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上一條奸計不能得逞,城內缺糧的情況會很快讓我軍供應短缺,最後被迫撤出。在我看來,糧食外運這招估計就是那個奸細告訴熊文燦我們嚴重依賴後勤,然後熊文燦手下哪個惡毒的幕僚師爺想出來的。”


    朱鳴夏向許可點頭致意,許可結束了自己的發言,低頭又喝了幾口茶。接下去便是會議第二項議程,根據情報的分析結果商討之後的戰役對策。


    第二項議程,毫無疑問是要朱鳴夏自己做主角了。作為梧州戰役事實上的指揮官,怎麽打,什麽時候打,打到什麽程度,朱鳴夏都有自由裁量權。


    此刻他有點不自在,明明自己現在就是個說一不二的獨裁者,可偏偏要照顧這裏元老的民主情緒。當然了,自己無論做什麽決定都不會有人反對,但是形式上的民主還是要做的。


    作戰方案早已經定了下來,自從幾個小時之前偵查報告送到他眼前的時候他已經確定原作戰計劃不變。就算現在突然冒出那幾條最新情報,對他的作戰方案也沒什麽影響。該怎麽打,還得怎麽打,沒有哪個將軍會僅憑幾條情報就去改變自己的作戰計劃,戰場上決定勝負的是指揮官的決斷,而情報隻是指揮官決斷的一項依據而已。


    又是一陣沉默,顯然,每個人都想朱鳴夏這個軍事主官先發話。


    朱鳴夏自然是知道這一點,可他並不打算開門見山地把自己的作戰方案說出來,於是他吩咐張大炮:“小張,去把地圖拿過來。”


    張大炮雖然和阮小五差不多歲數,但畢竟資曆要比阮小五差得多,朱鳴夏讓他來參會也實在有點難為他,但為了維持參會人員的海陸軍人員對比能維持在一比一,想來想去還是把他叫過來吧!


    一張大比例的梧州及其周邊的軍用地圖被攤在了桌子上,朱鳴夏喝口茶漱漱口,然後一邊用手比劃一邊說:“為了摸清明軍的布防情況,前天夜裏我已經派出了一支偵察隊伍對梧州城周邊進行了偵察。這些小夥子幾個小時前才剛歸隊,負傷了幾個,我現在就先把偵察的情況先通報給大家。”


    “首先是城南的情況,德政、南薰、陽明三門均已封閉,護城河上的橋梁也已經被拆除,城南的棚戶區沒有發現明軍出沒,連鄉勇、水勇也沒有出沒;城東的北山上有少量明軍駐紮,火器很少,武器以冷兵器為主;城北圍繞大雲門修築了大量工事,主要為環形壕溝,一共有三重,互相連接,期間有炮壘,布置有佛郎機之類的小型火炮,駐紮的明軍數量不詳,目測約有五、六百人的規模,使用的武器主要是弓箭、鳥槍等遠程兵器;城西有明軍巡邏,西江門是唯一保持開啟的城門,據觀察所得,有從桂江上遊來的糧船會在西江門外卸下糧食。”


    “孤狼不是說城中糧食大部外運了嗎?”許可發出疑問。


    “這不矛盾,偵察報告顯示,糧船數量並不多,目測隻能勉強維持城內守軍的供應,很明顯明軍並沒有長期固守的打斷,熊文燦的最終目的可能還是想讓我們吃個苦頭然後再放棄梧州城。然後接下來就如情報顯示,火燒梧州城,或者反過來把我們困在梧州城內餓肚子。”


    “把我們困在梧州城?這有用嗎?”蒙德反問。


    朱鳴夏笑笑,說“我看熊文燦最終的想法還是招撫,不過他知道自己現在沒這個能力,也沒這個自信。他熊文燦必敗,不過要是不敗得那麽難看,他熊文燦就有信心了。”


    “那我們就先再打擊一下熊文燦的自信心,既然有糧船進城,那麽上遊一定有一個屯糧點,我建議分兵一部分往上遊搜索,拔掉這個屯糧點。”朱全興建議道。


    “沒這個必要,且不說這個這個屯糧點是不是真的存在,萬一那些糧食是直接從桂林運下來的呢?真的要分兵一路打上桂林嗎?而且說不定這是明軍給我們布下的迷魂陣,引誘我們分兵,削弱我們攻城的力量,難講桂江上遊是不是已經埋伏下一支明軍,說不定就是熊文燦手頭的精銳,明軍的動員能力不值得高估,但也不能輕視了。”


    這時,一直沉默的第8營營長楊增發話了,他指著梧州城桂江對岸的一座小山說道:“那我們就占領這座山頭,建立炮兵陣地,直接截斷梧州城的糧食供應。”


