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間一到下午,事情就越發忙了。張允冪一遍還沒翻完,工作人員就又敲門進來。


    “報告!獨墨元老已經在小會議室等著了,跟您昨天約好了的!”劉翔立刻就想起了約好的事情,也不耽擱,用手敲了敲桌子“叫醒”了正在看材料的張允冪,說道:“你有興趣晚上拿回去再看,現在要開個小會,你也來。”


    元老之間有很多事情並不適合在歸化民來回出入的地方談,除了丁丁那樣直接闖的,正常情況下不可避免涉及到黑科技、黑政策等關於500聖人來曆的事情如果要討論,都會直接去頂層獨立的一間小會議室——當然如果參會人太多,就直接把大會議室那一層樓清空了。獨墨今天來是早就約好了的,是為了劉翔一份講稿中關於金融部分的“斧正”。


    小會議室裏,獨墨也沒閑著,這點空閑時間他正好用來翻譯一些文獻――電子文獻紙質化、中文化的迫切程度越來越強了,大圖書館粗擬了一個巨大的“文明圖”,大致分成了社科雲和自科樹兩大塊,自然科學很明顯有一些東西是需要另外一些東西作為先決條件的,比如矽鋼矽鐵技術之於發電設備,三酸兩堿之於現代化工,而社會科學則沒有這種問題,因此隻能做成雲狀顯示。獨墨正在翻譯的並不是純粹經濟學理論的文獻,而是更加具體的關於金融風險管理的文章,對他來說既是翻譯工作,也是對最近開展的工作的一個擴展閱讀。而像劉翔,行政工作這麽多,也不時會收到大圖書館發來的文獻翻譯要求,隻是原來那些基於光通信、量子通信技術的“屠龍之術”文獻的翻譯再也看不到了,大圖書館更加迫切的是最近50年技術發展可能會點亮的各種技術的文獻翻譯。


    獨墨見劉翔帶著“秘書”張允冪過來,並沒有如其他好事者一般做出什麽詭異的表情,就好像張允冪過來真的隻是做一個書記員的工作一樣淡然處之,點頭招呼一番後就開始了正式話題。


    “你寫的東西大致上沒什麽問題。”獨墨開門見山。


    那就是還有不少“細節上的”問題了……劉翔心裏幫他把吃進去的半句話給接上了。


    “你這一段的想法主要是向歸化民幹部大致上講清楚貨幣是個什麽玩意,用的幾個例子也是很常見的例子。不過涉及到我們現在要推廣的銀元,涉及到‘廢兩改元’,你這一段的說法需要改一改”獨墨打開折起的一頁,指著用紅筆塗抹的一段。


    劉翔看了個開頭,就想起這段是說什麽的了。無非是老生常談,講貨幣對政府來說並非是財富,政府並不以積累貨幣為目的,不能拿私人理財的思想去套政府的工作思路。劉翔想了一會也沒覺得這有什麽問題,“難道這不是久經考驗的真理麽?”劉翔心中的疑問差點就要脫口而出。


    “這一段從理論上講是正確的,但你沒分清這個理論成立的前提。這個理論對現代國家,也就是對掌握了鑄幣權可以按自己的需求發行信用貨幣的國家來說,是完全正確的。但你要注意,我們現在是推廣銀元,是推廣貴金屬貨幣。雖然我們也同時在推廣紙幣,但現在的紙幣是以銀元為依托的。你前麵也講了貴金屬天然是貨幣所帶來的三大弊端,對照這個來看你的這段發言,可能會對歸化民幹部產生誤導。”


    是了,如果歸化民幹部真把“不以積累貨幣為目的”當金科玉律,很可能會在行政作風中表現出對正在推廣的銀幣和銀元券的輕視,這有可能會對“新幣”的信用產生壞的影響。


    劉翔拍著腦袋“哎呀”了一聲,渾然不覺自己這習慣還是當年被老板一字一句揪著改論文的時候養成的。劉翔心思狂轉,對這一句“正確但不太合時宜”的話反複糾結,好一會後才說:“那改成‘不以積累貨幣為唯一目的’,然後加一段強調政府更重視貨幣的流通性和貨幣對實物生產的促進作用?”


    獨墨依然嚴肅臉,輕輕點了點頭,翻到最後一頁,說:“還要強調政府最重要的就是保證貨幣的信用,我已經擬了一段話了,你可以參考一下。”


    劉翔這時候才覺得有點不對味——咋感覺是在實驗室裏被老板噴一樣!劉翔神色古怪地讀了讀獨墨手寫的那段話,感覺確實寫的更專業嚴謹一些,不過他心中又想到,這些字字珠璣的文字,那些歸化民幹部又有多少人能一字一意地讀進去、理解到位呢?


