們是兩個人。但未等我的想法落實,岩石後又翻過來一個人,一下子打破了我的計劃。


    喬心蕾蒼白的臉上因為狂奔而掛著絲絲細汗,雖然她極力在掩飾自己的驚訝,但還是讓我看出來,對於我出現在這裏,她完全沒有想到。


    “沒想到吧?我們的老朋友會出現這裏……”索鑫側著臉對喬心蕾說道,怪異的強調讓人很不舒服。但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我身上,生怕一不留神,我就會躥過去殺了他。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他可能懼怕我,雖然這個“我”可能是另外一個我。


    喬心蕾沒有說話,依舊倔強的麵孔,一陣風吹起她兩側的頭發,讓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她時的模樣。


    “看來今天是個大日子,新仇舊恨可以一起解決了……”索鑫伸直左臂,我才發現他的左手一直藏在袖子裏,當我以為他要搞什麽突然襲擊時,他突然伸出了左手,裸露的手掌赫然隻剩下一根拇指,其餘四根全都消失不見。


    這一刻我確實因這個畫麵有所動容,眼中也露出了疑惑,他的手是怎麽回事,難道是被人砍斷了。


    “怎麽?不記得了?這他媽都是你幹的好事!”索鑫伸直的手掌不住地顫抖,眼睛發紅,“這座破島可以讓我的手快速愈合,但這幻肢的痛你他媽一輩子也無法想象!”


    我看著索鑫臉頰因為怒吼而顫動,看來他被幻肢的痛楚折磨的不輕,也讓我開始擔憂他要如何報複。


    果然,他停止了怒吼,反而有些癲狂地笑道:“不!你會想象到的,我會讓你好好感受感受這種滋味。”


    我看著索鑫,一會咬牙切齒怒吼,一會歇斯底裏地笑,像個瘋子一樣……而他持槍的右手也開始打顫,我有些擔心他會失控對我們開槍。到那時,我們隻能在跳崖和吃槍子兒之間選一種死法了。


    雖然我一直不相信,我們在這座島上就算死了,但還會以一種奇怪的方式重生,但不到無法左右生死的關頭,我決不會放棄活下去的希望。


    因為我總覺得這個“重生”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麽簡單,它像是與死神簽了契約一樣,你能夠得到一條嶄新的生命,但它肯定會從你身上帶走什麽作為交易。


    這座島給你生命的治愈,更像是一種懲罰,讓你永遠處於生與死的循環中……


    趁著索鑫癲狂的時間,我大腦快速地旋轉。從目前的形勢上來分析,不光方筱與他有著恩怨,我似乎也讓他恨入骨髓,從剛才他的咆哮推斷,他殘缺的左手也可能被“我”弄斷的。但我從沒有做過殘害他的事,那肯定是我的複製者所為,而我替他背了黑鍋。


    顯然現在我無法脫離這層關係,因為很有可能索鑫並不知道複製者的事。我是否應該告訴他,而他聽了會相信?但無論怎樣我都要嚐試一下。


    我不知道該從何開口,隻有說道:“索鑫,這可能是個誤會……”


    我的話說出口,他臉上的表情僵住了,我意識到一絲危險。


    “由哥,你以為我他媽的是個傻子嗎”他的聲音突然壓得很低,輕飄飄的,然後突然眼球暴漲,聲音像是從地獄裏喊出來一樣。


    砰!


    一陣火燒般的劇痛在小腿處撕裂,我還來不及反應便因為劇痛單膝跪地。然後身旁的方筱發出一聲尖叫然後撲倒在我的身邊,身後的山間回響著槍聲與尖叫。


    那一刻,我知道了索鑫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聽不進任何解釋,而我剛才絕對是激怒了他,讓他以為我把他當傻子一樣騙。但一切都已經晚了,我的受傷證明了槍裏有子彈,也證明了我們之間的矛盾沒有可能調節,隻能有一方存活。


    其實這時,我倒不害怕死亡,隻是這太過疼痛。我曾在之前的冒險中受過無數傷,但這是我第一次中槍,子彈應該穿透了小腿,劇痛鑽心,股股鮮血殷紅了整個腿部。這座島可以治愈你的傷口,但卻無法為你免除這期間所受的一切疼痛。


    我因為劇痛咬著牙根,眼神憤怒地看著索鑫。他身旁的喬心蕾表情微變,那是一種同情嗎?


