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左看右看覺得似乎不是那麽回事,結合其它幾份文件,他推測元老院的意圖應該是在南洋公司下麵建一個子公司,以子公司的名義公開募股,這樣可以避免土著持股對母公司的影響,還有利於以子公司的名義搞各種幺蛾子,之後還可以接著搞子公司比如什麽南亞公司,東羅馬公司之類的。可是這文件寫的也太模糊了,51%+5%+5%是南洋公司的股份還是東南亞開發的股份?東南亞開發是作為南洋公司的子公司以其39%的股份去公開募股?還是說東南亞開發持股南洋公司子公司的39%?楚河試圖畫一畫股份架構圖,連畫了三四個方案,感覺哪一個都有可能是元老院想要的。


    他覺得這份“指導意見”可能出自某個並非金融口的大佬之手,且不說這莫名其妙的計算錯誤,就是含糊其辭的提法也充分說明他是一個門外漢。


    “到了17世紀還是外行領導內行”他心裏吐槽者。腦子已經成了一團漿糊,他站起身走向窗前,天已經黑了,夜幕下的珠江上泛著點點漁燈,時不時遠遠的傳來一聲汽笛的聲音,碼頭上值夜班的工人們蹲在路燈下麵抽煙,偶爾爆發出一陣哄笑。楚河深吸了一口初冬江邊清冽的空氣,又坐回到桌前,心想:算了,我也不去猜到底元老院的意圖到底是哪個方案,我把我認為合理的方案交給周圍,讓他發愁去吧,他願意定哪個方案定哪個。反正南洋公司估值定了,總共200萬股,一股一元,自己的方案總共發行8萬股,也就4%,付出這麽點股票南洋公司就能起步,股權架構再怎麽變化也不大影響。


    想到這裏,他豁然開朗,開始動手撰寫股權結構。


    第二天,市政府內繼續召開相關的會議。


    這次的會議其實就是一個籌款會議。到場者不多。除了劉翔之外,多是財政金融部門的元老。


    新的方案其實和楚河的老方案並無太大的差別。不過按照昨天劉翔的“精神”,作了言辭上的修改,把意圖“賴賬”的種種“技術手段”都給刪去了――不僅如此,還專門增加了相關的收益預期。


    “……先期準備發行很少一批債券,初步預備是2萬銀元。利率嘛,暫定為年收益10%,當然這個具體還可以跟德隆談……”周圍說得很興奮,


    “期限三年,每年底付息一次。利息肯定不算高,但是憑這群人的覺悟絕對不會不買,畢竟不多嘛,每人都分不到幾千。關鍵是要畫大餅,說元老院即將發行南洋公司股票,公司前景大大的好,分紅又多,股價又漲,以後大大的賺,可憑債券購買份額以2:1的比例購買南洋公司股票。這些人既了解元老院的實力、政策,也很可能親自參與南洋公司的開發活動,又很早就上了元老院的船,從元老院身上賺的盆滿缽滿,元老院私下特意請他們來申購,他們是不可能不接受的……”周圍繼續介紹著,劉翔聽著聽著眉頭都皺了起來。


    “這樣就有了10000元的股票和20000元的債券,然後在臨高時報上宣布南洋股份在一個星期內漲了20%,之前的股東可以自由買賣,也可以賣給元老院。然後利用元老院掌握的輿論力量把這件事放大,要用各種渠道把此事傳達給其它非核心的鄉紳大戶,鬧得人盡皆知最好。利用賺錢效應吸引他們參與債券第二期的發行,這一輪可以還是定向,還是發給各大商會,宗族大戶等,但是這期債券發行的利息和股票配售比例變了,利息8%,期限四年,股票配售比例5:2,總額五萬元。這樣,我們兩輪就完成了10萬的配售……”


    “……最後我們再重複這一過程,在第三周按3:1和8%的利息配售最後10萬的債股額度,以此完成30天籌款20萬的任務。”周圍得意揚揚地結束了“盡量通俗”的“金融操作”解釋,卻發現劉翔麵色並不太好。


    這是……利益還不到位?周圍趕緊拿出了預想好的“利益輸送方案”說:“等前期融資進入運轉階段了,我們就可以啟動再一輪融資,這一次我看可以搭售‘廣州市政城建基金’一類的公債,大家可以攤薄發行成本嘛,啊哈哈哈哈……”


    劉翔趕緊抬手阻止了周圍惡意賣萌。


    “小周啊,我先問幾個問題啊!”


