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覺找不到這王大鳥――這是原是他的綽號,久而久之反而成了名字――問了鄰居,說是這裏好幾天沒有看到有人進出了。


    賈覺心裏暗暗罵娘,首長把清淤開溝的事看得這麽重,自己作為戶部書辦卻找不到要緊的人,這豈不是給首長留下“辦事不力”的印象?


    早知道當初首長一進城就該把王大鳥這廝看緊了――點卯的時候他也是來登記過的。


    既找不到,賈覺隻好回去如實的回報給劉翔。


    實際上,這位王大鳥還在廣州城。在拷問逼交魚鱗冊的事件發生以後,他就擔心澳洲人不會放過自己手上的溝圖。這溝圖可是個寶貝!雖說他沒有做什麽作奸犯科天怒人怨的事情,可這溝圖可是祖傳的搖錢樹,一家子吃香喝辣的本錢、世世代代子孫的飯碗可全靠這圖呢。要是交出去不久屁也沒有了?一樣得撅著屁股去開溝挖淤泥了――他家可是多少代都沒這麽幹了。


    承宣大街的拆除讓他意識澳洲人遲早會要用到自己手上的溝圖。他不願意繳,澳洲人有得是辦法叫他繳。王大鳥一想到身受三木之苦,趕緊帶著一家人溜之大吉。


    王大鳥在鄉下有一處小莊子,但是他沒有躲到莊子裏去--這地方對衙門裏的人來說不是什麽秘密,肯定會有人舉發。


    好在他還有一條門路。那就是他和大北門關廂的“關帝廟人馬”中的一個大骨是結義兄弟――開溝清淤用得工役很多都是從乞丐中臨時招來得,和他們混得很熟。便帶著全家投奔他去了,如今正隱藏在關廂外的一處住宅裏。


    等到時候澳洲人一籌莫展的時候,自然會派人傳信來和自己談判。火中取粟固然危險,但是富貴總在險中求嘛。要知道沒有這溝圖,澳洲人根本別想找齊全城的明暗溝渠,縱然你船堅炮利又能怎樣,總不可能把廣州城掀開來吧!


    劉翔接報之後立刻關照林佰光發動警察和偵緝隊全城搜索,在各處城門畫影圖形緝拿,王大鳥在鄉下的莊子也搜過。卻連個人影也沒找到。


    沒有溝圖,城中的溝渠便難以知曉其具體分布。全得靠人工巡視排摸,這工作量可就大了。


    劉翔無奈,他深感17世紀城市的管理複雜程度遠超自己的想象。既然捷徑走不通,唯有以力破之了。他立刻把市政工作的重心轉到入戶調查上來了。幸好這時候慕敏來了。


    國家警察內部關於誰來當這個廣州特別市警察局長的有過一番討論。很顯然,所謂的廣州警察局長其實也是廣東警察廳的廳長,算是警察係統裏的一方大員了。和在總部機關當一個處長不同,不但權力大。責任更大。幹好了前途不可估量。


    原本冉耀打算派一位男元老去――廣州是剛占領的地區,作為強力機關的負責人,工作強度可想而知了。但是執委會的意見是讓慕敏去。表麵上的原因是慕敏的任職經曆很全麵:幹過治安,當過刑警,還在政治部待過一年,去應對廣州這樣的複雜的新環境正合適,但是據說真正的原因是為了“宣傳男女平等”。


    於是慕敏就來到了廣州,成了警務部門的第一把手。


    廣州警察局的骨幹是從海南調來的歸化民警察,總共隻有一百五十人。這些人中一部分是從歸化民中招募來得員警,其中資格最長的差不多都有五年的警齡了。有的已經當上了派出所所長,他們工作經驗豐富,專業知識則比較欠缺。另一部分是警政班剛畢業不久的學員,都接受過臨高體係的正規警察教育,但是缺少工作經驗。共同的問題是對廣州都不太熟悉。不少人對粵語更是一竅不通。這給開展工作造成很大麻煩。


    慕敏一搬進廣州市警察局――原嶺南道衙門――立刻就召開了全體歸化民警察的會議,大致了解了廣州市的治安情況和目前開展的工作內容。在慕敏看來,這幾天的工作有點頭疼醫頭,腳痛醫腳的感覺,大致就是把警務機關當作執行工具來使用,許多關鍵性的事務並沒有著手去做。連基本的警務機關的班子也沒搭建起來。


