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聚寶堂的小客戶們的生意卻是別具一格,不但種類少,而且數量很多。類似爐石散,一個客戶往往一次進貨就是上百瓶。這得趕多少集才能把藥賣掉?


    但是客戶的往來又特別的勤快,從上一批貨交貨到下一批貨之間的間隔,長得不過十一二天,短的隻有五六天而已。這藥是自己吃了還是這麽的……


    奇特之處還不止於此,袁舒知在賬本上還發現,客戶們都是預交貨款,然後要等待好幾天才能交貨。這可真是稀罕了,什麽仙丹妙藥居然這麽搶手?再看價格也是起起落落,時高時低。


    袁舒知雖沒有從事過藥材行業,但是在也受過衛生醫療方麵的培訓,多少知道這些傳統藥店的生意經,這都不符合這個行業的常理。


    而現在的“修飾”,主要也針對這些“不合情理”的地方,特別是要把銷售金額和單價大幅度的壓低。特別是但是高管事說了,修飾之外還要按照“澳洲記賬”的法子做一本沒有任何修飾的“底本”。


    袁舒知見到“爐石散”的時候,心裏已經起了疑心,這高管事再這麽一說,愈發覺得裏麵有問題。


    但是僅僅這樣,也說明不了什麽問題。關鍵還是要看他們的藥是不是摻和了“澳洲藥”。


    袁舒知有心想打探,但是這聚寶號的管理極嚴,來了幾日,在這裏隻見到高管事和他手下的那位夥計。其他居然是一個人也沒見過。他平日裏起居做帳,都限於小院之中,一日三餐有人送到院中。若是累了乏了,在院中可以走動,但是若要出院子便會被夥計攔回去。形同軟禁一般。


    做好的兩套賬本,連同底稿會立刻被人取走。隔日高管事便會帶來退回的賬本,告知有什麽地方不妥當,要他修改,不過,隨著他做得賬本愈來愈多,對店東的想法了解愈來愈明確,現在已經很少有需要修改的賬本了。


    這下,愈發讓袁舒知意識到這裏有問題。幸好他在離開客棧的時候,已經投遞了一封秘信給博羅的調查組,告知了自己的去向。如今工作組應該已經派人盯著這裏了。所以老袁並不擔心。


    袁舒知的秘信通過起威的信件渠道送到了博羅縣城,陸橙大喜過望。因為他們的身份特殊,如果公然出現在藥市,隻怕是打草驚蛇,所以整個調查組隻停留在博羅縣,一方麵像模像樣的搞起了“飛行檢查”的工作。把博羅縣縣政府搞得忙做一團;另一方麵,則派出幾個暗探,前往藥市打聽情況。


    現在暗探的消息尚未到來,袁舒知卻已經“打入敵人內部”--從信上匯報的內容來看,這家聚寶堂的確非常可疑。


    調查組獲取了袁舒知的報告之後,立刻調整了部署,通過博羅縣的政治保衛特派員調派了若幹本地“囑托“盯住了聚寶號。同時開始暗中調查這家藥鋪。


    調查之後才發現,聚寶號是不到半年前才開張的,開張之後主營的便是“丸丹膏散”之類的成藥批發,不經營生藥。平日裏也隻有些藥販去進貨,並無什麽特殊的亮點。在博羅縣的稅務登記冊上,有聚寶號的“入市稅”的繳納記錄,從上麵羅列的藥品名稱和貨值看,它每月銷售的藥品貨值不過幾百元。多是一些中低端的日常用藥,最大宗的,赫然便是爐石散。


    那麽這些爐石散又是從哪裏進貨的呢?從入市稅登記本上可以看出爐石散全是標“春”字號的,也就是說,這些藥都是從萬春全進的。但是賣出的時候,卻標得是“聚”字樣。


    如此說來,聚寶號的爐石散就是把萬春全的改頭換麵一下而已。


    問題是,萬春全的總店雖在博羅縣城,但是自家在洞天藥市上也有門麵。不但如此,萬春全是百年老字號,爐石散又是這家最早配製出來的。雖說這個時代還不存在商標注冊專利保護之類的概念,各家藥店都可以賣自製爐石散,但是,無論從店鋪久遠程度,還是藥品的口碑來說,萬春全的爐石散顯然更有權威性,藥販們何必拐個彎去聚寶堂呢?