    方筱雙手幫我掐住大腿,怕我流血過多而死。


    “喲嗬……真感人啊,狗在為主人舔傷口?”索鑫用那隻剩下拇指的左手擦了擦槍頭,向前邁了幾步,微微彎著腰蔑視著我,“你剛才說什麽?哦……對了,這可能是個誤會?那現在我對你說,剛才那一槍是個誤會,你接受嗎?”


    我強忍著劇痛與心中怒氣,手在背後摸索著剛才因為中槍而掉落的小匕首。


    “怎麽不說話?不接受?”索鑫拿著槍用力抵著我的頭,“我叫你一聲由哥,你他媽的砍斷我四根手指,睡我的妞,現在還想把我當傻子耍?”


    他突然用槍托狠狠地砸向我的頭,堅硬的金屬似乎砸碎了我的眉骨,但我卻感受不到疼痛,隻是感覺天旋地轉,並伴隨著一種極度惡心的感覺,身下向後傾倒。


    我無力反抗,腦袋重重摔在了地上。但地獄般的折磨才剛剛開始,緊接著,他一腳又一腳地踹向我受傷的小腿上,折斷一般的痛楚如電流一樣刺激我的神經。


    這時令我意外的是方筱猛地朝他撲了過去,想阻止他繼續折磨我,但也隻能抱住他的腿。我沒想到她會為了我這麽做,以索鑫現在喪心病狂的舉動,她極有可能會引火上身。


    果然,當索鑫看到方筱為了我拖住他的腿時,他眼睛裏的怒火快要燃燒出來,立刻將攻擊的目標轉向她,揮著手槍砸向她的臉,每敲砸一下,便在她白皙的臉上留下血淋淋的痕跡,但她始終沒有鬆手。


    “你個臭婊子……你個臭婊子……”索鑫如瘋子般一邊踢打,一邊罵道。


    我在恍惚中艱難地抬起頭,穿過血色朦朧的眼簾看到方筱滿臉是血,被打的麵目全非,頓時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猛地朝索鑫衝了過去,雙手用盡力氣把他撲倒在地上,同時他的槍也因為巨大的衝擊而被甩了出去。


    手槍的金屬外殼與岩石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那一刻,幾個人都盯著那把能夠改變局勢的手槍,包括一直在觀望的喬心蕾。我立刻用盡力氣向把槍爬去,不顧小腿斷裂的痛楚,但身旁的索鑫並沒有讓我那麽容易就得到那把決定生死的武器。他拽著我的腿,用力捏向我被子彈穿透的腿骨,瞬間那斷裂的地方如同被高壓電擊中,痛不欲生。


    “你找死!”索鑫從一旁撿起一塊石塊,瘋狂砸向我。


    我翻過身子躲過一劫,但他並沒有給我喘息的時間,立刻身體再一次壓了過來掐向我的脖子,我用雙手無力地抵在他的前胸,劇痛與缺氧令我眼前模糊,但仍然看到他滿眼血絲的眼球裏埋藏著深入骨髓的恨意。


    瞬間他冰涼的手指勒死我的脖頸,我能感受自己眼球已經要凸出眼眶,似乎馬上就要崩裂出來,機體已經沒有呼吸的能力,腦袋裏瞬間閃過無數過往的畫麵,像是死亡前的最後回顧。


    難道我真的要命隕在這裏?這句話的意識剛剛產生,便又消失,仿佛夏日的雪花一般短暫。我的雙手漸漸垂落,索鑫臉上開始露出醜惡的笑容,但隨即一聲槍響過後,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放開他!”


    是方筱的聲音。我用僅剩一絲尚存的意識辨別出來,雖然聲音裏麵透露著無盡疲累與痛苦,但卻堅決無比。


    身上的索鑫僵了一下,然後眼睛裏出現恐懼,同時我感受到自己被扼死的脖頸一點一點放鬆,就當我認為即將化被動為主動時,可隨即而來的是我的身體被強行托起,然後索鑫用胳膊扣緊我的脖頸將我擋在他的身前。


