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南海認為如果土著們在技術獲得的方法上來的過於廉價,長遠來說隻會損害元老們的利益。當工廠還在建設初期的時候,工人們還沒完全掌握工廠生產技術的時候,元老們掌握的技術對人們來說是相當重要的,對人們來說沒有元老們的技術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但當工廠完成建設,工人熟練掌握生產的時候,到時候他們隻會認為工廠的一切是他們創造的,與元老們沒有任何關係。技術知識的不可見性會讓人們淡化知識產權的重要性。如果知識不再重要,那麽元老們榮光也就距離失去的時間不遠了。


    為了保證讓工人時刻認識並清楚的知道元老院內元老們技術的重要性,保證知識產權就顯得非常有必要。


    而保證知識產權的重要,就必須從一開始向人們灌輸知識產權也是需要真金白銀購買的,不僅要購買,而且還要如農田一樣可以不斷的生錢。隻有如此才會保證元老們榮光的長遠。


    此外,過去他們的技術擴散主要是通過選擇合作者的模式來進行的,這種選擇並無具體的標準,但是更多的還是元老個人的看法。往往某個土著商人因為機緣巧合獲得了元老或者某個部門的青睞,就獲得了扶持。雖說總體看來目前扶持的對象表現都不錯,但是未免有失公允,帶有很大的投機性和偶然性。也使得土著商人們設法鑽營的勁頭更大了。這都不利於創造一個公正公開的營商環境。


    吳南海的理論獲得了不少元老的支持。由於元老院實力的進一步增強,過去對“技術擴散”看得很重的元老的態度也有了轉變,畢竟有了機關槍的時候就不會對燧發槍技術耿耿於懷了。而且元老院目前工業上總體不上不下,技術水平世界第一,產量少得可憐的局麵也亟須改變。拍賣會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召開的。


    吳南海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夾,打開瀏覽了起來。文件上記錄的是已經繳納了保證金商戶們。按照元老院的新規定,從事工商業必須有經營實體。所以這份名單上出現了很多看上去頗為陌生的企業--都是本地大戶新注冊的企業。


    自從稅務局來到廣州,本地大戶們為了適應新稅體製,紛紛注冊公司,所以多了不少“有限責任公司”。


    吳南海翻開第二頁,是這些參與企業的背景資料介紹,他慢慢地翻閱著,看著這些平淡無奇的字號後麵的實際控製人--其中頗有幾個他熟悉的名字,都是明末廣東的名人。其他人他雖然不熟悉,但是想來也不是普通的商賈。


    這次拍賣會一些原本由元老院扶持、入股的標竿企業,如張家的食品企業,陳李濟和潤世堂的藥業企業都沒有出現,來得很多是過去與元老院交集不多,現在冀圖在新體製下尋找發財機會的“新人”。


    不過,單看他們的背景的話,除了極少數人之外,多數實際控製人和“工業”毫無關聯,九成以上都是從事商業、放貸和農業租佃作為主要營收。不到一成的實控人經營過手工業。集中在絲織業、食品加工業和工藝品上。


    吳南海讀過廣州市綜治辦編撰的《廣州工商業調查》,對廣州的工商業的底色是相當了解的,一言蔽之就是成規模的製造業非常少。所以這裏麵也幾乎不存在這樣的人物。


    看來在任何時候,幹製造業都不發財啊。吳南海心中感慨,看這些大戶的情況,最有錢的,幾乎都是從事貿易和放貸的。


    把他們引導到投入大,利潤低,回報慢的製造業來,要不是元老院的光環,恐怕還真辦不到。


    當然,這次拍賣會的所謂“專利”,本質上是“加盟”。不管本地工商戶們買下了哪個項目,實際運作就是他們出錢(也許還要出地),元老院出技術的一種模式。而元老院目前的狀況是根本不會讓他們虧錢的。商戶們花了錢之後,也等於是搭上了元老院的船,少不了名利雙收,這大約可以算是一種雙贏的局麵。


    1月15日的午後剛過,吳毅駿帶著小廝,坐著二人抬的小轎,來到了大世界。


    廣州工商聯合會在大世界設有辦事處,不過拍賣會並不在辦事處舉行。具體的地點是在大世界的“表世界”和“裏世界”交匯的地方,這裏有一排門臉被打通之後統一改裝過,外麵掛著“蓮藕庭茶社”的牌子。


