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套已畢,兩人閑聊幾句,周老爺問起澳洲之事――他雖然久居域外,在南北兩京也還頗有些故舊,加之又是海商,最近十年雖然因為年老體衰不便出海,但是消息還是靈通的。要先摸摸這個澳洲海商的底。


    平秋盛明白周老爺的心思,當下把之前編好的身世又說了一遍,然後說起雖然祖上是日人,而今也是澳宋臣民,此次來日,一是重回故土,一了先祖心願;二來在濟州島多有冒犯,特來府上告罪;三則,澳洲以工商立國,多有奇貨,原想與日本國做些生意,苦於去國日久,而今沒有什麽門路,當下又說了些客氣話。


    周老爺拈須連連點頭,他沒有急於說話。在他看來這個所謂平氏後人的澳洲海商無非是胡說八道,打著平家的名頭罷了。不過也無所謂――攀闊祖宗是人之常情,何況想到日本來做生意。


    但是這位平老爺話語裏的意思是十分明白的,他們要和日本做生意。澳洲人的實力,他雖然一直客居日本不曾親眼所見,但是這幾年他們的名氣已經隨著貨物傳播到了日本。來長崎的唐船和從大明返回朱印船偶然會帶回來的零星的澳洲貨物,價值很高,幾乎一到港就被一搶而空。


    現在這澳洲商人送上門來自然要和他談合作的事情,他心中即喜出望外,又有幾分擔憂。畢竟澳洲海商是個不亞於鄭芝龍的巨無霸勢力,和他們一起是能趁他們的東風直上九霄還是被擠得粉碎是件很難說得事情。


    平秋盛饋贈了周老爺十罐臨高產的醬菜和兩瓶國士無雙。周性如是南直隸人。看到這醬菜自然分外親切,而國士無雙更是讓他心中暗暗納罕:如此通透的玻璃酒瓶從未見過,因為玻璃酒瓶容易破碎,而且這酒在廣州就是供不應求,往往有人從京師托人來購買。日本也就從無批量的到貨了。


    不由暗歎澳洲人的真是聰慧。既然說到了生意,氣氛也就慢慢輕鬆起來,知道澳洲人最擅長手裏有好銷的熱貨,都是尋常難以見到的貨色,現在一看這國士無雙他就知道為什麽如此的熱門了。


    “老朽不才,在這東瀛諸島上倒還有些門路。但不知貴方所販之物如何,所需又要幾何?”


    平秋盛一看有門,於是吩咐隨行又拿出一個精美的紙盒,捧出一本厚厚的猶如影樓影集一般厚的大本子。


    這本羊皮裝幀的大本子是商品手冊。裝幀和繪圖全部出自特裏尼之手,圖案全部使用銅版雕版,紙張是重磅紙,裝飾印刷極盡華美。按照本時空的標準,這本手冊堪稱一樣財物了。


    這些硬皮冊子是為了在貿易中向可能的貿易對象發放的宣傳冊兼商品選購單。為了防止有人會將其丟棄,才做得如此的精美奢華。


    一如在臨高商場裏的手冊一樣。這些手冊的前半部分都分門別類的詳細描述了元老院所能提供的商品的外觀、性能、質量和離岸價格等貿易必須的數據。一些產品還附有線條勾勒的素描圖――相紙的餘量已不足以幹這種大批量的消耗,在沒有恢複出攝影技術和設備之前隻好從簡使用這種古老而有效的手法。就實際效果來說。這位意大利藝術家的作品所能體現出來的效果似乎比印刷廠簡陋的照片印刷要更好。


    手冊的最後附錄有外貿公司要收購貨物的信息。每一本手冊的內容視手冊使用的地域和發放對象不同有所調整――有的是在商品內容上,有的是在定價上。為了方便土著們閱讀,手冊以多種語言印刷。交給周性如的這本就是繁體豎版印刷。任何拿到這些手冊又有與臨高通商意願的人或勢力都可以很方便的通過這本手冊明白如何進行交易。


    周性如翻看著這本大冊子,不覺嘖嘖稱奇。他接觸過的商人多了,第一次接觸,都是拿著真金白銀的貨樣過來給他實地看貨,這種拿出冊子給他看。這冊子之精美,圖案之詳盡寫實,介紹之詳細。令他大開眼界。


    特別是對貨物的介紹,不但細節到尺寸大小、顏色、材質、重量應有盡有,連可以采取何種包裝方法都有說明,


    貨物的種類很多,周性如大致翻了翻,銷售目錄分為:食品、日用品、武器、紡織品和農具五類。每類下麵又分出許多細目,琳琅滿目。讓周老爺目不暇接。


    他愛不釋手的翻閱了許久,才戀戀不舍的放下:“貴眾果然不同凡響!”