    要說可能性,那就是聚寶號在“製假”,買來萬春全的原藥,摻入其他廉價成分,一份變成十份,以此來牟利。


    但是在秘密調查了萬春全的掌櫃、管事、以往的賬本和藥市上的一些老人之後,陸橙發現還不是這麽一回事。


    萬春全的爐石散固然是該店的主營藥品之一,但是總體來說口碑一般,屬於有一定功效但沒什麽大用的成藥。這種藥的組方很簡單,原料也不貴,外麵也有類似的成藥,銷量平平。無論從哪個來看,都沒有作假的必要。


    那麽他們這種倒騰的意義何在呢?陸橙聯想到桉情通報上的內容,猜測很有可能是在聚寶號在萬春全的爐石散裏摻入了澳洲藥物重新包裝,所以才會有這樣匪夷所思的舉動


    當下,她關照博羅縣的政保特派員,指派了一個藥販去聚寶號進貨。買來一些爐石散發回惠州府,讓相關人員鑒定成分。


    沒想到,鑒定的結果是爐石散了並不含化合物成分。


    莫非猜測是錯誤的?一時間,調查組的人都陷入了矛盾之中。


    “不對,”陸橙斷然道,“雖然不含有化合物成分,也不能證明聚寶號沒問題。我們派去的人是生麵孔,他們大約是起了疑心!”


    “立刻拘捕一名經常前往聚寶號的藥販!”她下達了命令,“不要在藥市抓,等他上了官道再秘密綁架。”


    鄭逍餘自從為何老板辦妥了“聯合診所”的事情,笑納了百分之二十的幹股,和何老板更是親如兄弟一般,時常秘密出入何俊的宅邸宴飲作樂。


    這一日何俊便在私宅宴請鄭逍餘。這裏他已經是熟門熟路了,改成明人的裝扮,夜裏坐上小轎,悄悄來到了何俊的私宅。


    這一處私宅並非何俊的正屋,而是他在外麵“金屋藏嬌”之處,不但蓄養著美貌的姬妾婢女,還有手藝高超的廚子伺候,宅邸內更有小花園。即隱秘又舒適。故而也是他招待貴客,“公關交際”的地方。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何俊見鄭逍餘酒色上頭,有微醺之態,便覺得時候差不多了,便先恭維了他一番。


    一番吹捧之後,他低聲道:“我看兄弟年輕有為,又深得元老的賞識,早晚必成大器!你若不嫌棄,就與我何俊結拜為異姓兄弟。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把生意越做越大。哥哥的這家業,也有兄弟的一半!”


    “好說,好說,”鄭逍餘現在是他說什麽都好,但是態度上還是要拿捏一番的,“隻是這元老院最忌結成異姓兄弟,若是被元老院發現了,隻怕對你我都不好。”


    “無妨無妨。元老院再厲害,總不能管到私宅之中。”何俊寬慰道,“你我私下結拜就是,也不用交換庚帖。對外自然是要保密的,不能妨了兄弟的前程。你我結拜之後,就是一家人了,哥哥家但凡有的,除了你嫂子之外,兄弟想要什麽哥哥但凡有得,隻管拿去!”


    “嗬嗬,大哥你說笑了。”鄭逍餘聽他如此“熱情”,知道今天的宴請必有“幹貨”。前麵的隻是鋪墊,這回應該是要拉自己入夥了。


    他當即順水推舟道,“和大哥結為兄弟,小弟是求之不得。”說罷他歎息了一聲:“不瞞大哥,小弟出身寒微,從小就是死了爹娘,孤苦伶仃一個人掙紮求存。早就想過能有個知冷知熱的家人,大哥既蒙不棄,小弟自然是願意的……”說罷,還拭了下眼睛。


    於是,二人便在月下結拜為兄弟。何俊年長,乃是兄長,鄭逍餘年幼,便是兄弟。


    二人結盟完畢,鄭逍餘敬了一杯酒給何俊。


    “鄭兄弟既然不嫌棄我,願與我結為兄弟,我什麽都不說了,這杯我幹了!”何俊當即把酒幹了。


    二人推杯換盞,把酒言歡,觥籌交錯中,這何俊便詢問起能不能給百齡號的聯合診所多配發一些“處方簽”。


    “這有何難?”鄭逍餘笑道,“明日你派個人來領便是了。”


    何俊笑著給他斟上了酒,低聲道:“哥哥說得不是那種。”


    “那是哪種?”鄭逍餘故意裝湖塗道。


    何俊知道他故作姿態,便做出親熱的模樣笑道:“還有哪種,當然是管控藥物的處方了。”


    話音未落,鄭逍餘便搖起了腦袋,低頭笑而不語。


    何俊見他不表態,心中暗暗著急,催問道:“兄弟!這處方?”


    “難呐。”鄭曉餘長歎了一口氣,“哥哥想必也知道,管控藥物這東西,元老院盯得緊呐,這處方更是嚴控。你用了也要出事的,到時候錢沒掙到幾個,到惹來個調查組什麽的,弄一身騷。何苦來哉!就憑現在這聯合診所四個字,外加管控藥品的處方權,哥哥你躺著掙錢不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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