    “劉大府你說。”周圍順口就把平時調侃的“劉大府”給喊了出來,卻渾然未覺。


    劉翔也不在意這個,直指核心地問道:“先期發行……兩萬債券,對吧。”他特意看了看自己做的記錄,又見周圍點了頭,才接著問道:“那,抵押物呢?”


    “才兩萬,要什麽抵押物……”周圍心裏這麽想著,卻也是有底氣的——他手頭東南亞公司的資產雖然還沒整清楚,但區區兩萬銀元還是不放在眼裏的。同時他也真不覺得,偌大一個廣州府,區區兩萬,還需要抵押物?腦內劇場默默過著“要聖旨?來人呐,咱家給他寫一張!”的名場景,口中試探道:“這才兩萬的第一期,用不著什麽抵押物吧……”


    “確實,區區兩萬,真用不著抵押物。我把‘進步人士’召集起來開個酒會,把你一介紹,兩萬的任務輕輕鬆鬆。”劉翔突然轉換了話題,問道:“小周啊,這些天你處處考察,一會儋州一會佛山的,廣州城內城外,你好像隻考察了三四天吧!”


    周圍聞言微微羞赧,正要作答時,劉翔第二問也到了:“鄭局那邊,你好像還沒跟她聊過?”


    還沒來得及……但話不能這麽答。


    “鄭局大忙人,我時間也不湊巧……”


    劉翔又一抬手,攔住了周圍的話頭,說道:“那太可惜了。你最近的調研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麽心得。我跟鄭局她們剛剛來廣州跟郭逸交接的時候那一段經曆,我記得是讓小張主筆寫了個文章投到啟明星了的,題目好像是《廣州當代商人的行事邏輯略考》,你可能也沒讀過?”


    嘿,張允冪一作,後麵一溜排的廣府常駐元老,通信作者是您老人家,誰不以為這就是你用來寵人的啊,還真去細看啊!怎麽裏麵還真有料不成?


    “哎呀那可能真錯過了,等會我去咱市政府的圖書室借閱一下?好好拜讀?”周圍立刻賠著小心。


    “那倒不用。裏麵主要是講,這個時空,現在這個年代的商人,在他們心中,‘官府’其實是沒什麽狗屁信用的,甚至可以說,大明的官府信用直接就是個負無窮。咱們進廣州城搞了那麽多事,包括這次抗擊鼠疫,才算建立了那麽一點點微薄的信用。”


    “但咱們……”劉翔指了指周圍,又指了指自己:“不能把這麽點微薄的信用太當回事。這個年代的商人,大部分,認可的信用單位,還是,個人。”


    “現在,你說,我這酒會一開,這兩萬銀元,是他們借給了誰,又是誰借給了你?”這句話,劉翔是越說越慢,語氣也是越說越重。


    周圍聞言,隻好雙手抱拳拱了拱,說:“是老哥你!”心裏在想:這是劉翔他找我要個人利益啦?那配股裏麵給他幾個點也行……


    “那,我劉某人,就隻值這兩萬元?”劉翔繼續說道:“當年那何如賓要廣州的豪商‘襄助軍餉’,開口就是三十萬兩,空口無憑還就辦成了。我劉某人配合著一群小夥伴們在廣州兢兢業業好幾年,大災大難都闖過來了,不如一個空降的軍頭麽?”


    嗯?這是覺得我看不起他?您這防守範圍有點奇怪哈……還有,你這樣說話到底幾個意思?你這是要用個人信用幫我把20萬包圓了?不過也是,請他老劉出麵,就折騰個兩三萬,確實幹的不太地道……


    “那我再問你,你覺得,我這廣州市長的位置如何?”劉翔並不在意周圍的回答,繼續壓迫性地問話。


    周圍一時沒鬧明白劉翔到底要表達個啥,隻能含糊地回應道:“呃……好……”


    “好,是好。隻要坐上來,隨便抄點舊時空的點子,就能刷出成就來,是不是?”


    “對。”


    “那麽可想而知,按我幹滿一屆5年來算,至少往後還有四屆,都是咱們元老來坐這個位置了,對不對?”


    “對。”


    “再往後,很大概率就是咱們的娃裏麵出挑的,來坐這個位置了,對不對?”


    我的娃估計趕不上你說的這一趟……周圍心裏吐槽著,嘴裏卻隻能回應道:“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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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應該不應該開這個頭,用個人信用和身份去為投資項目搞無抵押融資呢?”劉翔接著說:“就比如說吧,假如我明年自請交州牧,推薦你老婆來接任廣州市長,你南洋公司又因為過渡擴張無法兌現第一年的還款,你覺得你老婆是坐了個好刷成就的位置,還是進了個爛菜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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