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蘭亦是主犯,留不下性命了。”解邇仁道,“我予她個機會,讓她從容自盡。免在她大庭廣眾之下受辱。再奉送一副好裝裹,擇地安葬。”


    易浩然拱手道:“多謝了!”他慨然道,“依你的意思辦就是!”


    “好!易先生果然是英雄豪傑。痛快!”解邇仁點頭,心中暗喜,“將易先生帶回去,好生服侍著。”


    易浩然被帶了下去,趙豐田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你說,這老頭子能遵守諾言麽?”


    “一半對一半。”趙豐田道,“他是將死之人,說什麽都不礙事。就看他到底在意不在意駱家和蔣家了。不過,”他沉默了下一下,“我看他是個有情有義的好漢。”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解邇仁點頭,“算得是個君子!不過,就怕他當時反悔,公審大會上一嗓子喊出來,反而不美了……”


    “這不礙事。”趙豐田低聲說,“公審大會場子大,要用鐵皮喇叭才能讓大夥聽得見。這喇叭派個精細警察拿著,隨時撤掉就是。再在他脖子上打個套,喉嚨的地方加個結。派人在後麵拽著,真要亂叫起來,直接一索子扯住,叫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真有你的,”解邇仁拍了下他的肩,“就這麽辦!先回去把他的供詞好好核計核計,看該怎麽寫。”


    “是,我這就去斟琢。”趙豐田正要告退,解邇仁又叫住了他:“蔡蘭那邊怎麽安排了?”


    “都安排妥當了。”趙豐田道,“首長放心。”


    鄭二根按照趙豐田的指示,專門安排了兩個衙門裏專門看管女犯的婦差去了。她們都是心狠手辣之輩,最擅長的便是在身體和精神上折磨羞辱女犯,用不了三五天,蔡蘭就會熬不住隻能求死了。


    但是這些話他不便向解邇仁說,他太了解這位元老了。


    解邇仁點頭,說:“向廣州發得報告準備好了嗎?”


    “已經完稿了。我一會就送到辦公桌上,請首長過目之後再提修改意見。”


    “這報告最要緊了,今天晚上一定要發出去。不然日後元老院必然會起疑心。”解邇仁對他的辦事效率還算滿意。


    卸載工作持續到晚上才全部結束,平安無事,大批糧食入倉,米價格應聲而落,當天晚上,按照解邇仁的指示,又在梧州各處城門當眾絞決了昨晚被抓的二十多名俘虜和內應奸細。原本惶恐不安的城市又安定下來。


    接防三合嘴的第二中隊在三合嘴設立了收容站,陸續收容了數百名流散的難民和俘虜,這些難民隨即交第二天返程的船隊帶回三水去。現在這些包袱梧州背不了了。


    城裏,解邇仁仔細看了趙豐田的報告,要說這報告寫得很到位。但是未免太過平鋪直敘,缺少語感和尺寸度。解邇仁在這方麵是專業人員,對如何遣詞造句方麵更是專家級別的水準。


    這報告必須拿捏得時分仔細才行,既要讓廣東大區認為事態不嚴重,又不能表現出有淡化的意圖。他仔細推敲了半天字句之後,苦心修改了一番,才算是滿意了。


    在報告裏他隻字未提蔡蘭銷毀外調函的事,這件事關節太大,必須矢口否認。至於他和蔡蘭之間的關係更是隻字未提,隻把蔡蘭定性為“留用工作人員”,混在一堆在暴動中被俘的內應人員名單內。


    最後再通讀一遍,改掉幾個字和符號,解邇仁蓋上大印,把文件裝入“機密,加急”的口袋裏,交給了機要員。


    “今天晚上先用電台拍發節要,明日一早再把全文發出!”


    辦完這些事,解邇仁吐出一口氣,他覺得這會自己的魂又回來了些。


    “劉有望醒了?”趙豐田折騰了一天一夜,早已是疲憊不堪,原本他已經洗漱了回到臥室裏,準備早早的上床,好好的睡一覺再說,沒想到鄭二根突然來找他,向他報告說在三合嘴廢墟裏被找到劉有望醒了。


    趙豐田聞聽這個消息,不敢怠慢,趕緊回到了辦公室,點亮了蠟燭。


    劉有望是三合嘴的管營,而整個三合嘴,隻有他和蔣佑功兩個歸化民幹部。其他全是留用人員。


    蔣佑功已經死了,而且嚴格意義上說他和三合嘴營地並無多大的關係,如果元老院要調查三合嘴的事情,劉有望就是關鍵性人物了。


    土匪和明軍到底是如何攻破三合嘴營地的,前後又發生了什麽事情,眼下隻有他一個人說得清楚了。關鍵是,從初步審問幸存的三合嘴留用人員,收容回來的俘虜和難民得來的口供看,三合嘴的水很深。


    “劉有望現在情況怎麽樣?”


