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現實就是那麽不讓人滿意,一直到市政府了,任佑梓在街對麵看到劉翔一行幾個元老風風火火地坐上轎子走了,不過裏麵並沒有楚河。到門口一打聽,這家夥還在市政府!他出示了元老的證件,被態度明顯過於友善的工作人員立刻引到了這個小辦公室,才剛敲門沒一會,就被“握手言歡”了。


    放開!捏著惡心!任佑梓在心中怒吼著。


    兩個“天涯淪落人”坐到了一起,楚河招呼勤務員又上了一杯茶,給自己續了水,兩個男人四目相對,多少有些尷尬――因為他們一點都不熟,勉強算是“點頭之交”。


    現在他們居然坐到了一起,隱隱約約還有要結盟的意思,這世界還真是變化快。楚河心裏感歎著,才又努力回憶了一下記憶裏這位任佑梓元老的信息。這位任佑梓元老,在醬油眾裏還是小有名氣的,人稱“人油子”。不是惡搞他的姓名,也不是說他油滑,而是……此人頗為精通挑火拱火之道,見人就杠,沾事就拱,一手火上澆油的本事唯恐天下不亂,因為他去契卡並不情願,所以工作就成了他出氣的渠道。但凡聽說他要來本單位審計,元老和歸化民幹部無不聞風喪膽……


    麻蛋!我這“他鄉遇故知”就算了,一時腦熱我把他招來幹嘛!


    兩個互相嫌棄的人坐在一起,尷尬地喝茶,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麽好。喝了半杯,任佑梓自己受不了了,眼睛一晃,先發現了個話頭,就遞了過去。


    “怎麽,這老劉已經給你安排工作啦?”任佑梓揚了揚下巴,意指辦公桌上的文件。


    這個開頭總比“老楚,你告狀告得怎麽樣了”強多了。楚河心裏自我安慰著。


    “嗨!跟老劉反應了一下情況,老劉就給了些本地經濟調查的簡報,讓我幫忙看看有什麽點子沒有。”楚河故意把“反應情況”說得雲遮霧罩,好像他是來給劉翔上提案的。


    “你這……辦公室都安排上啦?有編製了?”任佑梓倒是被唬住了,驚奇了一把,


    “沒有沒有,我這沒調查也不能憑空提啊,這不正在研讀資料嘛。”楚河繼續敷衍。


    “唉,不對啊,那你今天去周圍那幹嘛?不會是去向周皇上請旨的吧。”任佑梓見他說話七拐八彎地,再一看這是毛辦公室,就是個小會議室嘛!哪有人在這裏辦公的。心中一嘀咕,琢磨出味來,直接拆穿了。


    楚河強行不尷尬,硬拗著說:“這不周圍沒見著嘛!我想的方案裏,周圍那邊其實是小頭,大頭在這邊,所以正好過來探探風頭。”


    “嘿!”任佑梓毫不留情地刺道:“這市政府可比周家堡好進!”


    楚河還以為是在隔空刺周圍呢,正準備附和,就聽任佑梓一個反轉。


    “周圍的熱灶,咱們是趕不上了。剛才我在珠江邊上溜達,冷冰冰的江風朝著胸口這麽一吹,透心涼!人也想明白了。人周圍上躥下跳,在元老院搞遊說串聯的時候,咱們沒出力。如今他革命勝利了,咱們要擠進去分果子,當初跟著周圍幹得那幫人能答應嗎?就算周圍要團結群眾,不也得先緊著團結自己這幫小兄弟?”


    楚河被臊得臉色微紅,喏喏接口說“是是是”。


    “就算最後能給咱們落下點,不也是口殘羹剩飯?再說了,他夾袋裏又不是沒人可用。咱們這巴巴的來獻殷勤,別說他家這小秘書看不上,換我我也瞧不上啊,您說是不?”


    “那是,那是,人之常情嘛!”楚河這會連耳朵都快紅了。


    “……我雖然不知道你要提啥,但總離不開人、財、物三樣。這周圍有什麽呀?明白的說,他現在就有張蓋了圓粑粑的文件!原來東南亞公司的家底,劃是劃給他了,但這麽點時間,他又人在廣州這邊瞎忙,肯定是連底都沒摸清楚,就別說使喚了。”任佑梓換上一副“別騙我”的眼神,往後斜靠著沙發,一臉鄙夷地對楚河說:“要是是關於原來東南亞公司業務的提案,能提早提了。你能給周圍提啥?最後落實肯定還是落實到廣州地麵上,怎麽把人財物忽悠出去。”


    楚河心想,你tmd也是剛想明白的吧?跑這裏來給我裝大尾巴狼了!你要早明白了還用得三天兩頭去找那周秘書?老子好歹還拍了桌子,你就灰溜溜的自己滾蛋了!


    “你就說是不是吧!”


