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大多數元老都對政治保衛局在各處布置隱幹不滿,但是實話說前麵幾次事件,都沒能徹底搞垮他們,雖說他們現在很低調,可是布置隱幹的工作一刻也沒停。這一回梧州出了這麽大的事件,解元老當然有責任,可是政治保衛局呢?豈不是責任更大?這破局子成立之後成績沒看到,惹出來的大小事情倒是不少,早該徹底取締了了事――不然還要警察幹什麽?!”


    王企益知道老婆動了“借刀殺人”的心思。他心裏明白,政治保衛局雖然惹人討厭,但是地位超然,基本不涉入元老院的內部鬥爭之中。如果此刻對政保開了火,且不說對方有什麽底牌可用,這以後可就算是結下了梁子。


    從任何角度看,政保局對財稅局的工作都無妨礙,而且午木在廣州對自己這邊的工作也很配合。僅僅因為“看不慣”“討厭”“三觀不符”就去懟他們,實話說是一種政治幼稚病。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剛想開口,艾誌新已經大搖其頭了:“張局,這可不成。政保局可沒得罪過咱們。我們懟他們有什麽好處,一點意義也沒有……”


    王企益也趕緊補充:“我也覺得沒什麽必要。我們在廣州辦得案子,很多都是他們配合了的。而且各項工作大家也算是合作愉快。要開火也得元老院那幾個出了名的刺頭先開火,咱們在旁邊拉偏架。”


    張筱奇原本也是一時興起,此刻轉念一想也不妥當。當初楚小冉自殺的時候,午木那邊還是很配合的,如果自己這邊先出頭給他們來一刀,且不說趙曼熊他們會怎麽想,其他元老看到了也會寒心。


    “既然這樣,要不把相關內容透露出一點給單良他們……”


    “不,沒這個必要。”王企益搖頭,“雁過留聲。反正這些報告肯定會有人去主動泄露給他們,我們沒必要親自去做。”


    “也好。”艾誌新點頭,“既然這樣,我們就先歸檔,來個假裝不知道好了……”


    王企益忽然想起了什麽,問老婆道:“你上次提過,政保局的經費很多都是走預算外的特殊渠道――廣東這邊肯定也有這樣的經費撥款吧?”


    “當然有。”張筱奇點頭,“廣東這邊的基本都走特殊經費渠道……”


    “全都撥發過去了嗎?”


    “那當然。”張筱奇覺得奇怪,“這錢留在賬戶上有什麽用?而且政保局廣東這邊的經費本來就很少,光人頭費就占去大多數。”


    “撥下去就好。”王企益喃喃自語,“我怕這元老院要有一場大風波了。”


    果不其然,解邇仁的報告一層一層的遞送上來,過目的元老無不大吃一驚。因為府城被襲破,元老一度被俘,這算是d日以來破天荒的頭一遭。雖說大局上元老院沒受多少損害,但是背後透露出來的問題卻是許多人都看到了。


    整個兩廣戰役,單從軍事角度來說,伏波軍勢如破竹,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進入八月以後,不但已經全取廣東全省達成戰役目標,在廣西的進展也很快,大明在廣西的設置的流官統治的州縣已有三分之二攻占。餘下的由少量明軍盤踞,隻是苟延殘喘而已。熊文燦雖然情況不明,但是他現在的生死已經對戰局毫無意義。部分兩廣地區的土司已經向元老院派出使者,以示臣服。甚至一度在各地暴發的土匪暴動和瑤亂也在及時的彈壓下趨於平緩,雖然各處戰事仍未平息,但是總體看並無任何明軍或者其他力量有能力對整個兩廣攻略產生威脅。


    但是輝煌的外表之下是愈來愈乏力的後勤補給和被廣大的地區稀釋的兵力、幹部。現在不論是在指揮作戰的軍長席亞洲,坐鎮廣州負責兩省治安戰的北煒,負責後勤的洪璜楠,現在都深切體會到了日本鬼子置於中國,蘇聯軍隊在阿富汗,美國佬在伊拉克的處境。


    戰線漫長,運補乏力,軍力匱乏。幾乎任何一個點上,華南軍都處於兵力不足的狀態之下。後方大量濫竽充數臨時編成的國民軍中隊被成批的潰散和重創,雖說經過戰火也鍛煉出了一批優秀的隊伍,但是人員和裝備的損失是實打實的。