    “人已經清醒了,衛生員說他已無大礙,都是皮肉傷和挫傷。”鄭二根說。


    趙豐田皺了下眉,輕聲道:“這衛生員也忒武斷了,他連個大夫都不是,憑什麽說劉有望已經沒事了?”


    鄭二根有些莫名其妙,他說:“那,那我讓他再好好檢查檢查……”


    “他再檢查能檢查出什麽?他又不是大夫。不要隨便下結論就是了。”


    鄭二根有些懂了,立刻道:“我知道了!”


    “劉有望有說什麽沒有?”


    “隻是說彩排的時候戲箱炸了。其他一概不知道。”


    “戲箱不就是從三總府倉庫裏取來得嗎?這些箱子從倉庫裏拿出來,都是原封不動擱置了幾十年的東西,火藥肯定不是原物――有人半途中放進去的。”


    “劉有望也說箱子是他親自來梧州運回去的,首長親自批準的。”鄭二根說,“不過他也承認,箱子搬進營地之後他就沒管過,都交給常青雲去負責了。”


    “常青雲是誰?”


    “是營地裏的一個俘虜,原本也是熊文燦的幕僚。”


    “這個常青雲抓到了嗎?


    “沒有。也沒有找到屍體――或許屍體被燒毀了。”


    “有口供說常青雲是內奸嗎?”


    “目前……還沒有。”鄭二根說,“按照俘虜和難民們的說法,常青雲就是劉有望的狗頭軍師,經常幫著劉有望幹壞事。禍害營地裏的難民。搞戲班子,弄女人都是他出的力最大。”


    “這麽說這常青雲就是個幫閑了。”趙豐田心安了不少。


    “應該是得。”鄭二根接著匯報說劉有望在營地裏幹了很多壞事,強奸霸占婦女,克扣錢糧,虐待甚至虐殺過俘虜和難民。


    “……他的民怨很大,所以土匪打過來,裏麵的內奸一聒噪,營地裏馬上就亂套了。蔣佑功也好不到哪裏去,國民軍的士兵說他很少關心軍務,經常到營地裏和劉有望鬼混。”


    “想不到營地問題這麽大!”趙豐田故作驚訝道,“這是個重要情況,要重點搜集相關證據。”


    “現在看來,劉有望和蔣佑功在營地裏橫行不法,麻痹大意是三合嘴出事的主要原因了。”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鄭二根表示同意趙豐田的定調,“還有一件事我要匯報。”


    “說吧。”


    “從劉有望身上發現了一枚牛角小圖章。奇怪的是,蔣佑功身上也發現過一枚,幾乎一模一樣。就是篆文不同。”


    說著鄭二根拿出一個裝證物的牛皮紙口袋,把圖章倒了出來。


    “這兩枚小圖章都是貼身放置,包裹的很仔細。顯然是非常重要的東西。但是這圖章的文字根本看不懂。”


    趙豐田依次端詳著兩枚小圖章,不論圖章的尺寸、質地和篆文,都可以判斷出是同一批,出自一個人之手。但是篆文卻是誰也不認識的奇怪文字。


    “這是秘押章。這篆文是暗碼,隻有出圖章的店家看得懂。”趙豐田見多識廣,“是用來向店鋪錢莊存取錢財用得――這劉有望看來弄了不少錢財。”他向鄭二根大概解釋了一下,


    鄭二根恍然大悟:“所以蔣佑功身上也有……”


    “沒錯,他們兩個在三合嘴狼狽為奸,搞得一塌糊塗,連著這梧州城也給捅了個窟窿。”趙豐田歎了口氣,“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麽意義了,關鍵是他們搞得銀子藏在哪裏――搞不好還有其他人涉案。”


    代人存款的大店鋪或者錢莊都把保密作為首要原則,所以給出的秘押章向來沒有字號,隻有存款人自己知道存在何處。保密性很高。


    “劉有望說過這東西哪來得了嗎?”


    “我還沒有問他,估計他也不肯說。不過要查不難。梧州城裏刻章的鋪子沒幾家,找老師傅一問就大概能知道是哪家刻的。”


    “去查。這樁案子你要多下功夫,嚴查!查個水落石出!”趙豐田瞬間已經定下了基調,把三合嘴的貪腐案作為重點來搞,這樣不但能最大限度的甩鍋,也可以轉移未來調查的視線。


    “是,我這就去調查!”


    “劉有望那邊,你暫時先不要驚動他,派人盯著就是,先從外圍著手。第一,先查清牛角圖章的來源;第二重點查清他和蔣佑功在三合嘴營地具體搞了那些違法勾當,還有沒有其他歸化民幹部牽扯進去――這案子你直接向我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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