    “這座山叫榜山,偵察兵報告,上麵已經駐紮著一支明軍,並且在山上挖了壕溝,這夥明軍人數不詳,但火力很猛,而且不少明顯用的是我們製造的南洋式步槍,我們的偵察兵就是在那裏被發現,有傷亡。好在南洋式步槍的射程和威力有限,不然恐怕在那裏得撂下好幾個。”


    “南洋式步槍!”眾人都感到意外。


    “沒什麽奇怪的,南洋式步槍本來就是外銷產品,雖然指定隻賣給少數客戶,但是保不住這些客戶會把武器倒手。有一些流到梧州守軍手上也不算什麽出奇的事。熊文燦當福建巡撫的時候斂了不少財,又幹了這幾年的兩廣總督,買幾十條南洋式步槍以及夠用一個戰役的火帽和子彈來裝備他的家丁對付我們不是再正常不過的嗎?別忘了,還有個叛徒在給他出謀劃策呢。”


    “奶奶的熊,這回的敵人這麽難對付啊!”施奈德感歎道。


    “幾十條南洋步槍起不了什麽作用。不過這也看出熊總督是上了老本了。”朱全興說道,“這算是他的底牌之一,應該還會有其他的底牌,我們不可不防。”


    “再強的敵人也會敗在伏波軍的軍威之下!我決定:明天下午全軍開始進攻!楊增你帶第8營攻下榜山,敵人在那裏的兵力大約有一千人,他們也肯定知道桂江河道的重要性,不會這麽輕易地就放棄了,榜山不好啃,想點點子,不要硬拚。還有,他們在茶山腳下修了一條浮橋,如果可以的話,不要讓一個敵人從那裏麵撤退。”朱鳴夏開始說出自己的作戰計劃。


    “是!”楊增起立敬禮,接受了命令。


    “小張,你帶攻城炮兵連在城南登陸,掃清射界,建立好炮兵陣地。”


    “是!”


    “老朱,你的營留三個連在城南,剩下的一部迂回到城東,另一部迂回到城北,在敵人炮火射程之外設置陣地和明軍對峙,隻對峙,不要交戰。”


    “我這是做疑兵吸引敵人注意嗎?南城明顯守備薄弱,是準備主攻南城嗎?”朱全興問。


    “不,北城是主攻方向,南城守備薄弱明顯是明軍做給我們看的,我們收到的情報也驗證了這一點。敵人明顯是想我們上這個當,騙我們在南城進攻,然後破城之後挨火燒。明軍不會陪著我們在城內當烤豬,我們要先封住他們的退路,然後把他們壓縮在梧州城內,讓他們放火也隻會燒到自己。”


    “明白了。”


    “我會下令在城東和城北各部署一個野戰炮兵連支應你們。不過大炮始終是大炮,要炮兵們帶著大炮爬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預計起碼要在你們部隊到位一天後才能到。”


    “那我們海軍幹什麽?”蒙德問。


    “給我狠狠往梧州南牆上砸炮彈,讓他們以為我們真的要從南城進攻!攻城炮連會配合你們的。”


    施奈德和阮小五沒說什麽,但這個方案他們無法提出什麽異議,目前除了支援第二混成旅攻城,他們珠江特遣艦隊西支隊也沒什麽好做的。


    於是朱鳴夏宣布散會,讓歸化民軍官先回去休息幾個小時,但元老留下,另有要事商討。


    作戰方案已經定下來了,將明軍困死在梧州城內,讓他們自己燒死自己,可這把火真要燒起來,梧州城的百姓要如何處置,這就不是朱鳴夏一個人可以決定的了。


    本時空雖然沒有人道主義災難這種概念,但是梧州也是有好幾萬人口的大城,一旦城毀,這些市民徹底失去生計,那麽接下來的民生等於都要元老院來承擔了。


    理論上把明軍外圍陣地打掉,將他們圍困在梧州城內,直接把明軍耗到彈盡糧絕,這樣那把火就不會燒起來,梧州的百姓就不會喪命於火焰之下。可長期圍困,攻陷梧州城的時間長短取決於守軍投降的速度,到守軍投降的時候,梧州城的百姓也餓死得差不多了。


    朱鳴夏不可能讓梧州戰役拖太久,長期圍困並不在朱鳴夏的選擇之中。伏波軍的補給體係一向都有著以戰養戰的味道,後勤問題一直不能說得到多妥善的解決。後方屯集的物資是有限的,拖得太久,隻怕明軍還沒斷糧,混成旅就吃不上飯了。在座的元老都是軍官,自然對這一點是相當熟悉。熊文燦敢守城,估計也是得到了那叛徒的提醒,抓準了伏波軍後勤補給體係的痛腳。


    明日更新第七卷.廣州治理篇30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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