    自然。這事怪不得劉翔,更怪不得林佰光,這全是警務機關自己的鍋。慕敏現在不但沒資格發牢騷,還得在完善工作的同時全力配合他們的工作才行。


    不過。劉翔和林佰光至少做好了兩件事,首先是在舊胥吏的接收工作中穩定了隊伍,使得廣州一府兩縣的舊治安人員基本被掌握在新政權手中,避免了他們流散出去作惡,也給新生的警務機關可使用的人力。廣州這個17世紀的特大城市能夠保持治安大致穩定,林佰光的綜治辦的工作功不可沒。其次便是完全掌握了廣州的牌甲人員的檔案。把這個最基層社會組織牢牢掌握住了。


    裏正、保長、牌甲、居民組長……雖然叫法不同,在社會管理上起到的作用是一樣的。公安工作要做好,就必需建立起有效的保甲體係。


    明末因為社會混亂,是中國保甲體係建設的一個高潮,廣州的保甲製度也算是相當完善的。在眼下警力嚴重不足的情況下,要搞好治安,無非是搞“群防群治”,而這個政策又和保甲體係是否完善有著直接關係。


    所以她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劉翔將府、縣衙門架閣庫內所藏的檔案的一部分移交過來,其中的部分吏房檔案對她來說尤其有價值。


    全府、全縣的裏甲、保正、鄉官等人事係統以及衙門裏的吏胥檔案等,全歸吏房經管,凡任免、提升、調動、加祿各項,莫不要經過他們之手。掌握了這部分檔案,也就等於掌握了這些最基層人員的詳細情況。


    現在劉翔要要開展入戶調查,清理戶口,正是充分掌握這個係統的好機會。完善的戶籍體製也的確是警務工作的一個重點。


    慕敏立刻著手建立廣州特別市警察局。


    新得廣州市警察係統在南海、番禺兩縣境內暫不設分局,由市局指揮各派出所,其餘各縣設立縣局。


    各縣的分局她暫時無瑕顧及,主要精力先放在市局上,按照組織條例裏的原則規定,廣州市警察局設行政處(轄戶籍、治安、交通、衛生四科)、司法處(轄刑偵、審訊、鑒證、文書四科)、總務處(轄內勤、訓練、紀律、檔案四科)。機構較為簡單,層級也少。


    她把原來由綜治辦指揮的偵緝隊和相關的胥吏都接收過來,進行了重新整編。一部分人按照專業調整充實到各個部門。這樣很快就把警察機構建立起來。餘下的偵緝隊人員也作了調整,一部分人員組成了穿製服的“製服隊”,負責街麵巡邏;另一部分組成不穿製服的便衣隊,作為眼線在城區和四郊活動。


    至於各區派出所,她的看法和林佰光是一樣的,在沒有詳細的戶籍資料之前不急於建立正式的派出所。但是為了保障治安起見,在全市設立若幹臨時分駐所,派駐警力。做到有警訊便可及時出警。同時在雙門樓、鎮海樓、五仙觀鍾樓和各處城樓等高處設立火情治安瞭望點。用反光鏡、旗語和煙火傳遞信號。


    以國民軍為主力,設立專職鎮暴機動隊,分別駐在城內各主要交通節點和各處城門,隨時可以出動。偵緝隊的製服隊分組分段巡邏,便衣隊則分散到全城各處。


    接下來的事情,慕敏就是打算接收全廣州市內的“看街的”。


    看街的負責街閘啟閉和夜間打更巡邏,其實幹得都是基層治安工作。他們長期在街道上廝混,人頭熟,對底層社會了解多。這部分人即使不收編為警員,至少也應該由警察局管理起來,這也是群防群治的一個組成部分。


    然而林佰光卻表達了不同意見――作為綜治辦的主任,雖然他和慕敏是平行的,但是在很多實際事務上他是代行劉翔的職權的。所以慕敏要辦得很多事情得和他商議。


    “這事不急。”林佰光說,“看街的表麵是乞丐,其實也算團夥成員。”


    說著他把關帝廟人馬的情況向她做了介紹。


    “……關帝廟人馬說是乞丐,實際是廣州城裏最大的黑勢力。我們收編看街的是向他們長期把持的勢力範圍伸手,必然會引起其強烈反彈。雖說我們手裏有槍杆子……”


    “我明白了,”慕敏立刻就理解了他的意思,“我們對他們的底細不是太清楚。斬草不能除根。”


    林佰光點點頭,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是的,不僅如此。關帝廟人馬對下層社會的滲透很深,可以說盤根錯節,實際掌握著很多城市管理運行方麵的工作。如果他們現在起來和我們作對,在我們人手不足,機構不全的情況下許多工作都會陷入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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