    “來!開槍啊!你不怕我和你的狗主人同歸於盡就開槍!”索鑫躲在我身體後瘋狂地笑,手臂的力度讓我重新回到瀕死的境地。


    方筱握緊槍的手抖了一下,鮮血淋淋的頭顱像是一朵盛開的玫瑰。我知道她剛才是怕誤傷到我才沒有給索鑫致命一擊,而現在的猶豫也是為此。


    索鑫應該是察覺出方筱的態度,冷笑迭起,他的脅迫得逞了,然後他竟然拖著我的身體像她靠近。腿上的劇痛令我像一團鬆軟的棉花,任他擺布。


    “不……不要過來!放開他!”方筱竟也同時向後退,但是還有幾步的距離就是萬丈的懸崖,沒有退路了。


    索鑫此時更加確認了自己的脅迫是有效的,更加肆無忌憚地不斷逼近。


    我無法掙紮,視野裏還有一個人——喬心蕾。


    但她宛若一尊雕塑,或是一個毫無情感在看電影的人,依舊冷眼旁觀。她為什麽不有所動作,即便選擇一個陣營也不會讓局麵落得如此,還是她在尋求一個時機嗎?或是在等待什麽?


    一個逼近,一個在後退,但後退者已經無路可退,手中的槍像是一個燙手的山芋一樣上下晃動。轉眼間,我們的距離隻剩下不到兩米,我似乎能看到黑洞洞的槍孔裏已經上膛的子彈。


    索鑫將身子完全躲在我的後麵,不露出一點破綻,半隻眼睛看這前方,開始放慢腳步。


    “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放下槍,我可以考慮放你倆一條生路……”


    我相信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不相信他的這句話,包括索鑫他自己,但是我卻在方筱的眼裏看到了動搖。


    “第二,你開槍,子彈會先穿過他的身體,然後再打穿我的身體……”


    他一邊用放緩和解的語氣說著,一邊小幅度地向前移動,我想掙紮地告訴方筱開槍,不要管我,因為我知道放下槍的後果也許比死更痛苦,但無論我如何使眼色,方筱的眼睛裏還是充滿了猶豫。


    在我心中經曆了蛻變的她,應該不會因為與我短短幾天建立的某種情感,而放棄一個讓自己占取有利處境的機會。


    就在她猶豫的瞬間,索鑫突然將我推向方筱。我感受到受傷的小腿一著地就像一把尖刀插入骨髓,痛苦令我完全無法站穩,踉蹌了兩下便向前跌倒,而身前就是萬丈深淵。就在危急關頭的一刹那,方筱伸出手將我拉住,但同時,索鑫猛地出手,一把扭著她的手腕將手槍奪了過去。


    我和方筱跌坐在懸崖邊上,一小半的身體都懸在半空,此時麵對黑洞洞的槍頭已經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反而異常平靜。而索鑫也似乎不想多費口舌,舉起槍瞄準著我的額頭,手指隨時可能勾向扳機。


    “殺死我們,你可能永遠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方筱淡淡說道。u看書 ww.uukanshu


    她的語氣我無法解讀,也許是因為信心十足,也許是想製造一個活下去的機會,但毫無疑問,她也看出眼前的索鑫應該還不知道“複製者”重生的事。


    索鑫的瞳孔微聚,然後冷笑了一聲,說:“你認為我在乎這些真相嗎?”他的話幾乎是從牙齒裏擠出來的,說完他的食指便朝扳勾去。


    “等等……”


    生死之際,令所有人都意外的一個聲音出現了。喬心蕾蒼白的臉上有些詭異。索鑫的眉頭動了動,一時間他也有不知所措,


    “喬大作家,您這是唱的哪一出啊?”索鑫看著慢慢湊過來的喬心蕾,威脅語氣滿滿地說道。


    “什麽真相?”喬心蕾無視索鑫的質問,淩厲地眼色盯著方筱。


    “你……”索鑫褶皺的臉皮扯動了一下,但也僅此而已,這讓我更加對他們的關係有所猜疑。


    方筱血紅的眼睛回視著她,似乎在思量著什麽,但她別無選擇,最後還是張開了口。


    “關於這座島。”方筱的話剛出口,我們背後懸崖另一頭的山上突然傳來一連串槍響,而目標就是我們,子彈剮蹭著岩石表麵,激起石屑紛飛。


    這一突然的變故令我們所有人都慌亂起來,立刻尋找岩石蔽體躲避子彈。這對我和方筱來說也是險中求生的機會。


    我和她一邊躲避著對麵的攻擊,同時還尋找著機會逃脫。但當我和方筱艱難地爬到了一塊巨大的岩石背後,索鑫突然出現,他用槍托用力打向我的後脖頸,我眼前最後一個畫麵是喬心蕾從背包裏拿出了一團繩子快速走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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