    這處茶社和廣州本地茶社無甚區別,不過卻是澳洲人開得,裏麵賣得卻是舊時空的“粵式早茶”--現在叫“澳洲早茶”。


    澳洲早茶一經出現,便在廣州的富庶階層中贏得了聲譽,比起舊時空的早茶,17世紀的古早版的茶點不但在製作和選材上顯得粗糙,份量上也著實太過“實惠”。一塊糯米雞就能當一頓飯吃,尺寸和嘉興肉粽更是不相上下。對於有錢人來說未免太不友好了。


    如果茶客略為了解一點臨高和元老院,就會知道蓮藕庭這個名字來頭不小。沒錯,它不但是澳洲人開得茶社,還是吳南海的農林口的“三產”。自從南海茶社劃辦公廳管理,農林省隻是代管之後,吳南海便指示葉雨銘,在元老院統治區內的較為繁華的工商業城市開設蓮藕庭茶社,搞成連鎖經營。消費對象主要是駐外、出差的元老和歸化民幹部職工,也接待想嚐新的土著百姓。


    這家開在大世界的蓮藕庭茶社自然也成為廣州城裏各路“新貴”或者意圖攀附的大戶們最熱衷來得地方。在此地辦拍賣會也就順理成章了。


    因為有拍賣會,今天的蓮藕庭茶社門口掛上“今日包場”的告示。門口的空場上已經陸陸續續的停了十幾乘小轎,轎夫和跟班們蹲在茶社的外的牆角邊,說著閑話。


    吳毅駿掃了一眼轎子和跟班。工商業聯合會的成員的轎子和跟班,他大多認得。粗略一看,沒多少重量級的人物到。已經來得人中最要緊的是高舉,但是高舉今天並不參加拍賣會,他是作為“領導”到場的。


    看來時候還早,吳毅駿心想,這些大佬們總是喜歡卡著時間來,大約是為了彰顯自己的重要性吧。


    會場裏可以帶一名貼身跟班進去,跟班在門口呈上“邀請函”,主仆二人便被放行了。


    蓮藕庭茶社的一樓是寬敞明亮的大堂,擺放著二十幾張八仙桌。四麵是走馬樓。走馬樓上全是雅間,聚會談事十分方便--這也是為什麽本地商界大佬們喜歡來這裏的原因之一。


    今天是拍賣會,自然不會有人去雅間。八仙桌上已經有一半上了客。一進門眾人立刻起身招呼,吳毅駿正胡亂應著,穿著白色短褂的茶房過來招呼:


    “吳爺,您今天是坐前麵還是……”


    “前後不要緊。就是看起來得明白些。”


    “好嘞”茶博士當即將他引到靠牆的一張桌子,吳毅駿周遭一看,這個位置可以通觀全場,當即滿意的點點頭,跟班立刻拿出一張票子塞給茶房。


    “謝吳爺賞!”茶房點頭哈腰的去了,不一會便端來茶具茶盞。客人的喜好,茶房都是牢記在心的,不專門囑咐的話,便按照老規矩來。


    大堂裏原本設一座小舞台,平時有藝人表演。今天在戲台正中放著一個門字形的架子,旁邊還有一塊黑板;另一側則放著一張小桌子。上麵堆滿了一封封的折子。


    吳毅駿觀察整個茶社,離他最近的一位是個年輕人,他略略有些陌生,心想聯合會裏有這號人物?再仔細看他的模樣卻有三分熟悉的樣貌。


    原來是他!吳毅駿恍然大悟。


    這個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聚豐號傾銷店的少掌櫃申長喜。


    聚豐號傾銷店作為廣州城裏招牌最亮的傾銷店,原本是穩穩當當的“坐吃”的行業。然而自打澳洲人發行“澳洋”,禁止銀兩和銅錢流通之後,傾銷店的生意便完蛋了。道理不言而喻。而且中儲行緊接著就禁止了民間的黃金兌換業務,等於是把傾銷店的最後一擋生意也給搶掉了。


    聚豐號自然隻有關門大吉的份。店裏的夥計工匠不愁去處,很快就給香港的造幣廠和中儲行廣州分行吸納了去,而且中儲行也向申家父子伸出了橄欖枝,請他們去就職。畢竟這兩父子也是難得的“技術人才”。


    不過這兩父子卻婉拒了元老院的邀約。申家在廣州開業多年,家中積聚豐厚,不甘於就這麽“關門歇業”,預備著另起爐灶。


    看來,他們是已經選好了合適的項目了,吳毅駿心想。


    再看稍遠的地方,卻是米老板--吳毅駿不禁眉頭一皺,仿佛已經嗅到了臭味。這位把持廣州全城糞行的大掌櫃識趣的交出了所有“糞段”之後,便改為專門經營“肥料行”,利用自己的設施和渠道為環衛所銷售“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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