    “哪裏,周老爺過譽了。”平秋盛見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已經成了一多半了,當即又拍了拍手。仆人送上另一個經過加固的箱子。


    箱子裏照例是一些臨高產的新奇之物:少不了玻璃鏡子、骨瓷器之類的玩意,看得周老爺驚奇不已,商人的心思頓時活泛起來。


    這個平老爺的一舉一動,都充分說明了他是由充分的誠意的。這對自己的生意正在衰退中的周老爺是有很大的吸引力的。他的船不多,本錢也不如鄭芝龍之類的大海商重,如果能夠成為坐地的進口商人,那就是安安穩穩數錢的買賣了。


    “不知平老爺在此地打算如何行銷?”周老爺雖然心中澎湃,但是多年曆練下還是保持著平靜而親善的笑容,畢竟在這福江島,他是主,澳洲人是客,中間是大有可為的。


    “這還要多多勞煩周老爺從中成全則個。”平秋盛說得很是誠懇。


    “好說,好說。”周老爺也是一副寬厚長者的摸樣。


    於是兩人心頭都是一陣奸笑。


    雙方隨後討論進行“深入性緊密合作”,商定雙方在福江島建立合資商館,由周家出麵辦理。基建投資和人員由澳洲人負責,周家負責出麵購買本地的地皮、打點本藩人員和通往江戶的各處關節。


    新的商館就取名為任天堂,對這個名字平秋盛很是滿意,喬元老是索飯提出了不是很堅決的抗議,但是輕易就被否決了。


    商館的總股本為白銀十萬兩。周家占四成,以現銀入股;元老院占六成,以現銀和貨物入股。秋盛按照廣東紫氏企業舊例,分紅按照二十三股分配,其中職工福利提留分紅占三股,剩下二十股的贏利與周家按照出資額分配。


    商館目前需要的人力暫時由周家幫忙在當地物色――雖然濟州島有的是人,但是畢竟在日本的土地上做生意,還是要懂一點日語才行。平秋盛特別要求最好用本地的中國人,周性如表示最近藩主在石田修造城池,本地人力多數征發去了工地,要找個倭人勞力倒還不容易了。最後招來了兩個小廝,都在十五歲上下。據周老爺說都大明水手和商人的私生子,母親是日本人。這裏大明的船隻很早就往來頻繁,自然少不得有許多大明人士一度鳳流留下的種。


    這二個小廝說是中國人,其實日本話比中國話還要流利些。平秋盛原本覺得不大滿意,但是聽說他們都能讀寫漢字,覺得算是可造之材,就留下了。周老爺又為他們找了幾個當地日人女子做下女,專門負責日常采買家務,這裏畢竟不是大明,未婚女子在街麵上做些事情也算不得什麽,本地人畢竟更熟悉地麵一些。


    喬田至聽說有日本下女,當即表示要自己把關挑選下,當然最後還是失望的撂了挑子――這身高,這皮膚,這牙齒……都快突破天際了。當下他很喪屍的對平秋盛表示要他向周老爺搞幾個本地小蘿莉來以便實施光源氏計劃。


    “這事倒是容易,就是沒法報賬。”平秋盛雖然不是同道中人,但是對女仆要“從小培養”這點也是很讚成的――島上穿著破和服,蓬頭垢麵光著腳亂竄的漁家小女孩子多得是,但是要買幾個下來培養缺少合適的理由,自從老常的事件之後,大家對這種假公濟私的事情都比較慎重了。


    於是這事情就暫時擱置下了。周老爺在港口附近買下了幾座廢棄的武家屋敷,這些房子都是上好的木結構建築,麵積大,而且幾乎都配有具有一定防火功能的土倉。作為臨時性的宿舍和倉庫勉強可以湊合著使用。


    福江島的港口天然的水文條件很不錯,在王直縱橫中國沿海的時候,是中國海盜海上商人的主要基地。受以往大明商人頻繁往來之福,這裏的港口設施齊全,有木製棧橋,h800可以直接靠棧橋卸貨。


    這邊安頓停當,濟州島那邊也運來了第一船充當股本的貨物。包括大量的食鹽、糖和糖果、鏡子、玻璃器、骨瓷、中藥材和布匹。隨船抵達的還有十幾個歸化民――這批人將會成為日本站的骨幹人員。


    人員到齊之後,平秋盛委任喬田至當任天堂的臨時總經理,負責把新買的屋敷重新裝修,順便再整修碼頭。隻等貨物一到這買賣就算正式開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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