    “那是……“


    但任佑梓根本不在意楚河的回應,徑直說了下去:“我問過的人多了,誰逃得過這個範疇啊!他周圍三天兩頭不見人影,為什麽?不就是怕老劉不肯配合,不肯給個實底,給他來個沒等借錢的開口就哭窮的套路,想要自己摸一摸情況,免得給老劉糊弄,二麽,也看自己能不能繞開老劉嘛?”


    說著,他又俯身靠近楚河,伸手敲了敲兩人中間的茶幾說:“咱們這些人,為什麽也不去找老劉?找他有啥用啊?跟老劉說,為了兄弟我的前程,你快點把廣州的人力物力財力拿出來,通過我交給周圍,讓他發財,讓我升官?”


    “老劉他憑什麽呀?這票房幾個億的電影都能做成虧損不分紅,老楚!”任佑梓戳了戳楚河的肩膀,說道:“咱們都是行內人,這道道會不懂?這廣州的銀子進了南洋公司,隨便報幾個台風海嘯,可就啥也見不著了。”


    任佑梓說完一大溜的話,又靠了回去,緩了口氣,才又繼續說道:“咱幫著把廣州的韭菜割了,一地爛菜葉子留著給老劉打掃收拾,你當老劉是傻子?就算老劉傻,財稅局那兩口子又奸又猾,一看就是官場老混子,能看不到這個結果?他們都是穿一條褲子的的,肯定得提醒老劉啊!那咱幹嘛要去上趕著挨噴啊!”


    楚河感覺這任佑梓終於發泄完了,自己也鬆了口氣,親自起身拿起勤務員留下的開水瓶給兩人續了水。


    “老哥看的明白!”楚河趕緊吹捧道:“我這還是剛才看摸底資料才回過這個味來。”


    任佑梓自己心裏的邪火通過這個拐彎抹角的途徑發泄了出去,心情也好多了,順勢接受了恭維,得意地拿起剛添的茶水抿了一口,卻不料茶水太燙,所幸喝的不多,沒被激得吐出來,隻含在嘴裏疼得蹩眉頭。


    楚河剛才小意奉承隻是怕這位又發邪火,本也不是那麽心甘情願,這見得他任佑梓把自己燙著了,心裏一笑,人也是鬆快了些。心情鬆快了,說話也就往開了說了。


    “老哥敞亮!我也不跟老哥說假話了。我今天在周圍的秘書那裏受了氣!”


    楚河話一開頭,心裏突然想到了一點:自己受了氣轉頭就提個對周圍不利的方案出來,怕是也要落個睚眥必報的評價。不如多拖幾個人進來,顯示一下周圍不得人心?


    “這受了氣,轉頭就來這裏告狀,先不說老劉管不管的上吧,這開弓沒有回頭箭,老弟我隻能繼續杠了。”


    “不然涅?”任佑梓順勢杠了一句:“你是要回去修電腦還是種花?還是繼續去濟州島教女學生?”


    “繼續杠歸繼續杠,但這杠贏了沒用啊!就算最後把周圍杠翻在地又有毛用?老弟我這不是還得找個出路嘛!”


    嗯?任佑梓感覺這話裏有話。


    “你這是要改換門庭?”


    “老哥,你的境界不要這麽低好嘛?都是一條船上來得元老,誰有門庭?大家都是元老院這個門庭的!我們得有這個覺悟才行。”楚河露出了不屑的笑容,算是給自己扳回了一局。


    任佑梓嘿嘿一笑,沒有接他的話茬。


    “這老劉聽我訴完苦之後,就給了我些材料。依我看,這裏麵大有可為嘛!”楚河繼續說道:“老哥把南洋公司跟廣州地方的矛盾看的那麽透,你覺得,咱要是能幫忙廣州這邊落下更多好處……”


    “嘶!”任佑梓的思路一下子被打開了。


    “老哥我先交個底,我是準備給周圍提籌款方案的,老哥跟我這衝突不?”


    任佑梓盯著楚河的眼睛看了十幾秒,才回答道:“不衝突!我準備的是籌集人力的方案!”


    周皇帝,你門檻高可不怨我!任佑梓在心裏咆哮道。


    你騙鬼呢!楚河心想,你一個金融民工,又沒當過hr,搞什麽人力籌集方案?不過他立刻做出一副信以為真表情:


    “老哥爽快!那咱參詳參詳,看能不能搞個綜合提案出來?”楚河笑得眼睛都打彎了。


    “不!”任佑梓突然站了起來,嚇得楚河以為這老哥腦抽要翻悔。


    “楚老弟,你不是要請我喝一杯嗎?現在就去怎麽樣?”任佑梓忽然說道,“大世界有個酒館,氣氛不錯,夜宵做得也好,多找幾個人好好喝一回!來個不醉不歸!”


    楚河心裏透亮,對方嫌這裏是市政府,隻怕隔牆有耳。有些話不能說得太明白。當下應道:


    “老哥!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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