    “果然是專業人士!還有什麽問題,兄弟你也別客氣,我嘛就是來當學生的,你盡管說!”劉翔幹脆認下這個低姿態,放言求教了。聽一些風評所說,這位獨墨人如其名,性子較獨,並不太擅長人際關係的處理,就連五道口那一幫人也總是評價他是個“學術宅”,想到這一點,劉翔心中那怪異的感受自然也能釋然了——說不定這位前來穿越也是因為性格原因吧。


    “這是最大的問題,其他都是些小問題,改不改都可以。比如這段,你講gdp,用的是經典的小麥麵粉麵包的簡單世界模型,我覺得現在歸化民幹部大多數都是南方各地人,北方的歸化民幹部很少,麵包也不是他們日常接觸的東西,你可以換成大米、米酒、烈性酒……”獨墨也是毫不客氣地繼續挑錯。


    劉翔忙活了好一會,張允冪也在一旁速記談話內容以方便散會後她和劉翔重新修改文稿。最後敲定了一些說法和概念解釋後,獨墨沒更多客套就起身離開了。


    “小張,要不這塊你去講?”劉翔在樓梯口與獨墨道別後,突然問了張允冪一句。


    “……算了,講沒問題,但我怕後麵的提問。這些知識我自己都還沒吃透呢。”張允冪思考了一下就回絕了。作為台柱子,她肯定是不怕當眾演講的,但能跳舞又能脫口秀還能機智問答的,可沒幾個人。


    “要不就隻講不回答好了。”劉翔很“機智”的說道,“有問題一律寫條子,然後匯總起來統一作答。這樣效率更高。”


    和獨墨關於金融問題的課程切磋完畢,劉翔又接見了負責開溝清淤工作的市政處的幹部,聽取相關匯報。雖然沒有溝圖多少有些困難,但是林佰光指示先從六脈渠入手清淤。這不僅是因為六脈渠是廣州的主要排水係統,最主要的是大圖書館裏六脈渠的資料最為充分,而且這五條渠道是主排水渠,理論上所有的明溝暗渠都是排放到這五條渠道裏。隻要清理出六脈渠,根據渠道上的排水口,就可以順藤摸瓜的找到其他渠道――不論是是明溝還是暗渠。


    清理工作除了從大圖書館收集的資料之外,林佰光還從衙門的檔案裏查到了參加過清淤工作的工役,結合工房經手過清淤淘溝工作的書辦,根據他們的記憶現場勘察溝渠路線和排水口方位


    “目前已經探明排水渠道5705米,其中暗渠1961米。清淘2833米。”匯報的幹部報告說目前還有1000多米暗渠大致知道走向,但是無法進一步勘察和清淤,因為渠道上麵都有房屋,“這些渠道大多不是大型的渠道,非常狹窄,無法直接在渠道內作業,必須揭頂處理。”


    “為什麽不拆掉違建?”


    “不少房主都有明國官衙發得地契房契……”幹部也覺得為難,因為溝渠被占年深日久,官府衙門自己也不清楚,或是稀裏糊塗或是有什麽利益交換,都得了正式的地契房契。有的地契房契已經有百多年曆史了。現在突然宣布這房子占地不合法,得拆除,恐怕會激起百姓不滿。


    為了安撫百姓,入城之後對明朝官府發給的房契地契一概是認可的。現在如果說要征收房屋,必然要支付相應的征地費用。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對於財政吃緊又正在貨幣改製的劉翔來說就是個難題。他的預算裏根本就沒有這筆開支。


    “……特別是目前我們沒有溝圖,許多溝渠的具體走向不清楚,也不知道該拆哪些房屋……”


    溝圖!劉翔不由得又想起了迄今還案情不明的王大鳥凶殺案――有人殺了他,奪走了溝圖。到底是圖什麽呢?圖什麽且不去說,沒有這圖,總不能把廣州城都揭開來看一看。


    市政處的幹部走了之後,劉翔苦笑道:“怎麽樣?體會到基層工作之難了吧。”


    張允冪點頭,認真的說道:“劉叔叔你說得對,繁瑣,可是又都要認真的去做……”


    “不僅要認真,更要腦子活,思路清。”劉翔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下一個,我們來接見負責風俗業整肅的幹部,這是我們目前的一個重要工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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