    占領的城池因為缺少足夠的幹部和駐軍,大多難以開展工作,隻能自保而已。這使得許多新占領區不但不能提供資源,反而要消耗大量的資源。


    梧州事件不過是目前元老院在兩廣窘迫局麵的代表而已。這一點,無論是身在廣東的文德嗣,還是在臨高的王洛賓、馬千矚、鄔德都很清楚。


    “我看,兩廣的戰局有向伊拉克轉變的趨勢。”在廣東大區政府的一間會議室裏,北煒皺起了眉頭。


    “我們就不要給自己立g了。”文德嗣說道,“我看,是時候體麵的結束戰爭了……”


    洪楠璜說道:“文總,你這話說出來,被元老院的一幹主戰派聽了,非扣你一頂投降派的帽子不可。”


    “實話說,現在要是崇禎願意和咱們來和談,我也不反對――至少和談的時候可以不打仗,軍隊能喘息一陣,這麽打下去,部隊消耗太大了”文德嗣說,“我們又不是野蠻人,砍再多的人頭對我們有什麽意義?”


    “明軍現在不是問題,關鍵是我們的戰線拉太長了。”北煒說,“我們現在授予的國民軍中隊番號已經超過了300個,遠遠超過了計劃中150個中隊的――就這樣,各處還要求增加治安兵力。”北煒說,“不過,這還不是最大的問題,我更擔心的是元老院……”


    “又是一場軒然大波。”文德嗣點頭說,“不用說,有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士又要興奮起來了。”


    在座的人自然明白文德嗣所指。


    “解邇仁不算什麽,”文德嗣說,“他捅了這個簍子,大概覺悟也是有的。我們再派一個精明強幹的元老去收拾梧州的殘局也不難――最壞也不會壞到哪裏去。不過,我懷疑他並沒有全說實話……”


    “你是說……”


    “我從某些渠道得知,解邇仁被俘的前因後果比較複雜。這些情況目前並不在解邇仁的報告裏,我擔心這些消息一旦傳播出去,元老院裏就不是軒然大波,而是滔天巨浪了。”


    在座的元老都很清楚,如果事情折騰起來,要深挖梧州事變的根子,那麽在座的元老幾乎無一幸免――不僅他們無一幸免,連帶著遠在前線的席亞洲,廣州、臨高兩地許多部委機關都要吃掛落。


    “不能讓人借題發揮!”北煒皺眉道,“現在元老院的風氣太壞了!完全是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玻璃心做派!”


    “現在的局麵,恐怕比過去更複雜。”洪璜楠說,“我其實倒不太擔心那幾位有名有姓的反對派。而是有些勢力恐怕會以此作為借口,全盤否定北上大陸,攻取兩廣的國策。”


    “你是說‘南下派’?”劉翔插話道。


    所謂南下派,從登陸前就一直鼓吹元老院將資源投入東南亞地區,開發殖民地,以獲取當地的豐富的自然資源。


    原本這種呼聲一直存在,但是大陸攻略展開之後,南下派的輿論攻勢一波高過一波,到處拉人。毫無疑問,他們是絕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的。


    “正是。”洪璜楠說,“前些日子他們在元老院的聽證會上圍攻司凱德,把他弄得很狼狽。這意圖太明顯了。眼下解邇仁這件事一出,恐怕會借此否定北上的方案……”


    “笑話,我們流血流汗都把兩廣打下來了,幾個在後方坐而論道的元老就想否定?!他們也配?!”北煒怒目道。


    “老北,他們配不配另說,但是眼下梧州事變絕對是個大瓜。解邇仁雖然太平無事,可是元老院裏多少人等著吃他的人血饅頭呢。我們還是先想一想怎麽把這件事扛過去。”


    “老洪,我覺得你多慮了。”劉翔說,“北上計劃原本就是以兩廣全境占領為終點的。他們鬧騰的再厲害又能怎麽樣?總不見得我們全體撤退回海南去吧?我看沒人有膽子說這種話!”


    “劉大府,你這是市長當得太安穩了,對臨高目前的情況所知甚少啊。”洪璜楠說,“放棄兩廣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藉由兩廣攻略耗資巨大,從而停止對兩廣的建設才是這件事最嚴重的後果。”


    “什麽?!”劉翔一直在做著“京兆尹”的夢,規劃著他心目中的“大廣州”方案。老洪的這番話猶如兜頭給他澆了一盆冰水。


    “想必你自己也知道,當初政務院提出兩廣攻略結束之後就把建設重點轉移到珠三角地區。具體包括元老院整體遷都廣州,部分工業產搬遷。當時元老院內部就有比較強烈的反彈。這些元老雖然不是南下派,但是籍此機會來否決首都遷和工業遷移卻是樂觀其成的。這個當口,他們很可能就此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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