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劉大府主持新建的新城區裏沒有高橋,全是平橋直鋪,道路也全部按照臨高的標準整修。以後澳洲車子和馬車就能在廣州跑了。”陳宣道,“這倒亦是個商機!”


    “就算如此,一開始跑得也是澳洲車。馬車的花費太大了。”吳毅駿搖頭道,“你有所不知,明國治下的時候,廣州頗有幾個好馬的紈絝,家中也頗蓄幾匹好馬。這養馬可比養人難多了。嬌貴異常。養馬的還是熟悉馬性馬夫,一匹馬也活不過四五年。有時候剛買來沒多久就死了。”


    “這海南豈不是比廣州更濕熱,他們這裏為何能養馬呢?”陳霖不解。


    “這我就不知道了,想必養馬也有什麽澳洲秘法吧。”


    “若是不能養馬,不如辦個澳洲車的車行也不錯。”陳定忽然道。


    “車行?”吳毅駿到底是商人,腦子很活,馬上就明白了,“就和現在的轎行一般?”


    “不錯,我昨晚問了問車夫,他們這裏拉車的有兩種,一種是自己買車,再買個出租車牌照拉車。不過這種人不多,車子貴,很多人買不起。大多還是租車行的車子,每日繳車份。”


    “這倒是個好生意!”吳毅駿點頭。隻要一次性投入購買一批車子,接下來就是坐收車份,這買賣值得幹!


    “隻是轎行過去都有盤口,我倒沒問一問澳洲人有無這樣的規定。”


    “我想大約也是有的。”吳毅駿雙目炯炯有神。覺得這又是一個大好的商機。


    車子一路往南,幾個人說說笑笑,倒也不覺得無聊。隻是車上沒了陳小兵相陪,遇到新奇的事物無人可問,多少有些遺憾。


    車到南寶紡織園區大門,先期抵達的陳小兵已經在這裏恭候了。


    在他的引領下,一行人走入園區內。這裏紅磚的鋸齒形的廠房星羅棋布,鍋爐房的煙囪高聳入雲,車區院落和道路樹木成蔭。陳小兵介紹設有多處工廠。分別從事棉紡、絲紡、麻紡、毛紡、織造、印染多個紡織相關類行業。不過廠子的規模都不大,主要起“示範性”作用。


    “這些廠子的技術未來都會開放給民營企業,隻不過目前來說棉紡最容易,也最有市場。”陳小兵邊介紹邊引路。“來,請這邊走。”


    車間的機器的轟鳴聲在道路上清晰可聞。道路上運輸原料和成品的小軌道車川流不息。幾個人一看這規模就不覺咂舌:這麽多的廠房和機器!


    陳小兵帶他們來到來到第一處廠房,門口早就站著一位穿著工作服男人,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笑容可掬。


    “這位是黎山首長。”陳小兵介紹道,“此處的負責人。他會為大家解答這裏的專業問題。”


    一位元老居然屈尊紆貴來接待自己,三人不免覺得受寵若驚,一番握手寒暄之後,黎山道:“我們就從這裏開始吧小兵,給大家發口罩。”


    進入車間之前,每人都要戴好口罩。當下由他在前麵引路,一行人走進廠房。廠房裏的噪音比之道路上更是大了數倍,一進來便有震耳欲聾之感。


    車間裏的空氣的溫度濕度陡然上升,紡織企業的車間往往需要保持一定的空氣濕度,加上機器散發出來的熱量,加上口罩,愈發讓人感到胸悶氣短。然而看來接待的元老,卻一點沒有不耐受的樣子,戴著口罩在前麵帶路講解。


    他們進入的生產線的頭道工序的準備車間。這裏堆滿了巨大的棉包,白色的棉絮和灰塵雜物在空氣中飄蕩。即使戴著口罩,也讓人覺得喉嚨發癢。


    鄒標解說說,這裏使用的是已經經過軋花工序的淨棉,因為軋花對人力需求過多,軋花工序主要是由原料產地來做。淨棉打包運到車間之後就是進行開鬆和梳棉,將棉花纖維打鬆梳理後以便撚成條後進行羅拉,這道工序算是整個生產線內人力需求最大的環節了。


    看著工人忙碌的喂料、搬運,鄒標讓人給每位大戶派發淨棉、開鬆過的棉花與梳過的棉花的樣本,並說道:“這裏一共60台35式開鬆梳棉一體機,每一台一小時可以出產10公斤左右的梳棉,若是換算成大明單位,那便是半個時辰16斤左右。”


    陳定問道:“請問首長,這梳棉是何用處?”這鬆棉大家自然是看得懂。澳洲鬆棉方式雖有些奇特,卻並不超出理解範圍:傳統上紡紗也是需要先進行鬆棉的,通常都是用弓弦進行彈棉,除了鬆棉之外還能去除剩下的雜質,使棉花更加幹淨。但是這梳棉卻是不理解,傳統工藝下,鬆出的棉花一般由織女直接進行加撚成條再紡紗,並沒有梳棉這道工序。


    按原理來說,古代的成條工序也是梳棉的一種,但是工藝上有所區別,梳棉技術是舊時空近代西歐才發展起來棉花加工技術,更加適應了大機械生產。因此鄒標解釋道:“這道額外的工序是為了接下來的生產而存在的,請各位接著跟我來便知道了。”


    生產線的本質是單個機械的組合,但是臨高的紡織業還做不到連續作業,特別是蒸汽機械的速度調節方麵不如電力,還是需要人力對單個機械進行組合。隻見工人將梳好的棉花喂入下一個機械,通過機械牽伸後成條就變成了粗紗卷。


    這行為讓陳家叔侄有些疑惑,一時間還是有些不理解多出的這道工序有何作用,對他們而言,明顯的是多出來的冗餘工序。


    “諸位可能還會疑惑,不過有一點大家或許可以發現,此處出來的粗紗都是規整的,不像家庭紡紗出來的那般粗細不一。”黎山解釋道。


    經他這麽一說,眾人恍然大悟,再看向廠內,在這一階段基本上都是男工做活,做的也都是力氣活,並沒有技巧可言,單純的就是喂料和搬運,這也就意味著通過這些工序不用紡織熟手也能織出粗細規整均一的紗線。而陳霖此時也明白了之前的紡紗是怎麽做到那麽一致的,這道工序看似冗餘卻必不可少。


    接下來便是將粗紗紡成細紗的工序了。這裏配備全部是騾機。這個騾機也是棉紡織工業中走過的彎路之一。原因是當初發現收上來的手工棉紗粗細不勻,難以掛機織布後,經過商討作為補救措施就上了原本不打算使用的騾機。


    所謂的騾機其實就是阿克賴特的水力紡紗機和珍妮機的混合體。前者紡出的紗粗而質地粗糙。珍妮機紡出的紗細但牢度差。而騾機將阿克賴特機械的拉紗滾筒和改進後的珍妮機的木製紗錠的主滑台結合在一起,生產出既細而又結實的紗。


    騾機按原理屬於走錠紡織機,這種原理的紡織機器結構複雜,效率低。特別是是適用於長纖維紡織,能織造精細的高支紗。問題是元老院能搜羅到的棉花大都是短纖棉。除了少數海南島生產的海島棉之外,基本沒有長絨棉。


    雖說鄒標對這機器非常的嫌棄,但是在紡織工業完全排不上號的狀態下有的用就算不錯了,不好用又不是不能用,造了先湊合用用。這一湊合就湊合到現在。


    本來應該在環錠紡研製出後將其淘汰的,可由於資源配給原因舊設備隻淘汰了狀態太差,無法繼續使用的機器。企劃院就打算那些狀態還不錯的騾機賣給民間企業。


    即使是準備淘汰的落後產能,這些機器對參觀團來說也是令人眼花繚亂的存在了。


    隻見騾機的錠子安裝在架子上,隨著軌道不斷的往複進出,粗紗這頭纏繞後從另一邊的絡筒出卷出細紗。這邊工作的都是女工,隻見巧手舞動,一卷一卷的細紗不斷的碼放在一邊。


    比起之前的那些工序,騾機這邊讓他們更為驚訝。之前眾多傳聞中已經了解到澳宋能驅使水火之力了,親眼見到水火之力用於快速紡紗


    隨著隊伍前進,陳霖的確和東門市百貨商店賣的一模一樣,這紗絕對比大明任何一個紡紗熟手織出來的都要好,並且產量方麵是原先的幾十倍。


    “賢侄,你覺得澳洲人這紗如何?”吳毅帆畢竟是外行,隻覺得精細以外並看不出什麽其他的門道,唯一清楚的是這紗的產量極大,若是棉花有保證,土紗絕對競爭不過,就是不知道為何澳洲紗並沒有充斥廣府。


    “精妙絕倫!不論是成品還是過程都讓人大開眼界!置辦這樣一套機械,有沒有紡織熟手也沒所謂了,唯一需要熟手便是最後一道工序。這樣的工人除了臨高應該沒有地方可以找到。”陳霖半喜半憂的說道。他們隻能在通道上看著工人操作,當然也有些人不甘心使勁眯眼俯身想看的清楚一點,不過高速運轉的機器不論他們再怎麽看,也不是一時半會能看懂的。而陳霖也是俯身觀望的,他隻看到澳洲女工技法嫻熟,很快就碼了好多紗筒出來,可是具體怎麽弄他根本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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